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是維拉德從未見識過的景象：雲朵在他身邊流動, 有微不可見的風從他臉上拂過, 下面的車水馬龍瞬間變成了地面上的黑點, 城市的喧鬧和噪音在這一瞬間離他而去, 如同身置仙境。
好半天，維拉德才勉強反應過來, 結結巴巴地問他：“所以，我們要飛過去？”
褚胤臉上露出微微笑意：“不喜歡嗎？”
何止是不喜歡？簡直是太喜歡了！
維拉德眼睛亮亮, 滿臉激動興奮地望着褚胤, 半天說不出話來。褚胤也不催他，只帶着笑看着他，等到他好不容易緩過勁兒來才滿是笑意地問他：“那興奮完了, 能走了不？”
提起正事, 維拉德的興奮勁兒頓時下去不少。他乖乖點頭, 被褚胤牽着，看着相似的景色飛快地往後倒退，一直到褚胤帶着維拉德進入第一家的時候, 他都還有些暈乎乎的。
剛被褚胤拉着進入這間陌生的公寓時, 維拉德還有些茫然, 他四周望了一圈也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但公寓裏那股強烈的怨氣卻是讓她心中一驚：“這就是養小鬼的那家？”
雖然在這段時間的了解裏，知道養小鬼會引起靈魂多大的怨念, 但那麽濃、那麽重的怨氣還是讓維拉德有些心有餘悸。他仗着自己被施了隐身咒，一點兒也不怕被人看見，直直地就往裏邊走, 沒走兩步就聽到一聲質問從裏面傳來：“現在我們東西也找到了，你就不打算說點實話？”
怎麽回事？
維拉德和褚胤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出了雙方眼中的疑惑。維拉德先一步走進客廳裏去，意外地看到一個穿着風衣的男人和一個滿臉憔悴的女人面對面坐着，在他進去的一瞬間，那個男人擡起頭來看了一眼，馬上又低下去看向那個女人，神色嚴厲：“我希望您能實話實說，不然，我就只能動用一點非常規手段了。”
什麽非常規手段？
聞言，維拉德又忍不住往哪個男人臉上盯了一會兒。這一盯不打緊，他馬上就看出點兒不對勁的地方來，維拉德附在褚胤耳朵邊，語氣驚疑不定：“這個男人……”他指了指那個坐在沙發上，一臉咄咄逼人的男人：“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
然而褚胤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眼熟的地方，倒是看出了點其他不一樣的：“是個混血兒。”
他的語氣很肯定，随後又看向維拉德：“是不是你以前認識的人的後代？”
聽到褚胤的話，維拉德徹底愣住了。
從他發現自己一覺睡醒就到了兩百年後開始，他就從沒有想過會再與自己人生的前二十年有什麽關系，現在褚胤提出了這個可能性，他越看越覺得像，在那兩人交談時甚至直接忽視了坐在自己旁邊的褚胤，不斷地盯着那個男人看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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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他的眼神實在太過熱切，那個男人也好幾次擡頭往兩人這個方向看來。維拉德抿抿嘴，深吸一口氣，終于能将自己過于露骨的行為稍微控制一點，繼續聽女人聲音虛弱地說道：“我真的……我也不知道會是這樣……”
“您可不是頭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男人猛地提高音量，語氣中暗暗喊着警告的意味：“艾平萱小姐，您當初從T國那邊找來的幫忙的巫師，如今已經被我國扣留了，他也将當初你們交易的全過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了，您确定您還是什麽都不知道嗎？”
他的用詞客氣，可說話時候的語氣卻一點都不客氣，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劍一般，咄咄逼人。面對坐在自己對面形容豔麗的女子，他也依舊一點兒憐惜之心都沒有，嚴厲道：“我再次強調一遍，請您實話實說，不然我就只能采取一些非常規手段了。”
好半天，艾平萱才低下頭，聲音頹唐：“我……說。”
艾平萱的故事并不長，大致上也與褚胤想象的差不多，就是一個原本并不紅的女明星不知道從哪裏聽得了關于養小鬼能讓自己變紅的傳說，特地找到T國一個著名的巫師，去找他買了小鬼的故事。
她說得平淡，後面的維拉德卻是聽得心驚膽戰。他在之後雖然有查詢有關小鬼的一些事情，可網絡上到底說不清楚，而褚胤也一直沒有和他具體地說過，當他現在得知巫師養小鬼，是将活生生的小孩兒給煉死時，忍不住神色一驚，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
當他聽到艾平萱将那些嬰兒的屍油當做口紅抹在嘴上時，終于是有些受不了地問褚胤：“她們就……不覺得惡心嗎？”
“當然惡心。”
