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步搖3
陛下有旨,由蓮昭儀代替其婢女承受刑罰,杖責八十,克扣俸祿六個月。
“娘娘您身子骨嬌貴不能這樣啊!” 水芝在旁焦急的說着。
“開始吧!”語畢,菡萏閉上了眼睛。
啪,板子開始落下。
葉郎,那年西湖的荷花開得多好啊。
葉郎,你當初說過你最歡喜荷花了。
葉郎,你當初說過我為荷花你為荷葉的。
葉郎,你當初說過今生護我安好的。
葉郎,你當初說過你心裏只有我一人的。
葉郎,你當初說過的......
葉郎.....葉郎!!
“陛下不好了,蓮昭儀昏過去了。” 小太監來報。
“什麽?!怎麽會?不是告誡過你們下手要輕的嗎?!還愣着幹什麽?!擺駕,朕去看她!” 禦皇軒震怒,立馬從龍榻上站起來,擡步便朝外走去。
“陛陛陛下,是告誡過侍衛。但蓮紹儀近來身子骨虛弱,再加上郁結于心,便。。。受不住了。” 小太監跟在禦皇軒身旁,吓得瑟瑟發抖。
不等侍衛禀報,便急匆匆趕進內殿,看着床上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氣的人,心疼不已。一腳踹開了旁邊跪着的侍衛。
“一群混賬!好好的人怎麽被折磨成這樣子?!!” 禦皇軒大吼道。侍衛爬起來,也不敢喊疼,踉踉跄跄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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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是在不能怪行罰的侍衛,八十大板,身體強健的男子都指不定受的住,更何況是身嬌肉貴的蓮昭儀?可是皇命不可違啊,話說回來這還是皇上您讓打的板子,如今知道心疼了?早幹嘛去了?
當然,這話侍衛們當然沒膽量說出來。
禦皇軒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伊人,暗自懊惱,惱自己,也惱她的倔強。
為什麽那麽倔呢?!各退一步不好嗎?不,朕是天子,朕、不能退讓。
從澤蓉殿出來,禦皇軒下令蓮昭儀幽禁澤蓉殿,只許太醫探望診治。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月,後宮流言紛紛,有說蓮昭儀已失聖寵再無翻身餘地,有說數日前曾見陛下從澤蓉殿出來。衆說紛纭,莫衷一是。
所幸,蓮昭儀已經醒了過來,畢竟被陛下吩咐過用最好的藥材醫治。身子也沒有什麽大礙了。只需精心調養便是。
“陛下駕到——”
菡萏聽到外面侍從高聲通報,慌忙從床榻上起身。距離上次見到他已經一月有餘了。
然而,皇上來了,莺婕妤也來了。後面還跟着一衆侍從。
菡萏看這架勢,便知來者不善,況且禦皇軒那眼神已經快要将自己盯出兩個窟窿了。
“參見陛下。” 待禦皇軒上坐後,菡萏跪下行安。雖不知為何陛下這麽勞師動衆莅臨澤蓉殿,但菡萏有自己的驕傲,即便是跪下行禮腰板也挺得筆直,言語間不卑不亢到:“ 不知陛下來是….”
話未說完,禦皇軒一封信紙連帶信封扔到了菡萏臉上,雖不會真的傷到菡萏,但到底是打斷了菡萏的話。
菡萏右眼直跳,拿起地上的信紙攤開來看,只寥寥數字:
表妹,別後可還安好?為兄甚是想念。
“蓮兒,你可還是念念不忘你那表兄?” 禦皇軒面色陰沉問道。
說來菡萏與她那表兄是青梅竹馬的情分,這點禦皇軒是知道的,他當初游賞西湖時見湖心亭有人撫琴,走近看便看到一紅衣女子,肌膚若雪,明眸皓齒,恍如湖中荷花化作人形,纖塵不染。禦皇軒對菡萏是一見傾心,而菡萏對禦皇軒也是青睐有加,就這樣,郎有情妾有意,二人很快便走到了一起。在禦皇軒審查江南一帶時,一直都是菡萏伴其左右,二人常常吟詩作對,劃船游湖。他為她染一幅丹青,她為他彈一曲古調。
可就在禦皇軒向菡萏表明身份并欲帶其進宮時,遭到了菡萏表哥的反對。菡萏向禦皇軒表明她知道表哥的心意但她只當他是兄長,并發誓心裏只有禦皇軒一人。而禦皇軒也向菡萏家人許諾會保護菡萏一生一世,菡萏聽聞此言甚是感動,執意要跟禦皇軒進宮,表兄拗不過自家表妹,只好随了她願。
如今舊事重提,可心境卻已大不一樣。
菡萏擡眼看向坐上日夜思念的人:“ 陛下何意?”
“哼!何意?朕的蓮昭儀好大的本事......”
