第12章 ☆、百足巨蜈(下)

“你不收我實在過意不去。”女子道,命少年将東西放在岸邊,三人消失蹤影。

軒轅藤摸了摸滿是胡渣的下巴,無奈将東西收起,黃金酒壺放在懷裏,綢緞和袋子扛在肩上,辨別了一下方向,繼續趕路。

三上山下,那間茅屋居然還在那裏。

軒轅藤敲了敲門,對開門的老妪露齒一笑,道:“龜婆婆,有幾件東西送你。”說着将綢緞和袋子塞到她懷裏。

老妪連忙推辭,“這是蛇神送你的謝禮,我怎麽能要。這些都是寶物,綢緞無論怎麽剪裁制衣總是用不完。米袋無論取出多少大米,米也總是不見減少。至于黃金酒壺……”老妪瞥了眼軒轅藤鼓起來的衣襟,道:“裏面會不斷冒出美酒,永遠都喝不完。”

軒轅藤摸了摸胸前的酒壺,尴尬的笑了笑,“綢緞和米袋還請您還給它們的主人,這個酒壺,我就厚着臉皮留下了。雖說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寶物,但終究不好。”

“為什麽?”老妪不解。

“因為這絲綢怎麽剪裁也不會減少,米袋怎麽倒也倒不光,得了這些寶物的人就不會不思進取。不用費心就能衣食無憂,誰還會去勞作?懶惰滋生禍端,寶物滋生邪念。如果人人都想得到這不勞而獲的法寶,社會的風氣就會敗落,長久以往,國家也會滅亡。”軒轅藤拍了拍胸脯,“酒就不同啦,酒使人醉,一醉解千愁,是好東西!”

軒轅藤開懷大笑,似乎很是高興。

老妪猶豫道:“既是如此,也不能為難大俠,這些東西我就收下了,今晚把它們沉入湖底,還給蛇神。”

“甚好甚好。”軒轅藤撫掌。

“這裏離帝都只有半日路程,大俠也不必着急趕路,今晚還是在老身這裏住下吧。茅屋雖然簡陋,尚可遮風避雨。”

“好。”軒轅藤一口應下。

當天夜晚——

軒轅藤熟睡時,蟒蛇女子又出現在枕邊。

軒轅藤睜開眼睛,看到她正望着自己微笑。

“我送你的東西,今天被送回來了,除了黃金酒壺。”女子抿唇一笑。

軒轅藤臉上微紅,因為滿是胡須,也不知她看得到看不到,摸了摸下巴,道:“那些東西雖然是寶物,但若給了凡人,就是不祥之物。因為人不像仙靈,可以做到無欲無求。”

女子沉思,道:“也有道理。我要謝謝龜婆婆今晚留下你,讓我能有機會重新答謝。”

“答謝什麽的就不必了吧。”軒轅藤有些無奈。

“軒轅大俠的那把佩劍,即使是名器,砍過那蜈蚣精後,應該多少也有損傷吧?”

那日以黃金劍射殺蜈蚣精,蜈蚣精堅硬的殼在劍身上留下數條刮痕,軒轅藤甚是心疼,聽她這樣說,點了點頭。

“能不能請大俠讓我研磨那把劍?在磨好劍之前,我會讓人在舍下備好美酒,請大俠品嘗。”女人眨了眨眼,居然有些俏皮。

“既然如此,我也沒理由拒絕。”軒轅藤笑道。

女人微微一笑,道:“請閉上雙眼。起身往左轉兩次,再往右轉三次……然後請将右腳往前跨出一步。”

軒轅藤依言照辦。

“請睜開雙眼。”女人的聲音諄諄引導。

軒轅藤睜開眼,面前是一棟黃金樓閣,真的是金碧輝煌,奪人眼球。

還來不及驚嘆,女子道了聲“請進”,率先穿過大門。

金光閃閃的大門,裏面是庭院,院內百花齊放,散發難以言喻的香味。樹木長滿七寶果。

前方是黃金柱子支撐的宮殿。

階梯上是鑲滿寶石的欄杆,前庭鋪着琉璃和珍珠,大廳地板是水晶做成。

“請坐。”女子指着一個珊瑚椅子,道。

軒轅藤坐下,不時有搖首擺尾的銀色鯉魚從身旁游過,讓他覺得仿若身置夢境。

“請給我你腰上的佩劍。”女子伸手。

軒轅藤将黃金劍遞給女子。女子雙手接過後交給女侍,并吩咐道:“準備酒筵……”

衆多身穿漂亮衣服的女子出現,端來酒菜,廳內一時珠光寶氣,春色迷眼。

蟒蛇女子端起盛滿美酒的琥珀杯,對軒轅藤道:“請。”

