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邊城
葉開來到邊城的目的沒人知道。
但葉開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就是為了躲開那個可怕的丁家七小姐。
但是還是被那個丁靈琳追上了。
沒有辦法,他把路上遇到的強搶民女的未來萬馬堂女婿慕容明珠給揍了一頓,把他的那一身華麗的衣服扒了下來,扮作了慕容明珠。
慕容明珠的目的地是邊城的萬馬堂。
于是葉開扮作的慕容明珠就來到了邊城。
邊城這裏距離萬馬堂最近的地方就是無名居。
葉開知道這無名居的老板和萬馬堂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又是那萬馬堂的女婿,自然這無名居就得給他個面子。
剛一進門他就将慕容明珠的嚣張跋扈演的淋漓盡致,處處展示着自己那渾身的銅臭氣息,就差沒在自己身上挂一個寫着“老子很有錢”的牌子了。
展示了好一番後,葉開才反應過來身邊的小二在問自己是要住店還是吃飯。
葉開自然又是一番浮誇的表演,将自己從慕容明珠身上搶過來的銀子随意扔了幾錠在桌上,葉開擡頭傲氣滿臉道:“本少爺既要住店又要吃飯,去,把你們這裏最好的客房開給本少爺,最好的美食也給本少爺端上來。”
殷少湖低着頭默默收了這幾錠銀子,點頭下去通知準備客房和飯食。
奇怪的客人他這幾個月來見到的也不少了,殷少湖一直秉持着事不關己的态度,只做好自己分內的事。
“老板,這位客人要天字一號房。”
殷少湖将銀子放在蕭別離用來算賬的小桌子上。
蕭別離手裏玩着骨牌,饒有興趣地看着在那裏喝酒的葉開道:“這位客人是不是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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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少湖卻對這個很有趣的客人沒興趣。
對蕭別離作了個無趣的表情,繼續去招呼客人。
門口再次走進來的客人,卻是吸引了殷少湖的目光。
進來的客人很奇怪。
穿着一身黑衣,蒼白的手拿着一把漆黑的刀。
走路的姿勢很奇怪,一般人是踏出一只腳以後迅速跟上另一只腳。
而這位客人是先踏出右腳,然後緩慢地将自己的左腳拖過去。
這人是個跛子。
這是看到他的人第一時間所想到的,而後便是從心裏而起的一股鄙夷。
但是殷少湖不同。
他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瞬間,突然間從心裏燃起的是憐惜,以及一陣撩動心弦的悸動。
殷少湖作為聖子,除了在蠱毒方面擅長之外他還有一手絕佳的醫術。
在神教的時候他就一直為教內的人治病。
每當他看到那些身體上有殘疾的人的時候就會十分地愛慕他們,他覺得這是一種美,一種奇妙的美,一種充滿着絕望,但是仍舊要堅毅地活下來的美。
他愛這些愛着自己生命的人。
後來更加演變為對那些有殘障的人産生了愛慕之情。
但是作為用來獻祭的聖子的他是不允許有愛這種感情的。
在他的這種取向被發現的時候,神教就對他身邊的人做了調理安排,所有身體上有殘疾的人被轉移到殷少湖不會看到的地方。
至于殷少湖為他人治病這一點,還未看出他有什麽愛慕上自己的病人的傾向,所以殷少湖還是可以為他人治療,只是将有可能殘疾的病人記到另一個神教醫師的手下,拒絕殷少湖的治療。
現在,殷少湖看到了這麽一個一步一頓地走進來的黑衣蒼白少年,他感覺到了久違的心動。
殷少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擋住身邊想要上去迎客的人親自走到這個少年面前,帶着他走到空座上的。
在殷少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盯着這個少年蒼白的臉看了有一會兒了。
蒼白的臉,蒼白的唇,兩側的頭發有些髒亂,看起來是有幾天沒有洗漱了,但是仍舊掩蓋不住這個人的容貌。
好看。
嘴巴抿着的弧度是最好看的,眼睛盯着一個方向不動的模樣是最好看的,頭發淩亂的程度是最好看的,有些削瘦的臉頰……嗯,如果多吃點就更好看了。
殷少湖有些癡迷地想着。
少年被他看得有一些不自在,将他那漆黑的眼眸狠厲地剮了殷少湖一眼。
殷少湖心中卻是十分的滿足:他看我了!
心髒在砰砰砰地跳動。
黑衣少年開口道:“我要一碗陽春面。”
“陽春面?一碗?”殷少湖震驚,都這麽瘦了還只吃這麽一點東西?怎麽可以!
“這些不夠吧,我推薦你吃……”
話還未說完,一把黑色的刀就架在了殷少湖的脖子上,少年的眼睛依舊不看他,但是從刀鞘上傳出的冰冷的殺氣在警告着殷少湖。
少年将一粒銀粒子放在桌上。
“拿錢走人,一碗陽春面。”
殷少湖知道如果自己再說話的話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就不再是刀鞘了,只好抿抿嘴,委屈地退了下去。
将銀粒子放在蕭老板的賬臺上。
殷少湖靠在背賬臺上看着遠遠坐在那裏的黑衣蒼白少年。
眼神癡迷,簡直就像是個看上了黃花大閨女的采花賊。
蕭老板實在是受不了他的模樣了,放下骨牌問道:“少湖,你這是……”
殷少湖摸着心口喃喃道:“我想我是喜歡上他了。”
蕭別離聽了驚掉了下巴。
蕭別離合上自己的嘴巴道:“但是這位少俠是個男的,而且,我确定他不會喜歡男的。”
殷少湖搖搖頭:“我喜歡他是我的事,他喜不喜歡我有什麽關系嗎?”
