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值得尊敬
司昊天被關入監獄, 葉筱柔狼狽搬走,王傳宗進了少管所。
蘇家隔壁也換了新鄰居——周元初為了方便蹭飯,帶着爺爺搬了過來。
也不全是為了蹭飯, 一種不算敏感的直覺,讓他本能的想離蘇晚晴近一點。
宋鴻揚住在周家, 在周元初的引薦下,蘇晚晴和他正式見面。
情況特殊, 為避免宋鴻揚不自在。在做了簡單的介紹後, 周元初被爺爺拎着耳朵到花園裏修剪花草。
周元初手裏被強行塞了把剪刀,一邊心不在焉的剪掉開的正好的薔薇, 一邊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客廳裏飄。
小四叔腿傷到底還能不能救,晚晴同時為兩個人診治,會不會累到。
人渣前夫進了監獄,她最近應該很高興。
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幾枝挂着露珠的鮮花,周明莘氣的翹起胡子, 腳踩着兩級梯子,用力彈了孫子兩個腦瓜崩。
周元初額頭紅了一片, 擡頭叫了一聲:“爺爺!”
他都多大了, 還彈他腦瓜崩。
“叫什麽叫,好好的花被你糟蹋的不成樣子。一把年紀了, 連個孫媳婦兒都找不到!”
“……”
周元初目光落在菱花格窗上,他風華正茂,哪兒來的“一把年紀”。
爺爺身體變好後,脾氣跟年輕時越來越像, 不用點就能炸。
自家爺爺還能怎麽着,順着呗,周元初換了株花:“您老別急,改天我去算一卦,興許月老把我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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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算卦,周元初不由自主的想到蘇晚晴,忍不住繼續朝別墅看。
孫子的一舉一動,落到周明莘眼裏,讓他想拿起敲核桃的錘子,把他砸開竅。
他一個老頭子都能看出來,孫子對蘇大師有點意思,偏偏他自己跟愣頭青一樣。
周明莘有心提醒,但他每次安排相親,都會引起周元初劇烈反彈。
他怕弄巧成拙,反而讓愣小子刻意遠離蘇晚晴。
不僅兒女是前生的債,連孫子都難讓人安閑,周明莘如是感慨。
明媚的陽光,穿過菱花窗,投射在暗紅色實木地板上。
宋鴻揚端正的坐在輪椅上,腿上蓋着輕薄暖和的羊絨薄毯。
他的腿已經多年沒知覺,蓋毯子只是一種習慣,仿佛只要看不到,畸形的雙腿就不存在一樣。
“蘇大師好。”
上次在轎車中,宋鴻揚已經見過蘇晚晴一面。
她容貌豔麗,眼尾上挑,卻有一雙沉靜的眼眸,和令人安心的氣質。
兩種迥異的特質,在蘇晚晴身上很好的糅合到一起。
明明是兵荒馬亂的情形,她身在其中,又仿佛遠隔天涯。
宋鴻揚了解過她的經歷,正因為了解,才更覺得難能可貴。換一個人,經歷那麽多困苦和磨難,就算走出來,也難繼續保持良善之心。
“你好。”
宋鴻揚的精神狀态,比蘇晚晴想象中要好,他的身體狀态,糟糕的令人心驚。
殘疾人面臨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不便和折磨,正常人變成殘疾後的心理落差,同樣是一個嚴峻挑戰。
很多人變成殘疾後,會經歷性情大變、歇斯底裏、意志消沉等過程,宋鴻揚身上既看不到陰郁,也沒有憤世嫉俗的尖刻。
他擁有一張神武有力的面孔,橫過半張臉的刀疤,讓他多了幾分刀口舔血的硬漢氣質。
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淡金色的功德金光,從另一個角度昭示着他多年軍旅生涯,掙下的榮光。
宋鴻揚不啰嗦,開門見山道:“蘇大師,我的腿已經完全廢掉了,身體也到了強弩之末。這次來海市求醫,只是慰藉家人。您不必為難,給我開一些療養的方子就好。”
他的話,讓蘇晚晴有些意外。
很少有人能在面對生死時如此坦然,連古代許多年輕時英明傑出的帝王。在面對死亡陰影時,都會勞民傷財,走上尋仙問道的荒唐路。
宋家門庭顯赫,宋鴻揚在面對一線希望時,能保持理智,不以權壓人以利相誘實屬難得。
“宋先生為國家出生入死,福澤深厚,談生論死過于喪氣。”
蘇晚晴走到輪椅旁,微微彎下腰:“我能掀開羊絨毯嗎?”
不用掀開毯子,她也能用神識察看宋鴻揚身體狀況,但這樣顯得太過玄學。
宋鴻揚點頭:“可以,有勞蘇大師。”
他濃眉如劍,神情深沉果決,掀開羊絨毯,露出畸形扭曲的雙腿,也沒露出自卑自憐之意。
因為長期血脈不通缺乏鍛煉,兩條腿細的像麻杆,左腿缺了一截骨頭,兩條腿要是拉直,能差近十公分。
蘇晚晴微微皺眉,他的傷是不是車禍,不是炸傷,明顯是有人用鈍兵器,一點點造成的。
也是這時,蘇晚晴發現宋鴻揚放在輪椅上的左手,發生不正常的震顫,手筋也有重接過的痕跡。
他髒腑受過傷害,四十歲的年紀,身體還不如沒調養前的傅老先生。
蘇晚晴伸手按了下他瘦削內曲的腳踝:“有痛感嗎?”
