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B.犧牲你自己

是的，當你發出龍吼，艾利斯和魔王将一塊兒被你消滅。被龍殺死的人是無法再複活的，如果艾利斯被龍吼殺掉，那他就是死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他。剛才你已經硬起心腸，把艾利斯看作敵人，于是現在你沒法對敵人下手。能量在你胸膛震蕩，你卻無論如何都沒法發出第一聲，你想起了半半獸，想起紅色毛球，想起奶油蛋糕和蘋果派，想起霍爾迷人的微笑。那一大堆熟悉美好的場景在你腦中轟炸，讓你紅了眼睛，遲遲無法動彈。

魔王發動了攻擊。

他掌心爆發出一大團光芒，轟地一聲擊中你，而你立刻展開遮蔽法陣抵擋。藍色透明的遮蔽罩在魔王的攻擊下一觸即碎，黑霧迅速湧過來将你包圍。你被狠狠打飛，撞到牆壁又摔下來，緊接着第二次攻擊呼嘯而至，正中你的胸口。魔王的精神力強大又沉重，他扭住了你的脖子，把你高舉到半空。

你無法呼吸。你痛苦地掙紮，而魔王目不轉睛地凝視着你。現在你見到了魔王的模樣，原來他并不像傳說中的那樣英俊冷酷，也沒有醜陋惡俗，他根本就沒有模樣。在那黑色的長長鬥篷下面是一大團奇形怪狀的黑色東西，像是一堆肉瘤和短角不規則地羅放在一起，應該是眼睛的地方裂開了兩條細縫，從裏面放射出刺眼的紅光。

接着，魔王開口說話了，他靠蠕動頭部的肉瘤和裂縫擠出聲音，聽起來非常可怕。

他說：“就這麽點力量，還想來攻打我？”

說完他笑起來，身上簌簌震動，從那些肉瘤的裂縫裏湧出很多膿漿。看樣子他連龍血□□都不屑使用，只是對着你噴出一大團魔氣。那些魔氣受他精神力牽引，緊緊地包裹了你，它們緩緩滲透進你的身體，疼得你渾身抽搐。你拼命掙紮，身上再次燃起了藍色的火焰抵禦魔氣的侵蝕，可魔王的精神力太強了。你竭盡全力，能量的星芒大片大片地爆發又熄滅，也沒法隔絕那些魔氣的侵蝕。你的皮膚開始潰爛，身上冒出了和魔王一樣的肉瘤和膿漿，最後你的知覺裏一片漆黑，你無力地垂下了頭。

魔王很驚訝。他晃了晃你，看上去不太相信這麽輕易就把你弄死了。他松開手，你就軟軟地倒在了地上。你的導師和艾利斯帶領半獸人戰士們這時候趕來，他們看到你的樣子，都心疼得發出怒吼，他們揮劍沖向魔王，卻被魔氣死死纏住。你導師熟知你能量的運作方式，他見你沒有變成銀灰色也沒有化出原型，就知道你還沒有死。他拼命地大吼要你使用龍吼，可你聽見聲音，只是微弱地動了一下。

你身上最後一道火焰也熄滅了。魔氣全面侵蝕了你。魔王把你拎起來使勁晃了晃，又噴出了一大團紅黑間雜的魔氣。這團魔氣裏灌注了魔王的力量，它變成了一道漩渦，在城堡大廳的上空旋繞。騎士團的團長離這道漩渦很近，他突然發出慘叫，砰地一聲爆成一團血漿，被漩渦吸了進去。

漩渦緩緩接近你。你感受到了劇烈的痛苦，拼命開始掙紮。你手臂上飛快出現了大片傷口，血肉都被漩渦吞噬了。就在這個時刻艾利斯終于掙脫了魔氣的束縛，他奮不顧身地撲向魔王，長爪如刀，狠狠劃開魔王的身體。

魔王像一個破碎的大口袋一樣，嘩啦啦癱倒下去，從肉瘤和鼓鼓囊囊的皮肉裏面，流出了一大堆肉塊和膿血，甚至還有一個魔族士兵的半個屍體。艾利斯趁機從魔王手裏搶到了你，他打了一個滾，再起身已經變成霍爾，他的眼睛是紅色，皮膚也布滿紅色的魔紋，身體變得無比強壯，一手抱着你，一手從腰間緩緩拔出了短劍。

你們知道魔王不會這麽輕易就被消滅。果然，沒一會兒頭頂的漩渦就開始逆向旋轉，接着吐出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啪嗒”一聲這東西落地，地上那些魔王的殘骸都蠕動着迅速依附了上去。

魔王重新又出現了。這回他變得比剛才更惡心，也更暴躁，他看見霍爾緊抱着你，就不耐煩地摔摔打打，對着你們頭頂的漩渦又噴出一團紅黑間雜的魔氣。

漩渦變大了。霍爾準備好與魔王戰鬥，可是他沒預料到是這樣的方式。龍與魔王的戰争更多的集中在精神力層面，這是無論他變得有多強大多厲害都難以企及的。他揮劍上前，可是還沒等接近魔王就感到了一陣巨大的吸力。那漩渦在霍爾，你的導師，和半獸人戰士們的頭頂盤旋，大家的身體和四肢開始變形，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你的導師是第一個堅持不住的。他□□一聲摔倒在地，身上的皮肉開始剝離。漩渦加大了速度，而他迅速鼓脹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藍光籠罩了他。

