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崩壞

她該做些什麽?

她什麽都做不了,整個人像挂了線的木偶,被人提到哪兒,就走到哪兒。

她心裏不痛快,為什麽?為什麽他好像不認識她一樣,在個中衣着華麗的人群中游走,好不自在。

沈灼想到這裏,心裏這才生出了恐懼。

對,是恐懼。

恐懼的原因是,她竟然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了解這個曾經陪在她身邊九年的男人。

他此刻在別人身邊,談笑自如,望着冉琦的目光溫柔又飽含寵溺,沈灼恍然地想,以前,他是不是也這麽看她的……

衛渠已經到她前面,長身如玉,客氣地說:“譚太太,別來無恙?”

沈灼下意識往後退,腰間卻多了一只大掌,要命地力氣把她固定在原地。

不是譚思古又是誰?

沈灼耳邊的聲音都變成了她自己的喘息聲,回蕩在這座大廳中,她看着衛渠伸出的手,眼底灼灼燃燒,可手就是伸不出去。

她沒有絲毫表示,衛渠這時本應尴尬的,但他卻始終噙着笑,一動不動地望着她。

卻是冉琦上前突然拉住沈灼的手腕,笑道:“譚太太的手鏈可真好看,是譚總送的吧?”

沈灼才緩過來,擠出一絲笑說:“是啊……”

冉琦道:“真好看,譚總,你們聊,我們就去女眷那桌坐了!”

譚思古淡淡說了句:“去吧。”

沈灼被冉琦拉到一旁,她才發現,冉琦和她一樣,手心潮濕,指尖微顫。

她掙脫開來,冉琦雙手無措地放在身子兩邊,扯唇說:“我們到那邊去吧。”

沈灼飛魂還體,背脊僵直着走去女眷席,那裏果然有不少是之前約過她的人。

不管背後怎麽說,面上還是要做足的,沈灼走來時,太太們紛紛招呼她。

“譚太太來啦,快坐吧!”

譚思古在主位,她也被簇擁到女賓席的主位上,身後是男賓席,她只覺鋒芒在背,整個人快被刺成個漏篩。

幾家太太坐定後開始說着家常,沈灼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只說到她懷孕的事時,才有些聊的。但旁人不知道,只挑好聽的說,到沈灼耳朵裏、心裏卻是倍加難過的。

一傳十十傳百,她懷孕的事兒都差不多人盡皆知了。

那他呢……他什麽表示都沒有!

沈灼越坐越覺得心虛氣短,中途有人找冉琦合影,她離席後,沈灼也借口離開,出了門,問了服務生洗手間在哪。

涼水打在臉上,她如缺水的魚遇到水,終于得以喘了一口氣。

這時外間走來兩個女人,其中一個人剛進門就帶着輕蔑的口氣說:“現在的戲子,都靠臉吃飯!”

另一個應道:“也得命好呀,聽說跟她搭戲的男主角都會火!你瞧那個衛總監,不就是因為傍上她才有的今天麽?他以前可混得不怎麽樣,名聲可臭了!我聽說他……”

沈灼原本想避開,她們卻已經走進來,正和她撞了個正着。

她認出來是兩個mt某董事的太太。

其中一個被吓了一跳,認出來她之後,才輕輕拍了下胸口道:“原來是譚太太。”

沈灼客氣地點點頭,便繞過她們直接出去。

回到包間時,終究是沒勇氣打開門……她在門口立了一會兒,決定離開。

老章一直在外面等着,在抽煙。

沈灼到他跟前,他忙把煙扔掉,揮了揮飄在臉前的煙霧。

“太太,怎麽這麽早就下來了?譚先生呢?”

沈灼急急說:“我手包拉在裏面了,你幫我跟譚思古說一聲,我先回去了!”

“啊?”老章追上去,在後面問她,“太太,我送你吧?”

她仿佛沒聽到,健步如飛,到路口便攔下一輛出租車坐進去。

老章急得不知所措,拐回去先發動了車子,然後打電話給譚思古。

譚思古靜靜聽了會兒,什麽也沒說就挂斷了電話,起身對在座的人說:“各位先吃,我出去一下。”

他拿外套出門,腳步越來越快,到電梯前時,突然又放慢了腳步,停在那裏。

電梯停在這層,電梯小姐探頭詢問:“先生,請問要進來麽?”

譚思古腳步撤回去,答:“不用了,謝謝。”

他轉身重回酒席,回了電話給老章,只說:“跟着她就行。”

衛渠敬酒過來,眼底諱莫如深:“譚總,再度合作,多多關照。”

譚思古輕扯唇角,舉杯道:“辛苦衛總監!”

