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紅粉骷髅(八)

徐成秀的确沒死,他命好,不知道從哪兒求來的護身符救了他一命,但出血量太大,再拖延下去必死無疑。

賀洞淵踢了徐成秀破破爛爛的身體一腳,嫌惡地說:“想知道他們身上的邪術是哪兒來的嗎?”

林機玄點了點頭。

賀洞淵不緊不慢地說:“幾百年前,人道宗有個在地底下睡了幾百年的長老墳墓被盜,大抵是徐氏父子的祖先幹的。在那位長老下葬的時代,很多邪祟沒辦法完全祛除,只能随着他們入墓中以長老的屍骨作為鎮邪的法器。這位長老鎮壓的邪物有兩個,其一,你背包裏那把紅色的人皮骨傘,其二,一張人皮畫像,這兩樣東西都被偷了出來。”他吐出一口煙,輕薄的煙霧在房間裏飄蕩。

賀洞淵繼續說道:“人皮骨傘你應該很熟悉了,這徐氏父女用來修飾容貌的就是人皮畫上記錄的一小段邪術。這邪術稱為——《駐顏經》,裏面記載,想要容貌妍麗過人須得将死屍練出屍油,再将屍油塗在完整的皮面覆蓋在臉上,七七四十九日後,便可得如嬰童般稚嫩的皮膚與絕頂相貌,而且……”

他目光輕飄飄地落在林機玄臉上,眼底壓着漆黑的情緒,“用來易皮的面容越是端正漂亮最終獲得的面容就越是美貌。如果沒有這種合适的皮,就只能以量獲勝,七七四十九日,七日一個輪回,用七張皮,還須得是柔軟珍稀的皮,無論是動物還是人都可,人皮上佳。”

賀洞淵冷冷地看着徐成秀腐朽的面容,諷刺道:“他們一開始只是照邪術所記從動物身上取皮,但随着時間的推移,邪術的效果越來越差。徐露改頭換面得厲害,皮肉也最早開始腐爛,所以,一個月前,在盜獵策山時,徐成秀心裏起了惡念,殺了護林員相貌美麗的女兒,取下了那個女孩的皮,從那一刻起,附在人皮畫上的女鬼便被惡念喚醒了。”

“再往後,”他靠在牆上,仰頭吐出煙霧,下巴與修長的脖頸繃出一道性感的弧度,“他們就開始殺人取皮,用美人的皮來換得他們的容貌。至于夏冉——”他知道林機玄格外關心夏冉,說得語氣淡了很多,“夏冉聽到人皮畫中厲鬼的呼喚,偶然撞見了徐成秀父女取皮,便被徐成秀下了言咒,勒令她不能說出任何相關的話,否則當場橫死。徐氏本來就幹的是盜墓的勾當,得了一些陰毒的術法也不奇怪。如果那個時候夏冉沒有和這把人皮骨傘結契的話,徐成秀一定會殺了她。”

“夏冉為什麽會被厲鬼呼喚?”

“鬼怪戶籍科的同事剛給我發來的資料,這個厲鬼名叫徐婉妍,曾是徐家用來祭祀人皮骨傘的最後一人,也許是因為夏冉和她是同樣的存在,才會被喚醒吧。”事已至此,賀洞淵無從考究,只能做合理性分析和猜測,“她死後附在人皮畫裏,等待時機誘惑他人使用這段駐顏經,她便可以利用駐顏經修成厲鬼附身在人身上,總有無知者會經受不了這種頂級相貌的誘惑助她修成厲鬼。”

“徐成秀父女就是那個無知者。”

“是,本來這事到那一代能暫且壓住,徐氏也意識到這事情虧損陰德就停了下來,可徐成秀又把這秘密從祖宗墳墓裏挖了出來,你說這子孫,是不是既倒黴又缺德?”

林機玄不置可否。

“至于他是不是個十級弱智才能幹出這種事情,”賀洞淵手腕翻過來,夾在指間的煙頭向下叩了叩,細沙般的煙灰飄灑,他眉眼冷淡地說,“得等他醒來再問,他還沒有資格就這麽死去。”

話音剛落,舊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恭喜完成訂單【紅粉骷髅】,獎勵五铢錢X500,APP經驗X1000,鬼面具X1,中等符紙X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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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鬼面具”聽起來有些瘆人,林機玄點開查看。

鬼面具:陰器,能在短時間內變出一張與目标相同的面容,持續時間一小時,使用間隔48小時。但變出來的面容如同鬼面,不能做出任何表情。

林機玄:“……”感覺就是個劣質的易容道具。

“走吧,”賀洞淵說,“後續交給我來處理,我先送你回去。”

