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死灰複燃(中)

這群人聚在這裏做什麽啊?似乎都是妖怪,紅粉樓的老板娘,還有九尾姐姐……

薄唇微抿,彎出一個妖異的弧度。紫色的瞳孔中露出有趣的神色。

“竟然是只小狐貍。”涼薄的聲音響起,紫色的眸在黑袍中閃爍。

月華渾身一顫,怔怔望向高臺之上……

……

神宮內。

四方圍着帷幕的中央,軒轅藤和賀憲之面對面坐在圓墊上。

兩人之間擱着一座木臺,上面有個銅質火爐。

火爐內熊熊燃燒着火炭。

無風。

宮庭內婆娑樹的葉子靜止不動。萬物鴉雀無聲。

“很好。”軒轅藤确認四方環境,喃喃自語。

賀憲之紅唇微抿,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軒轅藤閉上雙眼,念誦起咒語。從他嘴唇滑出低沉的聲音。

孔雀明王咒——

聲音徐徐震動空氣。是天竺之神——孔雀明王真言。

真言溶于空氣中,令整個空間都在微微震動。

火爐旁擱着個小罐子。

賀憲之将右手伸進罐子,修長的手指捏出某物。

灰白色的粉末——

那是軒轅藤從司徒浩谷那裏拿來的,神将軍頭顱焚燒成的灰。

賀憲之将手指間的灰燼撒下,白色的粉末落到燒得通紅的火炭上。

軒轅藤繼續念誦真言。

火爐內升起一道煙。無風。煙筆直朝上升。

賀憲之又從罐子中捏出頭灰,簌簌撒在火炭上。

他的袖風微微帶亂了空氣,但青煙仍是筆直上升。

一盞茶的時間——

自火爐上升至三尺有餘的煙,微微晃了一下。

“來了。”賀憲之道,仍舊不慌不忙的将神将軍的頭灰撒進爐火。

上升的煙在三尺高上空明顯的往橫向流動。

不是風。是一股力量讓煙氣流向某個方向。

煙如細蛇在半空游走。

“是巽方。”賀憲之道。

軒轅藤仍垂目念咒。

“這表示他身在巽方。”賀憲之微笑,鳳眸眯起。

說此話時,煙改變方向。

有風?賀憲之轉動視線。

帷幕沒有動。婆娑樹的葉子依舊靜止。但是煙氣卻飄向其他方向……

那個人在動。

“已經複活了麽。”賀憲之道,像是輕輕嘆息,又像是在微笑。

軒轅藤緩緩睜開眼睛,濃眉緊緊皺起。

“巽方是麽?”

“而且就在京城之內。”賀憲之道,“要去尋找麽?”

軒轅藤點頭,“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他站起身,抓起地上的黃金劍,“國師大人要一同前往麽?”

賀憲之笑道:“家事纏身,怕是不能跟将軍一起了。”

“也罷。就此別過。”軒轅藤大踏步走出了神宮。

賀憲之把玩着金折扇,等那偉岸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裏。修長的指捏起一撮兒灰,輕飄飄的灑在爐火裏。

這次,煙氣變幻了方向,與巽方背道而馳。

“呵……”賀憲之吐出一口氣,彈了彈衣袖,用金折扇抵着下巴,沉思起來。

愈往東南方走,天地似乎愈荒蕪。

但那個人藏身在這等地方,也是可以解釋的吧。

軒轅藤大踏步往前,心潮澎湃,難以平靜。

終究要走到這一步了麽?

二十年前,是他親手砍下那人首級。如今,難道歷史又要重演?

濃眉深深皺起,軒轅藤仰首望天,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他與那人,算是至交。心意相通,彼此惺惺相惜。最後,兩人卻是那樣的結局,不能不讓人唏噓感嘆。

還記得那場神魔之戰前的會面。

那人設酒宴款待,坐于高臺,一身王者霸氣。

“你變了。”軒轅藤道,飲下的酒中有苦澀的味道。

“這就是本來的我,不過是你看我的眼光不同了而已。”那人大笑,紫色眸中是不可一世的傲氣。

“整個天下都會是我的囊中之物。要和我一起嗎,軒轅将軍?背叛朝廷,追尋真正的自由。”那人問,聲音帶着蠱惑。

“聽起來似乎很有趣。”軒轅藤道,又灌下一杯酒。

那人眼睛微微眯起,深深看他一眼,揚聲道:“拿酒來!”

