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許游和紀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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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一年結束了。
從十二月三十一號到一月一號跨年的那幾分鐘,許游給紀淳發了微信。
“紀淳,新年快樂!”
很多人都上了街,在歡呼,在一起慶祝倒計時。
但紀淳的微信一直沒有回。
許游以為他睡了,也沒多想,直到兩天後放學回家,許游見許父神色凝重,已經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出門。
許游問:“爸,這是去哪兒?”
許父說:“先去紀淳家,我得幫忙紀淳她媽收拾好紀淳的東西,還得幫她拿拿主意,許游你自己在家,做作業吃飯,別等我。”
許游一愣,問:“收拾紀淳的東西?”
許父長嘆一口氣,說:“三十一號晚上,紀淳開車撞傷人了,這兩天都在警察局。”
許游傻了。
她以為她幻聽,或是許父說錯了。
“紀淳開車撞人?大晚上的他怎麽會……我記得紀淳不會開車啊。”許游語無倫次地說。
許父:“是無照駕駛,他和幾個朋友開車出去玩,撞了。現在那個人還躺在ICU搶救,傷的挺重的。聽律師的意思,恐怕要負刑責。”
許父來不及和許游多說,很快出門。
許游一個人傻呆呆的愣在家裏,心裏也沒有主意,她不懂法,這事也不知道問誰,就只能跑到網上去查。
網友們的說法大同小異,基本都是在說,十六歲到十八歲是一個界定的年齡段,未滿十八歲,但是已經滿了十六歲,按照這個情況應負刑責。
如果對方受傷不嚴重,私下民事和解,或許還有和緩的餘地,但要是拘留超過一定天數,就是等判刑的意思。
許游查了半天,越看心裏越沒底,她也不知道被撞的人傷到什麽程度,拿起手機想了半天,最後還是用微信聯系了方玄。
方玄隔了好幾分鐘才回:“許游,這事……我也說不好。那天我也在車上,的确是我們的車撞的,我心裏也挺內疚……這幾天,我爸媽也去幫忙了,我們也去醫院看過那個人……”
許游愣了愣,又追問:“怎麽會撞到人,紀淳根本不會開車,他也沒有駕照,大晚上的你們怎麽跑出去了?”
方玄:“就是出去玩一下,慶祝跨年,你看紀叔叔走以後,紀淳一直很消沉,我們原本也是想帶他兜兜風,沒想去撞人啊……”
我們?
許游一頓:“還有誰?”
方玄:“賀緋和秦滟也在,褚昭有事沒來。哎其實要是褚昭在,也就不至于出事了,褚昭是有駕照的,我們幾個都不太會開車。”
許游算是聽明白了,整件事應該就是賀緋主動撺掇的,秦滟一向聽賀緋的,方玄沒什麽主見,紀淳應該是被賀緋強拉着出門。
想到這裏,許游問:“那賀緋怎麽想的,你們都沒有駕照,也不會開車,為什麽還要拉着紀淳去?”
方玄支吾了幾聲才說:“……許游你就別問了,總之現在是一團亂,我到現在還是懵的,我都不相信我們真的撞了人。”
方玄不願再回應,許游也沒辦法,又在家裏枯坐了一會兒,思來想去,還是把電話打給了褚昭。
這是褚昭第一次接到許游電話,有些驚訝,但接通時便明白了。
褚昭聲音有些疲倦:“你找我,是因為紀淳的事?”
許游“嗯”了一聲,跟着問:“他怎麽樣,這事會怎麽判……”
隔了兩秒,褚昭說:“不樂觀。”
許游的心提到嗓子眼,又問:“怎麽不樂觀?”
褚昭:“具體的我也說不好,律師會盡量幫忙,也會争取量刑,紀淳還沒滿十八歲,而且這次還是自首,可以争取點分數,到時候再多拿一些補償出來,也許,就幾個月吧。”
幾個月?
許游:“什麽幾個月?”
褚昭:“拘留幾個月,他沒有逃逸行為,對他成年以後也不會有很大影響。”
許游頓時有些晃神:“幾個月……那他還來得及高考吧?”
褚昭:“要是錯過時間,就要複讀了。不過現在說這些還太早,律師也是盡量幫忙緩沖,具體還得看法院怎麽判。”
許游安靜了幾秒,又問:“就不能私下和解嗎?”
