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微幻迷國(六)

第28章 微幻迷國(六)

時楚從來不知道,鹿是這麽可怕的動物,原本貼着的标簽是可愛甚至是溫順的動物,一下子變得這麽大,怎麽都可愛不起來了。

鹿本身就很警覺,當它的眼睛忽然朝這邊看來,時楚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髒都緊縮了一下。

人類在面對那些柔弱的動物時,總是不自覺地帶上憐憫寬容的目光,時楚覺得,這會兒這頭鹿,就是用這樣的目光看着他們。因為太渺小,甚至都不需要提防,只是安靜地看了他們一眼,它就轉過頭去繼續吃草。

“走。”時楚輕輕對夏琳說。

夏琳點點頭,她嘆了口氣,沒錯,她是會獸語,身為森林之子的她,能夠和動物交流,但是,不代表這麽大的動物會和她交流,差距太大了。

往回走了兩步,她心下一動,吹了個口哨,灰拉從空中降落,站在她的肩上。

“怎麽了?”時楚見她停下腳步,問。

夏琳苦笑,“灰拉最近一段時間受了很大驚吓,它表示要回到獸袋裏去。”

矛隼是一種很有攻擊性的鳥,從不缺少悍勇之氣,連它都表示受到很大驚吓,就表示這個環境對于它而言真的太險惡。

“抱歉,恐怕它在這個世界是派不上什麽用場了。”

時楚搖搖頭,“沒關系,事先誰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是這樣的。”

再兇悍的貓想要對對付一只大象,那也是純屬說笑了。

他們回去和丁鴻一說,丁鴻就皺眉考慮起來,雖然談不上攔路虎的程度,這只鹿恰好擋在他們的行進路線上,而且真正要将這裏劃到國家的疆域裏去的話,肯定要清除路上的阻礙。

偏偏是一頭鹿,如果是兔子的話,還可以作為儲備糧。

“有點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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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楚微微一笑,“也不算很麻煩,如果這位王骁兄弟願意把他的武器借我一下的話。”

王骁詫異地看過來,“你怎麽知道……”

“我看過那個接口,”開口的卻是一路上都很安靜的公孫玉,“這接口顯然是可以拼接起來的,看數量足足有十來柄,如果全部拼接起來,恐怕是一把長達五六米的長刀。”

王骁看了公孫玉一眼,他的包在路上只開過兩次,僅僅這兩次,就被他觀察到了接口問題,而且第一次還是在那麽多人的軍用大巴上,這個男人的觀察力未免有點可怕。

“沒錯,我擅長使用冷兵器,接受過專業的狩獵訓練,對付不同的獵物,所需刀具的長短可以有所變化,因此定制的刀具分為許多節,即便是損壞了一兩節也沒有什麽太大問題。”他開口說,“但是,你說都拼接在一起……這根本不可能,誰能用得了五六米的刀具,可不要看着這刀具挺單薄,”他抽出一把來,“事實上還是有點分量的,當拼接到四把,已經是人能使用的極限了。”

兩米的長刀,即便是他,幾乎都無法耍得起來,一般他只拼三把,這次是因為要參加東進,就怕刀具的損壞比較嚴重,他才帶了十二把,因為每一把都是标準50公分制,三把就是一米五的長刀,如果沒有經過專業訓練,一米五的刀想要随便使用,那也是很不容易的。

時楚接過其中一把,“我只想知道,如果拼接地太長,結實嗎?”

“這個絕對沒有問題,”王骁肯定地說,“別看外表像是普通刀具,事實上是特殊合金鍛造的,我的全部家當幾乎都換了這些個刀,很貴,當然一分價錢一分貨。”

打開背包,他示範了一下,果然,這些長刀都留着槽口專門用來拼接,拼接起來之後十分牢固并不會脫節不說,軟硬度得當,最難得的是,非常鋒利,是實實在在的危險銳器。

“這東西是違禁品吧?”丁鴻皺着眉說。

王骁平靜地回答:“沒錯,我是從黑市上弄到的,如果不是為了這次東進,我也不會拿出來。”

丁鴻沒有繼續在說,國家的法律裏确實有一條,是針對東進計劃的,在東進計劃中,在有利于國家整體利益的情況下,可以使用任意法律上規定的違禁品,這也是這些人敢于将自己壓箱底的東西帶來的原因。

“拼接的時候要小心一些,不要弄傷了手。”王骁提醒着,然後就看到公孫玉和時楚迅速地将那刀具拼裝起來,直到最後裝上有足足四五十分公分刀柄的那一截。

總長度超過了六米五接近七米,這種沉重又狹長的東西除非是抓住中間,否則很難平拿起來,因為是準備做長刀用的,刀身很堅硬,但因為沉重仍然有些往下垂,普通人恐怕想要拿起來都很困難。

