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志

“你...害怕？”野分也是第一次聽見小家夥開口，有些吃驚也有些欣慰，誰知伸手一摸孩子的頭發裏都濕透了。

“做惡夢了嗎？”野分趕緊伸手摸孩子的背後。

果然，背上也都滿是汗。

“嗯。”孩子點點頭，“夢見裏紗阿姨......”

裏紗阿姨？......

不行，這樣渾身是汗在門口站着是會感冒的。野分迅速抱起孩子來到客廳，找了一條毯子給他披上。

“哥哥給你熱一杯牛奶，你告訴哥哥裏紗阿姨是誰，好不好？”剛才的□□瞬間被澆滅，野分從冰箱裏拿出牛奶。

“嗯。”孩子縮在大大的毛毯中，耷拉着腦袋。

“喂，你也先把衣服穿上。”弘樹穿好了衣服，把睡衣遞給野分，瞟一眼窩在沙發一角上的孩子。

終于，出現一點跟孩子的身世有關系的信息了。

牛奶熱好了，小孩子兩只小手捧着，眼睛盯着杯子，長長的睫毛上一片濕潤。

“慢點喝，溫度剛好。”野分，如果有孩子的話會是一個好爸爸，“能告訴哥哥嗎，裏紗阿姨是誰？”

小孩抱着杯子喝一口牛奶。

“你等他喝完再問好了。”很好奇啊，這孩子這麽長時間一句話都不說到底是因為什麽，弘樹也完全沒有了睡意。

“爸爸走的時候說，要我聽裏紗阿姨的話。爸爸走了一個月，裏紗阿姨帶我出來，說讓我在那裏等她，說不可以和別人說話，誰問都不許說。”孩子低着腦袋。

“不聽話的話，裏紗阿姨會打人。”小孩子的手指條件反射般抽動一下。

這還是人嗎，威脅這麽小的孩子？？！！

“然後你就什麽都不說，一直坐在那裏嗎？”弘樹看到野分的表情很痛苦，但還是保持着很溫柔的語氣。

小孩子點點頭，一滴滴淚滾到手背上，男孩把杯子放在腿上，趕緊拿手背抹着眼睛。

“你媽媽呢？”看到孩子的眼淚，弘樹有些難過，小聲地問道。

“媽媽有一天說上班去了，然後就...沒回來。”男孩的眼睛紅紅的，兩只手輪換着揉着眼睛。

先被媽媽抛棄，然後是爸爸，還有比這更禽獸的行為嗎。既然這樣，那麽當初何苦要生下這個孩子？！就連貓和狗養久了都會有感情不能說扔就扔，更何況是自己的骨肉，孩子是無辜的！！弘樹在心裏罵着。

“你喜歡爸爸媽媽嗎？”野分的眼睛已經微紅。

“嗯。”孩子點點頭。

即使面對這麽禽獸的父母，孩子還是會露出堅定信任的表情，弘樹心裏直泛疼。

“好了，別害怕，沒事了。”野分笑着拍孩子的脊背，“告訴哥哥你的名字好嗎？”

“嗯。”孩子擦幹眼淚，“我叫志。”

“小志，名字真好聽。”野分笑着伸出手，“哥哥叫...”

“野分。”孩子笑了。

第一次微笑是吃烏冬面的時候，只是嘴角微微地咧了咧。而這一次，是真正發自內心的。

“哇，你記住了，好聰明。”野分握住孩子的手，“很高興認識你小志，在找到媽媽爸爸之前，你就先和哥哥們住在一起好嗎？”

“嗯！”從未涉世的單純，面對只相處了兩天的陌生人，那雙眼睛裏已經閃動着無限的信任和希望。

“那就乖乖睡覺。”野分剛說完，孩子眼中的光又黯淡下來。

還是害怕嗎？那個叫做裏紗的女人到底有多吓人啊！！

“喂，男人就應該有個男人的樣子，做惡夢嘛沒什麽吓人的。”一直沒吭聲的弘樹站起來，“只有今天啊，哥哥們和你一起睡，從明天要拿出個男人的樣子來，懂了嗎？！”

“嗯！”孩子咧着嘴，露出一排白色的小牙。

“小弘，你好可愛。”野分小聲地。

兩人面對面手撐着頭半躺着，小志睡着兩人的中間，眼睛周圍的粉紅已經散去，熟睡中的他連呼吸都奶聲奶氣的。

“喂，你給我小聲一點。”盡管知道孩子早就睡熟了，弘樹還是打了野分的腦袋。

“這樣看來，做父母，也不容易呢。”野分輕拍着孩子的肚子。

“你說他的父母？”

“當然不是。”野分躺平，“沒想到有個孩子住在身邊，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在孤兒院的時候，自己年齡還小，覺得阿姨她們有時候會忽略自己，也因為年齡比別的小朋友大，随意潛意識裏也安慰自己說，沒事的，因為自己是哥哥。”

“小志才在我身邊呆了兩天，因為是全天跟着我，所以感覺很不一樣。知道他在休息室裏，自己時不時就要過去看看。他又不敢說話，我一忙就忘記了，過了午飯的時間才想起來他，結果回到休息室時他縮在沙發上睡着了，感覺好心疼。”

“然後我突然體會到孤兒院阿姨的辛苦，面對那麽多的孩子，每一個都像我那樣需要關愛，每一個都像我那樣覺得被抛棄想要引起注意。”

“給他做飯，想到能不能放這個，那個他喜不喜歡，能不能嚼得動？也幸虧我自己是兒科醫生，有些常識比較清楚，不然肯定會更加手忙腳亂。所以，我覺得體會到做父母的不容易。”

“不過，也很快樂，和他的交流。我出醫院的時候，手裏抱着東西，就叫他跟緊我。你猜，他怎麽做的？”

野分，非常的，喜歡孩子。

“怎麽做的？”野分回憶時的表情很喜悅，弘樹心裏早已産生過數次的一個小失落開始逐漸擴散。

“他一直捏着我的衣角。”野分回過臉，看到弘樹有些呆住的表情，“小弘，你怎麽了？”

“對不起。”孩子酣甜地睡着，突然扭過臉朝弘樹這邊靠過來，頭埋進弘樹的胸口。

“诶？”野分一頭霧水。

“和我在一起，你一輩子也不會有孩子。”弘樹越說聲音越小。明明是一個那麽喜歡孩子的人，野分肯定希望能有個孩子，可是因為選擇了自己，就等于剝奪了他的這個權利。這是一件，很殘酷的事。雖然自己喜歡男人是事實，但是自己也喜歡和肯定身為男性的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變性什麽的，但只有這種時候，弘樹會冒出那種“如果自己是個女人該有多好”的念頭。

有些害怕，如果有一天，他後悔了呢？

“是啊，确實是呢。”野分笑了，“但是，不一定要有孩子，才是家庭。我剛才說了，小志讓我體會了做父母的不易，但是給我家庭這種感覺的，是小弘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