褚昭:“這事已經不是民事責任了,被撞的那個男生也才成年,也是今年高考。他的父母就這麽一個孩子,在ICU外面守了兩天了,他們盼着的就兩件事,一是孩子沒事,二是紀淳得到教訓。”
許游終于不再說話。
***
這後面的事發聲很快,牽扯在內的人,每一個都在惶惶不安。
因為紀淳在拘留所,許游無法去探望,最多也就是幫忙照顧紀母。
紀母迅速消瘦下去,整日睡不着,精神衰弱,說話也有點颠三倒四。
許游時常去看她。
偶爾賀緋也會來,紀母就會變得很激動,問賀緋為什麽那天晚上要把紀淳拉出門,明知道他沒有駕照,為什麽不攔着他?
後來紀母和許游說起這事,還說當時以為車上幾個孩子,其中是有人有駕照的,賀緋也是這麽告訴她的,還說會小心開,紀母猶豫再三,考慮到紀淳持續數日精神不濟,正值跨年,不如讓他出去散散心,這才讓賀緋把紀淳帶走。
這後面,賀緋又來過兩、三次,紀母仍是念叨着過去那些話,漸漸地賀緋也不怎麽來了。
賀緋來的最後一天,許游也在。
賀緋走時,許游追出了門口,在人行道上把賀緋攔下來。
可是攔下來了,許游卻不說話。
其實她有很多話想說,也想像紀母一樣把那天的事問清楚,質問賀緋為什麽要害紀淳,可是這些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許游知道,說這些沒有意義,事情已成定局,時光無法倒流。
就這樣,許游瞪着賀緋,賀緋看着許游。
片刻後,賀緋率先問:“你是不是也想罵我?你快點罵,我還得回家。”
可許游的第一句話卻是:“連你也不能幫紀淳麽?”
賀緋一頓,別開臉:“我能做的都做了,我爸媽為了這事也在奔波。”
許游又說:“我知道你們家很有錢,比紀淳家有錢,你……”
賀緋轉過臉來,說:“為了這事,我爸媽花了很多錢,比你想象到的還要多,這些事根本不用你說。”
許游安靜了兩秒,把姿态放得很低:“我聽說,紀淳爸爸的公司有些問題,要是你……”
賀緋将她打斷:“這個也輪不到你來管。要是我不想幫,你以為你幾句話,就能讓我家插手嗎?你就只會說。紀淳爸爸的公司,我爸一早就開始幫忙了,要是沒有我們家出錢,紀家要賠很多錢給人家,他們根本拿不出來!”
許游好一會兒沒說話,低着頭,想着,原來賀緋家已經出手了,那就好。
賀緋卻瞅着她,忽然逼近一步,說:“你以後,離紀淳遠點。等他出來,也請你不要再纏着他。”
賀緋話落,越過許游走了
許游回頭看着她的背影,這是人生裏第一次強烈地意識到,有錢,有人力,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
許游的母親癌症治療時,掏光了所有家底,但那時候許游很清楚,在這個病面前,有多少錢都沒用意義,發現的時候癌細胞已經擴散到淋巴。
自那以後,許游對金錢的認知就是考學和賺錢,考藝術類院校,沒錢真的很艱難,就算勉強上了,以後要出頭也需要雄厚的資金支持,不少學生都在勤工儉學,接私活兒,有背景的人是極少數。
而那些極少數人有的以後根本不會走這條路,學藝術就是玩票,他們的終身職業就是富家子。
唯有其中幾個鳳毛麟角的,有才華,有資本,可以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将來還會走向國際舞臺。
只是那些事,距離許游來說都太遙遠了。
她對自己的要求,對生活的要求比較簡單,就是拿到學歷,有一個好學校的光環加持,再努力練好手上的功夫,将來多接活,多賺錢。
直到現在,賀緋的一番話又令她看到一個更大的世界,那是一個連紀淳家都拿不出來足夠的錢去參與的世界,而她更是連參觀的門票都買不起。
這就像是賭桌,一般人都去玩初級的,幾百塊就能上臺的,或是老虎機。稍微有資本的去玩幾萬塊錢的。再往上還有百萬級別的,千萬級別的。
許游站在原地許久,轉身回到紀家。
紀母唉聲嘆氣的說,擔心這件事會影響紀淳以後的前途,擔心紀淳會錯過高考,還問自己,這兩年是怎麽了,怎麽就攤上這麽多事。
許游陪着紀母,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加快進度,下章就進大學了,周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