蕭別離嘆了口氣,無話可說。
此時無名居裏響起了悠揚的樂曲,幾位身姿妖嬈的舞女扭着纖腰走上了無名居中間的臺子上,開始表演。
吸引了無名居裏所有客人的目光。
連那個蕭老板很感興趣的紅衣少年也在看着這幾個美人在臺上翩翩起舞。
殷少湖幾個月來已經看膩了這幾位姐姐的表演,自然是對這些美人不感興趣的,他仍舊觀察着那個少年。
他發現,這個少年仍舊是那樣目光無神地看着前方,似乎無名居裏的靡靡之音與他無關。
他是在等那碗陽春面吧?不知道為什麽,殷少湖就覺得這個少年是這樣的。
來到吃飯的地方,就只是為了吃飯,對于其他一切完全不關心。
後廚做飯的廚子把陽春面端了出來,殷少湖眼疾手快地接過裝碗的木盤,為那個少年端了上去。
“客觀,您要的陽春面。”
殷少湖将面放在少年的面前,少年連一眼都沒有看殷少湖,自顧自的拿了筷子一口一口地吃起面來。
殷少湖就在那裏站着看他吃面。
有些蒼白的唇,含着從湯碗裏撈出來的白色面條,咀嚼幾下,然後吞咽,喉結滾動。
殷少湖的喉結也滾動,不過咽下去的不是面,而是口水。
許是殷少湖咽口水的聲音太大了。
少年停止了機械的夾面吃面的動作,終于第一次擡頭看向了殷少湖。
僅僅是一眼,殷少湖就屏住了氣息,瞪得老大的眼睛裏倒影的是這個少年張合的嘴,耳朵像是失聰了一般什麽都聽不到。
黑衣少年見殷少湖看着自己不說話,像是根本沒有聽到自己在說什麽一樣,皺了皺眉頭,重複道:“我不喜歡別人看着我吃面。”
殷少湖這才反應過來,尴尬地笑笑:“哈哈,我只是在這裏收拾東西而已,你吃你吃,我不看你。”
說着殷少湖拿着手裏的抹布裝作去收拾旁邊桌子上東西,眼睛還是看着這個少年。
旁邊的桌子上,剛好有客人,正是那位剛剛進來的紅衣少年。
殷少湖的抹布直接就沖着那少年去了。
葉開哪能讓這抹布抹到自己臉上?
若他是葉開,就會一個輕身閃過這塊抹布,更有可能和這個跑堂的開幾個玩笑,但是他是慕容明珠。
于是葉開一把推開了膽敢忽視慕容大少爺的小跑堂的,怒道:“你是瞎嗎?沒看見本少爺在這裏?”
殷少湖被推了一個趔趄,沒站穩快要倒下,方向正對着那個黑衣少年。
殷少湖巴不得和那個少年來個親密接觸,于是就閉上了眼睛倒了下去。
但是殷少湖的臉接觸到的不是溫暖的人體,而是冰冷的地面。
黑衣少年的面已經吃完了,于是就毫不猶豫地躲開了殷少湖落下來的身子,站到了一邊。
殷少湖現在的姿勢就是直接躺倒在紅衣少年的面前,旁邊站着黑衣少年。
無名居的好像被消音了一樣,全部的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看向了這三個人。
熟悉殷少湖的舞女們有些擔心這個推了殷少湖的紅衣少年,害怕他會跟之前沖撞了殷少湖的客人一樣死于非命。
黑衣少年看都沒看他一眼,一步一頓向着蕭別離走去。
“我要住店。”
殷少湖被紅衣少年從地上一把抓起來:“別給本少爺裝!你知道我是誰嗎?慕容明珠!萬馬堂的女婿,你對本少爺不敬,也不看看你有幾條命,小心本少爺在你身上捅幾個窟窿!”
蕭別離翻了翻名冊,擡頭為難道:“這位少俠,本店的住所都已經被訂完了。”
殷少湖着急去看那個黑衣少年,想要掙脫這個客人,連忙賠罪道:“抱歉客官,是我錯了,我沒有看到。”
轉身着急向着蕭老板的方向走去。
黑衣少年垂眸看着地面道:“只要是能住的地方就可以。”
葉開拉着殷少湖不放:“道個歉就可以了?本少爺可不是什麽大善人!”
蕭別離仍是搖搖頭:“沒有。”
黑衣少年轉身準備離開。
殷少湖迫不及待地想要攔住往門口走的少年,拉着自己的人仍舊不放,煩躁地回頭吼道:“我管你是誰!放開!”
跑到蕭老板的面前道:“老板,我的房間是空的!”
蕭別離道:“可是你的房間你不是要住嗎?”
殷少湖道:“我可以打地鋪!”
殷少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皺眉道:“我不想和別人一個屋子。”
殷少湖剛準備說他可以不睡這個房子裏的時候,身後的葉開追了上來。
葉開道:“本少爺的房子裏有一個套間,可以讓給你住。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殷少湖和黑衣少年還有蕭老板都看向了葉開。
“他,得負責本少爺在這兒的衣食起居。”
葉開的手指的人正是殷少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