褚胤眯着眼，往那個男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回答：“不過再怎麽惡心，也敵不過能夠讓自己變紅賺大錢的誘惑。”
從小到大，向來都是衣食無憂，出身良好的維拉德，完全不能理解。他困惑地搖搖頭，看到那個男人滿臉嚴肅地将艾平萱所說的話一一記錄下來，又馬上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
艾平萱很快就被男人叫來的人給帶走了，可他自己卻是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甚至還看向維拉德他們所在的方向，調整了一下坐姿，開口道：“兩位，既然都已經來了，又何必再那麽匆匆忙忙地離開呢？”
被人叫住了褚胤也一點都不驚訝，他似乎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動聲色地将隐身咒去掉，坦然地看向這個男人：“果然被看透了。”
他聳聳肩，拉着維拉德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一點偷看被人發現的緊張感都沒有，反而相當淡定地問他：“你是官方那邊的人，派來管這個事的？”
“是。”男人臉色依舊嚴肅，他拿出一張名片，雙手呈給褚胤：“您就是向我們報告了這件事情的褚先生了吧？”他說道：“非常感謝您的配合與幫助，我們在這次行動中收獲頗豐。”
褚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拿起名片看了一眼，緩緩念出上面的名字：“祁正卿……？名字取得挺不錯的。”
他相當敷衍地稱贊了一聲，頓了頓，又說道：“你看起來不太像Z國的。”
聞言，祁正卿忍不住笑了一下。他這一笑起來，維拉德就覺得更加眼熟，他一動不動地死死地盯住了祁正卿，卻意外地感受到褚胤的眼神往自己身上來回浏覽了好幾次，維拉德疑惑地又将目光轉回褚胤身上時，褚胤卻又早就一本正經地看向了祁正卿。
“是，”祁正卿笑笑，回到：“我的曾祖母是Y國的，她的名氣挺大，您應該也聽說過……”
祁正卿話還沒說完，就被維拉德一下子激動地打斷：“維吉尼亞是不是！”他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說怎麽那麽眼熟！原來是維吉尼亞家的孩子！”
“看來您對我的曾祖母還是挺了解的，”祁正卿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他伸出手和維拉德握了一下，試探着問道：“不知道您是……？”
維拉德興奮不減：“我叫維拉德，維拉德·奧古斯丁，”他臉上帶着燦爛的笑容：“你見過維吉尼亞的話，她肯定也和你提過的，我是她的好友，之前她還當過我的助理呢。”
說起這個，祁正卿也漸漸想了起來。他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僵硬，馬上又露出一個笑容：“是，我有聽曾祖母說過您。”說完，他遲疑了一下，才又問道：“為什麽您看起來和兩百年前差不多的，可是我的曾祖母卻早就……”
早就去世了。
祁正卿的話沒說完，但之後的內容維拉德也是能夠猜到的。他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嘆了一口氣，即使對自己好友的死早有了心理準備，也知道這是自然的、很正常的老死，可維拉德還是禁不住有些感慨。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他嘆了口氣，不想再提這件事，轉而又有些好奇地問祁正卿：“維吉尼亞跟你說過我嗎？”
祁正卿撓撓頭：“有的，”他回道：“她對您相當推崇，也非常崇拜您……”
還喜歡過你。
這種話祁正卿當然不可能說出來，他未盡的話維拉德沒感覺，褚胤卻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麽，對着祁正卿挑挑眉，強行将話題移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既然這個艾平萱你們已經來處理了，醫院那邊肯定是已經弄完了吧？”
說到有關自己工作的正事兒，祁正卿整個人都嚴肅正經了不少。他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馬上又說道：“那個醫院，本來就是之前二戰時外國人在我們國家做人體實驗的産物，後來他們離開，這個醫院也就被留了下來。”
祁正卿嘆了口氣：“那些已經在實驗裏去世的小孩兒我們都埋進了墳墓，唯一還活着的美人魚也專門做了最适合她生活的環境，現在好好地養在研究院那邊了。”
對于官方這樣的處理，褚胤一點都不意外。能夠離開那座陰冷潮濕的醫院，進入研究院過完自己的一生，對這只已經不能再算作是人類的美人魚來說，也不算什麽壞事。
祁正卿馬上又說起另外一件事：“實際上，關于您的直播，我們也有在關注，”他笑着說道：“有件事情，我們想邀請您來和我們一起工作，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