盡管兩人之間有許多相似,但最本質的不同決定了兩人各自的命運吧。

他與那人不同的是,他沒有野心。

那人應該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并沒有勉強。妖嬈的舞姬捧着瓜果菜蔬魚貫進來,還有上好的酒釀。

兩人不再談論正事,只是喝酒。彼此知道,再次相見兩人便是敵人。

軒轅藤想着過去種種,沒留意身旁景物。前方是一個土丘,丘下稀稀落落的長着幾顆馬齒苋。一行人繞過土丘出現在視野裏。

為首的是一個女子,娥眉杏眼,目若秋水。她穿着黑色緊身衣,顯得精煉爽利,手握九節蛇皮鞭。

軒轅藤看到她微微一怔。

女子杏眼圓睜,娥眉微揚。她身後跟着十來個精壯的漢子,身着短打,袖子高高撸起,露出肌肉虬結的手臂。赫然是一夥強盜。

“似乎是個紮手的,頭兒。”

說話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黃色的眼珠子在軒轅藤腰間那柄黃金劍上掃了掃,落到他臉上。

為首的女子嬌媚一笑,道:“可不是麽。黃金劍軒轅藤大俠,你們應該聽過他的名號。”

“軒轅藤!”

“他腰間的便是聞名天下的黃金劍?”

“原來是他……”

衆盜議論紛紛,臉上變色,按在兵器上的手不自覺滑下。如果真的是軒轅藤,他們這群人一起上恐怕都不是對手。

軒轅藤仿佛沒有聽到衆人的議論,他望着馬背上的女子,慢慢凝起眉頭,“英娥,你……”

“軒轅大俠竟還記得我的名字。”英娥嬌媚一笑,柳腰一扭,躍下馬來。

“我以為那段露水姻緣之後,你便将我忘的幹幹淨淨。”

她眼中沒有恨意,只是帶着淺淺的、譏诮的笑。

軒轅藤心裏喟嘆。她本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啊。可是……

“你若是真的不在乎,為什麽如今……”

她本是千種風情,男人趨之若鹜,卻甘願投身草莽,做了攔路搶劫的盜賊。

“關你什麽事!”英娥冷哼一聲,牽馬扭頭便走,“我愛怎樣便怎樣,樂得逍遙自在。”

一衆漢子見她下馬,紛紛從馬上躍下,跟在她身後。

軒轅藤也呆頭呆腦的跟在後面。

走了幾步,英娥猛然回頭,甩了一鞭子,險險擦着軒轅藤的臉頰落下。

“跟着我們作甚?”英娥嬌叱。

軒轅藤沒有躲避,面頰被鞭風劃得生疼,見她回頭,笑道:“路只有一條,你怎知我是要跟着你。”

英娥盯了他半響,嘆了口氣,道:“随你。”轉身牽馬而行,不複回頭。

軒轅藤跟着這一夥盜賊來到他們的巢穴,擡頭一看,“飛紅寨”三個大字高懸空中,筆力蒼勁有力。

英娥将馬匹的缰繩遞給迎上來的小厮,進了寨子。

軒轅藤亦擡步進寨,被守門的盜賊舉刀擋住。

“讓他進來。”英娥淡淡道。

守門的盜賊聽命,放下手中大刀。

寨內俨然尋常人家,種稻養雞者有之,釀酒曬茶者有之,婦人老者兒童面帶笑容,一派和樂景象。軒轅藤微微有些詫異。

衆盜進了寨子便紛紛解散。英娥站在寨子校場的中央,手扶着一塊練木,有些發呆。

軒轅藤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想什麽?”

“我本以為,那晚之後我會漸漸将你忘卻。實際上我也做到了。不知是不是老天爺故意捉弄,今日又讓我遇見你。”英娥娥眉微颦,英氣的眸中有淡淡的傷感。

“真的做到了麽?”軒轅藤問,伸手從她頭上取下一物。

是一柄裝飾用的象牙梳子,插在她漆黑的發間。梳子脊上刻着花紋。花紋內塗着朱漆,再鑲嵌上一層薄玳瑁。透過半透明玳瑁可看到底層的朱漆顏色。

“那這個怎麽解釋?”

七年前他送她的梳子,有些地方已經磨損,是經常撫摸所致。

有些人,與他的緣分或許只有一夜,但卻要讓你思念上一生。

英娥扭頭,衣領間露出一段粉頸。過了許久,她方道:“我要帶你去看樣東西。或許是她已經算到你我會再次重逢,所以托我帶你過去。”

軒轅藤沒有問她去哪裏,他相信她。所以當她領着自己來到蛇林入口時,他也沒有問。

“蛇林的艮位有座六角堂,那樣東西就在那兒。”英娥道,将手中的火把遞給他,“日光射不進林子,越往裏面會越黑,這個會用得到。”

“你呢?”軒轅藤問。

“你一個人進去,我只能送到這裏了。”英娥淡淡一笑,笑容中有些東西讓軒轅藤覺得恍惚。

“我在這裏等你。”英娥道。

“好。”軒轅藤點頭,從她手中接過火把,走進蛇林。

外面的日光很明亮,但進了林子,光線卻一點點消失。

蛇林之所以叫蛇林,是因為這裏有衆多蛇蟲栖息,走獸飛鳥都要退避三舍。裏面很深,人一旦在裏面迷路,便無法走出森林,會死在森林內。

走着走着,前面是一塊空地,本來繁盛的樹木被伐去,眼前聳立着漆黑駭人的六角堂形影。

靠着火把的光亮勉強可看到那座六角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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