“這樣太長了,根本就沒辦法——”王骁的話就這麽被堵在嗓子眼兒裏,因為他看到時楚拎起這把太過特殊的長刀,輕松地左右揮舞了一下。

……

……

時楚掂了掂重量,“确實太長了,不是那麽好用。”

“要稍微短一些嗎?”一旁的張宗瑞問。

時楚想了想,對王骁說,“能借用一下你的包嗎?”專門放這種刀具的包就好比箭筒一樣,瞧着比較方便。

王骁幹巴巴地回答,“請随意。”

最後,時楚拆下來幾截,留下的這柄只有三米多長,像是一把通體銀白的巨大長|槍,其餘的幾截都被張宗瑞扔進背包,然後幫着時楚将背包背了起來。

“我先試一試。”他鄭重地看着丁鴻,之後說:“疏樓莎真迦跟我一塊兒去,公孫玉随時準備接應。”

“好。”姐妹倆幹脆利落地應了,公孫玉也正了臉色,“放心吧。”

看着他們互相之間極有默契,張宗瑞在一旁站着,心中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從很久以前起,時楚的身邊就不是只有他了,中學的時候,他們倆有共同的朋友,但要說十分親近的其實并沒有,那些彼此依賴彼此倚靠的生活,遙遠得好似上輩子,這種時候,時楚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能給他。

這是習慣問題,他知道。

可是張宗瑞仍然覺得心中一塊空落落的,最終,只能嘆了口氣。

“過去看看。”丁鴻點了幾個士兵,跟着公孫玉一塊兒上前,一個不好的話,準備随時接應時楚。

這會兒,他心中滿是不信任,那是鹿啊!不是他們馴養的海棠兔,即便是野兔,一個人要上去單挑也只有被嘲笑的份兒,真以為野生動物這麽好對付?那種龐然大物,絕對不是一兩個人類可以去挑釁的,人類之于它,不過是蝼蟻一般的存在。

丁鴻瞥了一眼旁邊的戴西,只見她不動如山,微微眯了眯眼睛。

夏琳也有些擔心時楚,莉莉絲在她的耳邊慵懶地說:“不用擔心,那小子很強大,有時候實力不是看體積的。”

“希望如此。”

疏樓莎和真迦拿着的是她們習慣用的巨斧,她們來之前各自背着一個背包,中途并沒有打開,這會兒打開,“吧嗒”一聲拼裝起來,衆人才發現這兩個甜美嬌俏的少女用的是這樣兇霸沉重的武器,一看就叫人望而生畏,尤其斧刃上似乎還有那麽點兒深紅色,瞧着很像是洗不掉的血跡。

倒是尹夢的眼睛亮了,贊賞說,“好兵器!”

他們跑上前去,疏樓莎感嘆,“真的好大。”

沒錯,真的好大。

時楚覺得他現在就好比要用一把只有3cm的小針跑過去刺殺一頭鹿,怎麽想怎麽荒謬。

但針未必不能殺人。

用這個世界現代化的武器想要一擊在這頭鹿身上造成致命傷那是癡人說夢,對于普通人而言,用一根針試圖殺一頭鹿,這個人本身又羸弱地可以被鹿秒殺,基本上成功也是天方夜譚了。

時楚卻覺得,有時候過于“小”還真不一定是壞事,比如現在,他拎着長刀順着鹿腿上的關節,抓着它的長毛攀了上去,它卻毫不在意地繼續吃草。

一般而言,像它們這種中型動物身上,爬上幾個螞蟻它哪裏會在意。

疏樓莎和真迦跟在時楚的背後,十分順溜地一路爬了上去。

這邊看着的人中,一個高大的士兵贊賞,“有一手啊。”攀爬這種龐然大物看着簡單,事實上可沒那麽簡單,它們并不是一直靜立不動,稍稍動彈一下,就很容易将人遠遠甩出去,雖然說因為這個世界的人類太小空氣浮力太大,理論上是不會摔死的,但是一不小心還是可能摔斷個胳膊腿什麽的。

首先要爬到那麽高,随時有摔下來的可能,就是一件很需要勇氣的事。

王骁皺着眉盯着,周豐瑞倒是嘆了口氣,“這只拿着刀就想去殺鹿,也太——”

到底還是沒好意思将“自不量力”說出口。

尹夢哼了一聲,“不看到結果怎麽知道沒可能。”

這時候,鹿的身上時楚他們緊緊抓住棕色的長毛,看向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大腦袋。

“大哥,怎麽幹?”這鹿身上的毛都比他們長啊!