衆樂師彈起琵琶和月琴,笛子和笙簫合鳴。

軒轅藤豪氣萬端,仰頭喝幹杯中美酒,用筷子夾起大塊的牛肉,送進嘴裏。

蟒蛇女子望着他,眼中有傾慕的神色。

一派祥和景象——

方才接過黃金劍的女侍又回來了。她手上捧着那柄名動武林的寶劍,後方跟着一輛載着黃金盔甲、赤銅吊鐘的車。

蟒蛇女子接過女侍手中的黃金劍,遞給軒轅藤,說:“這劍還給你。這兒的盔甲和吊鐘是代替你送回來的米袋和綢緞。盔甲是黃金所做,一般刀劍觸碰到就會折斷,吊鐘可以祛除人的煩惱,都不是對人有害的東西。請務必收下。”

再拒絕下去反顯小氣,軒轅藤道:“那我就收下了。”

“還有,軒轅大俠,”蟒蛇女子道,“這柄研磨過的黃金劍,請小心使用,如果被它砍傷,二十年都不會愈合。請在使用時,千萬不要傷到自己。”

“放心。”軒轅藤揮手,“我軒轅藤怎麽會犯那種錯誤。”

蟒蛇女子微微一笑,道:“那,就此別過了。”雖是說着離別的話,眼中明顯有不舍的情愫。

軒轅藤望她一眼,想起一樣東西,右手伸進懷中,摸索起來,“這個,送你。”

一顆鮮紅的內丹,躺在他手心,靈氣充沛,散發着妖嬈的紅光。

“這……”女子微微咬唇,欲言又止。

“這是蜈蚣精的內丹。你與他鬥了那麽多年,肯定耗損不少修為,吞下它,至少可以恢複兩百年的內力。”軒轅藤笑道,黑眼睛中閃着誠摯的光。

蟒蛇女子的眼中蒙上一層水霧,擡起頭,笑道:“那就謝謝了。”素白的手從軒轅藤寬大的掌心拿過內丹,“雖人妖殊途,但我仍想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叫青曼。”

這注定是一個像流星劃過天際的名字。

“青曼。”軒轅藤念了兩邊,笑道:“我會記得你的。人的壽命同妖相比,不過眨眼的瞬間。我們還會再相見的。”

軒轅藤閉上雙眼,左轉三次,右轉兩次,左足再後退一步。歸途與來時相反。睜開眼,已經站在了琵琶湖岸邊,盔甲和吊鐘也在身旁。

軒轅藤嘆息一聲,準備将那口笨重的鐘送給三井寺的老住持。那老家夥每天想着怎麽賺香火錢,讓小沙彌們天天敲敲鐘,他應該能學會清心寡欲了吧。将盔甲和吊鐘抗在肩上,軒轅藤單手叉腰,大步離去。

他不知道,他在湖底的宮殿呆了不到一夜,地上卻已經過了一個月。等到他送了吊鐘,再趕到長安城,已經是三個月之後的事了。

長安城,大明宮。

夜風起,酒正酣。唐皇高冠廣袖,端坐在五彩華蓋下,已經換過便服,明黃色的寬大衣袍,腰間束着金鑲玉帶子。

宮女起舞,彩帶紛飛。大臣噤若寒蟬,強作笑顏。

帝王家的酒宴向來是如此,既要做出君臣和樂的樣子,又不能失了皇帝的威儀。君王臣子都不可謂不苦。

在這貌似悠閑實則緊張的氣氛中,偏偏有人不識時務,借着敬酒,坐到東宮連城身邊,交頭接耳,旁若無人。

唐皇威儀的眸子淡淡掃過來,又落到別處,明顯是放任不管的态度。文武大臣知道此人得寵,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低頭喝酒,小口吃肉。

東宮連城嘆了口氣,在那人的腿上擰了一把,道:“你的嘴巴再貼着我的耳朵,我就要報官了。”

那人魅然一笑,紅唇稍稍離開那瑩白如玉的耳根,道:“我就是官,你要告什麽?騷擾良家少年?”

這膽大妄為,滿口胡言亂語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國師賀憲之。

東宮連城垂下眼睛,眉間的墨玉抹額流動着暗色的光澤,“我要告訴阿夜,你對我動手動腳。”

“唰”的一聲,賀憲之撐開金折扇,遮住紅唇,細長的鳳眼流動着魅惑的光,“人家跟你說正經話呢,只動嘴,哪裏動手動腳了?不要總是拿傅舒夜吓唬我。再說,我也不怕他。”

東宮連城伸手挑了挑右肩的墨發,将它們撥到背後。黑發素手,這一動間頗有風情,賀憲之的眸色暗了暗,伸手握住一縷華發,放在鼻尖嗅了嗅。

東宮連城扯住那撮頭發,抽了回來。右手托腮,珠玉一樣的眸子閃着淡淡的沉思之色,“你說平勝真大人生病了,所以沒能來參加宴會。”他望向皇帝右手邊空着的一個座位,“司徒浩谷大人家裏進了盜賊,卻沒有偷什麽東西就離去了。”目光轉向正在向同僚敬酒的司徒浩谷,“皇上把二十年前的貼身侍衛軒轅藤大人召回了京城。”黃色華蓋下的帝王似乎深不可測。“這些事和近來發生的女子失蹤案件又有什麽關聯呢?”

賀憲之仿佛很高興,金折扇扇了幾下,笑道:“你怎麽不問我?你若是問,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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