“陛下是懷疑我與兄長私通?” 菡萏打斷了禦皇軒的話,面無表情,一雙杏眸直直的盯着禦皇軒。
那雙眼睛已不複最初的澄澈,多了分凄怨。禦皇軒被那雙眼盯的氣悶,又猶豫着答是或不是,索性一字一字沉聲問道:“ 你有沒有?”
這次菡萏沒有回話,腰板挺得更直,一雙眼平靜無波的盯着禦皇軒的眼睛,禦皇軒也沒有再問,二人就這麽盯着彼此。
其實禦皇軒知自己只是吃醋菡萏居然還和那個男人有書信來往,此次前來也只是為了讓菡萏服個軟撒個嬌說句好話,順便再保證一下心裏只有自己一個人最好不過了。
好大一會,還是菡萏先移開了視線,緩緩垂下了頭。
“葉郎,我累了。” 小到聽不清的聲音,不知是說給別人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但禦皇軒好歹也是習武之人,耳朵極其靈敏,自然是聽到了菡萏的這句呢喃。心中一緊,有些不是滋味。既然她已經示弱,便也不必再為難她,禦皇軒如此想着,還未出言讓其起身,菡萏卻站了起來,挺起脊梁,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呆板,連眼中流出的兩行清淚都讓人懷疑是假的。
菡萏一字一字緩緩說道:“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淨植。”
如果不是語氣中明顯能聽出刻意壓制卻還有一絲洩漏的顫抖,禦皇軒都要懷疑這件事是真的了。
“葉郎,如果可以重來,我寧願未曾見過你。”語畢,便一頭撞在了雕着荷花的柱子上。
禦皇軒被眼前突入發生的一幕吓了一跳,待回過神來,立馬下座将菡萏抱起來,往床榻走去,一邊大吼道:“ 還愣着幹什麽?!宣太醫啊!快宣太醫!!”
片刻,太醫趕來,只探了探鼻息,然後診了下脈,便将菡萏手臂放下。
搖搖頭退到了一邊。
其實,在把人抱起來那一刻禦皇軒便知道沒救了,但他寧願自欺欺人的認為還有救,哪怕有一線生機,也要将人救活。
禦皇軒坐在床榻旁,看着床上已失去血色的女子,似有錐心之痛。朕不過是想聽你服個軟,就那麽難嗎?
自從進宮,因着宮中規矩,只有皇後可以穿正紅色,所以菡萏便再沒有穿過任何紅色。菡萏曾說,桃紅嫣紅都不夠純粹,她寧可不穿紅色。
禦皇軒握着菡萏的手,靜靜的看着她。其實她自始至終都是一個純粹的女子,又何曾變過?
禦皇軒下令按貴妃禮制厚葬蓮紹儀,且特地囑咐蓮紹儀入棺時的服侍為正紅色。
直到這時,禦皇軒才明白過來菡萏當時的反應太過平靜。
有一種心累,叫死水微漾。
可惜,他明白的有些太晚了。
從澤芙殿出來,禦皇軒便下令關閉澤蓉殿,澤蓉殿的太監、宮娥、執行杖罰的侍衛,一夜之間,所有有關蓮紹儀的人事都像是人間蒸發一般。
諾大皇宮,向來是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選秀事宜提前了三個月,新的娘娘帶着新的宮娥入主後宮,便再沒人提起已故的蓮昭儀。
......
“其實當日陛下走後,娘娘的屍體便不見了,天子一怒,血流成河。我恐怕波及到娘娘母家,再加上娘娘一去我也沒了獨活之心,便扮作娘娘被放入這棺材。這支步搖是當初屍體不見後在娘娘床榻上找到的,我入棺也只帶了這支步搖。”那邪祟不知何時已經逃出錦屏束縛,幻化成一女子的虛像走到了淩空的步搖前,以手輕輕撫着步搖。
“所以你是水芝?” 江煜聞言問道
“沒錯,我就是水芝。” 那女子答道。
南辭,江煜畢竟都是活了上百年的人了,看多了癡男怨女的故事,自然對水芝所講的故事不太感冒。
江煜摸了摸鼻子,露出招牌笑容:“ 水芝姑娘,這都百年過去了,想必你主子也已經投胎轉世重新做人了,你何必還要做這孤魂野鬼?不如放下執念,投胎轉世吧。”
對待女子,尤其是如此衷心護主的女子,江煜總會多一份耐心。畢竟某自戀成性的花神總自稱婦女之友。
“不,我總感覺,小姐并沒有轉世,我不知道她在哪裏。況且,我魂魄不全,無法投胎轉世。我能看出你們是為這步搖而來,也能看出二位并非凡人。倘若你們能讓我見到小姐,我便把這步搖給你們。” 水芝看着江煜的眼睛,固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