宋鴻揚搖頭:“沒有。”
他語氣平靜,似乎對治療沒抱任何希望。
見蘇晚晴眼神中露出幾分惋惜,宋鴻揚朗然一笑:“一命換十命,又多活這麽多年,還是很賺的。”
一番細致檢查後,蘇晚晴長舒一口氣:“你體內沉傷太多,要想調養身體,恢複元氣後,才能進行腿部複健。因為你腿部骨骼和神經受損嚴重,最好的結果就是勉強能下地走路。”
宋鴻揚連遺書都已經提前寫好,放到保險櫃中。
突然聽到蘇晚晴說,他破敗的身體還有救,不由有些愣神:“下地走路?你的意思是……”
“D販子還沒徹底剿滅,英雄不該默默離開。宋少——先生,是一位非常值得尊敬的軍人,我希望你能早日康複。”
許久沒聽到旁人稱呼自己的軍銜,冷不丁聽到蘇晚晴這樣稱呼,宋鴻揚眸色有些複雜:“軍人承擔保家衛國的職責,值得敬仰。但我初衷,沒那麽神聖,愧對這份榮光。”
蘇晚晴重新幫宋鴻揚蓋上羊絨毯,唇角露出一絲淺笑:“我相信,在默穿上那身軍裝時,初衷早已改變。”
如果只是為了躲避葉筱柔,宋鴻揚又何必屢次出生入死。
他家世顯赫,擁有旁人難以企及的大好前程,根本不需要親赴一線。
她的話,讓宋鴻揚想起剛加入特殊部隊的日子。
當隊友為了掩護其他人壯烈犧牲,當熟悉的面孔,倒在D販子的包圍圈中,他唯一一個念頭,剿滅D販讓同胞再流血又流淚。
“謝謝你。”
宋鴻揚鄭重向蘇晚晴道謝,想到葉筱柔,他剛毅的臉龐上,浮現出幾分猶豫:“蘇大師,葉筱柔這個人有些古怪,你要多留心一些,免得被她暗算。有宋家能幫得上的地方,你盡管提。”
“我承諾,宋家不會幫葉筱柔任何事,也不會幫司文月。”
對于一個以荒謬形式出生的孩子,宋鴻揚很難代入父親的角色。
不管司文月的生母是誰,他都不認為這是自己的孩子。
年輕時在邊境和D販子鬥智鬥勇,随時面臨死亡危險,宋鴻揚不願成家,讓妻兒為自己擔憂。
後來在戰鬥中落下終身殘疾,他就更不想成家拖累旁人了。
蘇晚晴既然答應替宋鴻揚進行治療,這點信任還是有的:“嗯,你也要小心。以葉筱柔的性格,很可能會拿司文月的身世做文章。司家敗落不可避免,她或許會憑着女兒賴上宋家。”
不是她小人之心,實在是葉筱柔人品過于低劣。
替宋鴻揚診斷之後,蘇晚晴見他露出疲累神情主動告辭。
她剛走到花園裏,周元初便丢下剪刀,快步迎了上來:“辛苦了,小四叔身體怎麽樣?”
怕給蘇晚晴壓力,他特地沒問能不能治。
“宋先生身體狀态比較糟糕,大概要調養近一年才能進行腿部複健。第一個月,不僅要服藥,還要配合藥浴、針灸等,之後可以以藥膳、藥浴為主。”
她的話,讓周元初驚喜過望:“太好了,宋爺爺知道這個消息,一定很高興。謝謝你,晚晴。”
兩人正在說話,周明莘用力咳嗽了好幾聲,見孫子看過來,瞪了他一眼;“蘇大師幫了你這麽大忙,你還不到隔壁,幫忙鋤草,炮制藥材。”
孫子太呆,周明莘只好親自做助攻。
“謝謝周老關心,一小塊藥田,不用興師動衆。”
周元初挽起袖子,俊美的臉龐上露出嚴肅神情:“這有什麽興師動衆,以後有什麽活,盡管跟我說。”
他不等蘇晚晴答話,風風火火去了隔壁。
宋鴻揚将輪椅推到窗前,看到這一幕,臉上露出會心笑容。
元初這小子,終于開竅了,想來周叔叔一定很開心。
…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葉筱柔一家六口人,從別墅搬走,租了一套四室兩廳的房子,住的分外憋屈。
她有心擺脫難纏的公公婆婆,但他們像螞蟥一樣,帶着惹人厭的私生子,緊咬着葉筱柔母子三人不放。
因為昊天集團的大部分管理權,在公婆二人手上,葉筱柔還不敢輕易得罪他們。
兒子進了監獄,秦松芳滿肚子怨氣無從發洩,天天在家裏指桑罵槐:“不得好死的掃把星,在外面勾三搭四,害得我家昊天蒙冤入獄。臉皮厚的像城牆一樣,一把年紀還出去拍什麽偶像言情劇,跟野男人摟摟抱抱。”
是了,司昊天入獄,昊天集團資金鏈緊張。
為了維持公司運行,葉筱柔一口氣接了好幾個代言,還接了兩部新劇。
這些資源多虧商子明幫忙牽線,不然她深陷負面輿論,很難接到好劇本。
家裏天天吵,日日吵,曾經十分寵愛自己的爺爺奶奶,如今看到她就像看仇人,司文月在家裏過的十分憋屈。
媽媽天天忙着拍戲,哥哥拼命學習商務管理知識,無暇替她撐腰。
司文月在家裏的地位,還不如她眼裏癞皮狗一樣的私生子。
她開始有些懷念,王傳宗還在的日子。至少他願意一直捧着司文月,心甘情願的聽她差遣。
但想到王傳宗竟然能狠下毒殺自己弟弟,司文月又有些怕他。
學校也不是淨土,自打爸爸進監獄後,她從人人羨慕的校園女神,變成罪犯的女兒。
不想再聽爺爺奶奶的辱罵,司文月放學後,在公園中徘徊,遲遲不願回家。
“文月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