“好。”林機玄應聲,一下樓看到一輛價格不菲的保時捷斜插進花壇,輪子被冬青叢卡得嚴嚴實實。

賀洞淵都忘了這茬,有些尴尬地說:“你等會兒,我把車倒出來。”

沒等他靠近,小區物業就把人給堵上了,指了指他的車說:“違章停車,麻煩交一下罰款。”

賀洞淵心情不錯,簡直不能更贊同地說:“該罰!”他從口袋裏拿出五張大鈔遞過去,“別找了,剩下的給你當半夜還在堵我的辛苦費。”

這話說得也不知道是誠心誠意還是在噎人,但那些鈔票的确夠堵上人的嘴了。

林機玄站在一旁看着這個方才才展現出自己“佛二代”魄力的男人坐進駕駛位,橫七扭八地折磨着發動機,總算把車給倒了出來。

“上來吧。”賀洞淵探出腦袋,潇灑地說。

林機玄站在後門,瞟了一眼被不明物體撞進去一大塊的車門,橫杠要掉不掉地挂着,發出生命最後的悲鳴,開始深深地懷疑司機的車技到底是個什麽水平。

“坐副駕駛,”就在這個時候,賀洞淵提醒了一句,“後門被撞壞了,副駕駛門沒壞。”

他沉默了一瞬,還是拉開車門坐上,扣好安全帶,開始滑手機。

賀洞淵瞟了一眼,看到浏覽器的界面,問道:“查什麽呢?這麽專注?”

“哪家保險公司賠得多。”

賀洞淵:“?”

“那句話我也想對你說,”林機玄面無表情地跟內後視鏡裏的人對視,“要是你把我撞死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賀洞淵:“……”

這小心眼。

賀洞淵的車停在林機玄家樓下,說:“我就不上去坐了。”

“我也沒打算邀請你,孤男寡男,不安全。”

賀洞淵習慣了兩人說不到幾句就掐起來的方式,輕笑一聲:“那也輪不到你,快上去吧,洗個澡,早點睡。”語氣活像是約會結束送女朋友回家。

林機玄沒琢磨出多餘的情緒,冷淡地點了點頭,轉身上樓。

賀洞淵的車一直在他家樓下停着,直到林機玄房間的燈光亮起又熄滅才重啓發動跑車,一晚上經歷了無數磨難的保時捷終于帶着使命已了的榮譽吭哧吭哧吐着尾氣開走了。

之後幾天都過得風平浪靜,林機玄險些忘了自己還有個與衆不同的舊手機。

他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會普通地過完,長大讀書結婚生小孩,看着小孩長大讀書結婚生小孩,看着小孩的小孩長大讀書結婚生小孩……結果卻意外得到了這個APP,開始了不一樣的人生。

真夠來勁的。

這日下午課,林機玄睡夠了起來,看到還有十分鐘下課便振作起精神等下課,他支棱着下巴看向中庭的古洋槐,隐約看到樹下吊着一團團黑色的影子。

林機玄:“……”

你看,這刺激的人生,連看慣了的樹都不一樣了。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看到窗戶外堵了個人,賀洞淵的臉貼得極近,從這個距離能清楚地看到男人皮膚上細小的毛孔和沒刮幹淨的胡茬。

兩人靠得太近,林機玄往後倒了下腦袋。

賀洞淵站直了身體,說:“別享受人生了,徐成秀醒了,他非常抗拒我們的調查,說除非方欣欣在,他一個字都不會說,而那個方欣欣——”他不爽地說,“要你陪她一塊兒去。”

那日在徐家,善後的人找到了被綁在小黑屋的方欣欣,女孩正在昏迷,但身上除了繩子的勒傷外,沒有別的傷痕,這是萬幸。

林機玄問:“還要調查什麽?”

“事情經過和細節,”賀洞淵說,“夏冉靈魂拷問的結果不太會出錯,但以防萬一。”

林機玄想了想,說:“下了課去。”

似是為了配合,鐘聲正巧在這個時候響起,賀洞淵聳了聳肩,說:“巧了,走吧。”

林機玄收拾好書包後将書包丢給一旁正怔怔看着他們的孫蒙,孫蒙人都快傻了,不敢相信地問:“你、你們……你們關系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那是,”賀洞淵伸手拉林機玄直接從窗口跳出來,他暧昧地沖孫蒙眨了眨眼,“關系一直很好,我倆都相約生生世世了。”

林機玄刮了他一眼,賀洞淵叫屈:“你不是說做鬼也不會放過我嗎?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這不是生生世世?”

“滾。”林機玄罵了一句,在教學樓外的馬路上看到了一輛明顯是新買的黃色保時捷時腳步頓住,扭頭看賀洞淵時滿臉都寫着——

“萬惡的資本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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