仰頭,一飲而盡。

車子到了遲川,此刻畫廊早已人去燈滅。

司機停車後,她才想起來,她身上沒帶一分錢。

司機看她衣着不凡,模樣清秀,卻說沒錢,覺得她是騙子,沈灼幹脆把手上的鏈子解下來給他:“這個給你,當作車費吧……”

司機看了眼,推道:“你給我一條鏈子我也沒用啊!算了算了,當白送你一趟了!倒黴!”

沈灼還是把手鏈塞給司機,下車後不停說謝謝。

夜裏寒風吹來,胡同裏暗淡無光,靜得只有她腳步踩在石頭上的聲音。

她繞到畫廊後面,在一簇青色磚頭縫中,摸出了一條沾滿泥土的鑰匙,搓幹淨,把角落的小門打開——

這是畫廊的後門,很長時間沒用了,鐵門生鏽,打開時,唧唧哇哇地響。

她走進去,才發現,從這裏也進不去前廳,只有後院的倉庫能進。

倉庫像塵封了好久的古屋,裏面挂着畫廊的滞銷畫,沈灼立在牆面最中間的那副畫前,揭開外面纏繞的氣泡膜和報紙,畫的原貌露出來——

黑色的背影,裏面的肖像并不寫實,但她知道那畫的是誰。

她在畫前看了一會兒,轉身回去,在倉庫角落找到一堆廢棄的顏料和松節油,她把顏料一股腦全擠在調色盤上,拿起鬃毛刷大力沾上顏料調和油,直接刷在畫布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畫布已是面目全非,調色盤上的所有顏料也已用盡,她才丢下筆刷,力氣被抽光。

她緩緩退後兩步,駐足許久。

青春,她可笑的青春,其實一文不值!

夜深了,宴席散了,譚思古邁着虛步出來,衆人相送,他笑容滿面,一一回了。到家,沈灼已經回到家,關上卧室門,縮在被窩裏。

譚思古輕手輕腳地走進去,爬上床去,到她身邊,探手,摸了摸她的側臉。

還好,沒哭。

他也不知道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皺緊眉頭。

沈灼原本就沒睡熟,覺到臉上涼涼的,有什麽東西擦過去,就一下醒了。

轉過頭看到譚思古,她啞着聲音問了句:“開心麽?”

譚思古瞧着她,帶着幾分笑,身子往下蹭了蹭,鑽進她暖熱的被子裏。

他只脫了外衣,身上穿着襯衣,褲子也沒脫,還帶着外面的涼氣,這一進來,沈灼打了個哆嗦,去推他。沒推動。

譚思古胸前肌肉結實,肩膀渾厚,人不輕。沈灼剛醒來,也沒啥力氣。就這樣被他得逞。

他貼着她的後背,手臂摟住她,困着她,像一座城牆,固若金湯。

沈灼聲音冰冷,又問他:“你是不是很開心?”

譚思古沒答,倒是反問她:“從哪兒看出來我開心了?”

沈灼帶着氣,聲音悶在他的胸膛間,“看我難受,你就開心!”

譚思古胸膛微震,顯然在笑,“我不跟你計較這些,你就該覺得慶幸了,你倒好,竟然跟我問罪。你說說看,帶着自己老婆見她前任,我有什麽好開心的?”

沈灼恨的想揍他一頓!

但她知道,她打不過譚思古。

偷襲得不算,正面交鋒,她絕沒有勝算。

以前也不是沒試過,一頓掙紮,四肢全被他輕易固定,再來就是她受罪,他得逞。這種虧沈灼吃過,所以這種念頭一出來,她就放棄了。

她也只能在嘴上逞些能,不屑道:“是啊,帶着自己老婆見她前任,譚先生,您的氣度,好生讓人佩服!”

譚思古悶住了笑,默默嘆了口氣,聲音在她腦後,特別清晰,“對啊,我這樣好的氣度,有些人,偏偏不領情。”

沈灼氣呼呼地說:“這種結果,你該料到了吧?”

譚思古道:“八、九不離十。”

沈灼看着他,長久不說話。

譚思古捏住她的下巴,“想什麽?”

沈灼說:“我在想,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

“對,譚思古,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譚思古看着她,眼底顏色愈加深了,過了會兒,他沉聲道:“我只是在想你怎麽才能忘了他。”

沈灼毫不猶豫道:“這不可能。”

譚思古也沒想跟她辯駁,只道:“只是你自己一廂情願。”

沈灼沒滅的火騰地一下就竄上來,傷口疼得撕心裂肺。她狠狠推了他一下,當然,仍是沒推動。但這次譚思古沒再禁锢着她,反而松了手。

他一放手,沈灼就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正在崩壞……

譚思古坐起來,手臂在枕頭上,撐着身體,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說:“沈灼,你肚子裏懷的是我的孩子,這一點,你別忘了。”

沈灼一愣,翻過身,心口揪痛。

混蛋,王八蛋,卑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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