時楚開口說:“它身上皮脂太厚,我一刀進去基本不可能一下傷到大動脈,需要你們配合。”

半蹲在鹿身上,它依然悠閑地甩了甩尾巴,啃着地上鮮嫩的草葉。

但時楚知道,這會兒的寧和并不代表等會兒也能這麽平靜,一旦它真的因為痛苦而掙紮動起來,之于他們三個人不亞于山崩海嘯,那種劇烈的震動絕對不可能是說笑。

“機會只有一次。”他深深吸了口氣,“不過,即便是失敗,也希望它能夠跑得遠一些。”

否則仍然擋在前路上,他們還是要清理的。

“啊!”那邊一個士兵驚叫一聲,因為他看到時楚和疏樓莎真迦姐妹從鹿的脖頸處滑了下來,那速度真心吓人一跳!結果卻在堪堪要掉下來的時候停住了,這一幕真是說不出的驚險!

大家的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

時楚眯了眯眼睛,他知道鹿的致命點在哪裏,混跡江湖的時候,什麽動物沒獵過,別說是鹿了,連虎豹都曾空手搏殺,哪裏下去一刀致命非常清楚。但問題是,眼前的生物變得這麽大,到底影響了他的判斷,理論意義上來說,東西變大了,原本的目标應該更容易找到才對,但是,這也是要看參照物的,比如他知道他的刀應該往颚下幾寸去,換成現在的比例,卻讓他有點兒猶豫了。

認準位置,他的手中長刀輕輕一揮,接着是刺!

刀入皮肉的感覺十分古怪,遇到的阻力大到讓他驚異。

同時,疏樓莎和真迦的長斧也到了。

斧本是鈍器,但論砍劈之力,卻要遠勝刀劍,時楚那一橫割只破一點油皮,她們這兩斧裹挾一股子兇很霸道之意,疾風凜冽,劈山砍石一般穿入這腥膻味十足的皮肉!

時楚那一刺,就好比刺入了緊實的泥土地,但他運足內力,這皮肉筋仍然像是豆腐一樣被破開,鋒利的道具都有一種要被震碎的脆弱,可惜,仍是太短。

“呦——”

這頭母鹿一聲長鳴,頓時原地蹦起來,顯然因為疼痛而想要将攀爬在身上的小東西狠狠甩下去!

“小心!”丁鴻都忍不住上前了兩步,開始後悔同意他們出去冒險。

張宗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只恨自己這會兒竟然只能在這兒站着,“時楚!”他忍不住上前幾步,死死握住了拳頭。

丁鴻皺着眉,本不該這麽冒險的,哪怕上頭給的指令是稍稍防着點這一行人,必要時探一下他們能力的底,卻不表示真的想讓他們喪命,再如何,他們也是真正願意為東進計劃付出的民衆!

時楚被這劇烈的震蕩晃得有些頭暈目眩,真迦一個沒抓牢,差點被就這麽甩下去,幸好疏樓莎一把抓住了她。

深深吸了口氣,時楚靜心凝神,哪怕在這種情況下顯得有些艱難,尤其在脖頸的傷口那裏,濃稠的鮮血已經流了出來,瞬間浸透了他的衣衫,濃重的血腥味就足以叫普通人被熏得暈過去。

他緩緩抽出了背包裏的一截刀。

鹿開始奔跑,晃得好像整個世界都在劇烈震蕩。

一截刀,對于鹿而言,大概就是個半公分的小刺,渺小到它踩到都可以置之不理。

內力運轉,時楚一聲喝,直接将這截刀當做飛刀,橫着平削進入了那汩汩冒着鮮血的傷口!

第一柄、第二柄、第三柄!

他知道,這會兒再沒有時間好浪費了,若是讓這鹿這麽奔跑下去,他們再談不上有人接應,若是跑進茂密的山林,那才是真的完蛋大吉,畢竟他們身上什麽都沒帶,在這個世界真是不敢想。

以時楚強橫的內力,連發三柄都有些內力枯竭的感覺,經脈更是隐隐作痛,但他可以确信,這三截刀全部都橫着削入了鹿的大動脈!疏樓莎和真迦不需要他吩咐,早已經扔了長斧一人一邊緊緊抓住了他的肩膀。

“嘩啦啦——”好似山洪決堤一般,血液傾瀉而下。

鹿鳴長嘶,時楚覺得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壞了,噴湧而出的血液幾乎要将他們淹沒,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

而這頭母鹿終于跪地——

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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