那光芒隔絕了漩渦的引力，很快就把所有人都保護在裏面。漩渦立即下降，變得更大更深，它強大的吸力将大廳裏所有東西都席卷一空，可遮蔽法陣卻巍然不動。魔王難以置信，再一次噴出魔氣，那個巨大的漩渦迅速接近你，而你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好像絲毫未受影響。

你的知覺裏一片炫目光明。你緊盯着魔王，一步一步走向他。你痛苦又恐懼，本來都撐不下去了，可是你導師和戰士們用鮮血提醒了你。這個世界多美好，你的子民和戰士們用自己的生命一步一步把你送到這裏，他們失去愛人，父母，兒女，而你失去艾利斯。這是美好世界的代價，也是你身為王者的責任。

能量在你的胸膛震蕩。你傾盡全力，引爆了一顆又一顆黯淡的星，它們煥發出耀眼的光華。不行，還不夠，你的能量消耗太多，而魔王又比你預計的要強大。你的精神力凝聚再凝聚，它們在你的知覺中塌縮成一個小小的點，在一片可怕的寂靜中，你沖向魔王。

你為王國而戰，為子民而戰，為世界上一切的期待和希望而戰，可是如果沒有艾利斯，這個世界就再也不會美好了。不美好的世界不值得你留戀，你毫不遲疑，在最後的時刻猛地引爆了凝結的精神力，那是你的生命之源。為活下去所保留的能量現在已經毫無意義，你讓它們全部綻放，發出耀眼的強光。

魔王驚恐地尖叫。而你帶着滿身光彩擁抱了他。劇烈的波動震蕩着大地，在你最後燃燒的光華中，一切微粒，實體，精神體和意念都化為烏有。你的知覺絢爛多彩，猛地閃耀了一下，然後你的靈魂和身體同時碎裂，轟地一下，一切都陷入永恒的黑暗。

你的思想，精神，意念，全部消散，你什麽都不知道了。但好消息是，你沒有死。你告訴過艾利斯你有一個生命之源，當他看到你身上發出耀眼光芒，他就意識到了你要做什麽。他不明白為什麽你不使用龍吼，他也無法阻止你，他絕望又痛苦，在最後的時刻撲向你，只想要和你在一起。

他替你擋下了魔王的最後沖擊。魔王化作了一團黑灰，而你倒在地上，皮膚開始長出銀灰色絨毛，手臂扭曲，變出了龍翼的骨架。失去力量的保護你是無法以原型存活的，艾利斯驚慌失措，抱着你求了一萬遍，可還是沒能阻止你的變身。你的骨骼扭曲縮小，後背上冒出大片大片的鱗甲，就在最緊急的時刻，你導師發現你們站立的地方，露出了一大堆龍血□□。

那是魔王埋藏起來，準備對付你的。現在反而救了你。随着魔王力量消失，龍血石上的魔氣也消失了，這些紅色的石頭重新變成了你的力量之源。艾利斯慌忙把你放在一堆龍血石裏面，成功地阻止了你變身。

你慢慢又變回了人類的模樣，可是你耗盡能量和生命之源，永遠地沉睡了。你導師看到艾利斯身上的魔紋，就猜到了你不使用龍吼的原因。他告訴給艾利斯，結果把艾利斯弄哭了。艾利斯一邊流淚一邊為你整理龍血石，他們在城堡的大廳下面發現一個大地窖，裏面塞滿龍血□□，一旦這些□□引爆，威力足可以炸毀整座城堡。

大家都又疑惑，又慶幸。

很明顯，這些龍血□□專門是用來對付你的。如果和魔王對戰的時候你使用了龍吼，首先就會引爆這些龍血□□，那麽整座城堡，包括城堡裏的所有人，都會一起被炸上天。可是魔王也在城堡裏面，他好像一點都不害怕炸到自己。你導師仔細分析了整個過程，從魔王現身到被艾利斯弄壞，再到最後他化作一團黑煙，最後得出結論，說魔王是由粒子組成的。他沒有實體，所以不怕爆炸也不怕龍吼。他一定曾仔細研究過你的招數，知道你可以控制能量保護自己人，于是他以自己為誘餌，設了這樣一個陷阱，騙你使用龍吼引爆龍血□□，把你們一起炸死。可是他沒想到最後你引爆了自己的精神力，以精神體對精神體，他被你徹底消滅。

你導師非常後怕。因為如果不是艾利斯出了意外，你一使用龍吼就會把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炸死。他說魔王實在太陰險太厲害了，而你卻總是笨笨的，掉進了他每一個陷阱。可是最後還是你勝，因為你愛這個世界，也愛所有人。現在他們所有人都要感謝艾利斯的魔化，而你醒來，知道這一切之後，你也會感謝他。

結果你導師又把艾利斯說哭了。他低頭看着你，眼淚噙在眼眶裏打轉。最後大家找來一個水晶的大箱子，把你放在裏面，又在你身周塞滿了龍血石，而你面容沉靜，就好像睡着了一樣。

戰争就這樣結束了。魔王被趕跑，這個世界又變得非常美好，人們開始修建自己的家園。精靈們唱起了你的頌歌，熱愛園藝和建築的侏儒們修整好城堡，把你安置在高高的塔樓裏面。半獸人戰士們凱旋而歸，他們重新融合成一個大群體，願意對艾利斯效忠。

大家又恢複了平靜的生活。而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一直睡着，連夢都沒做過一個。龍的沉睡有時候可以持續上千年，所以大家都不着急。你城堡的花園中植物慢慢生長，鮮花開了又敗，春去秋來，日升日落，世間的一切都和你沒有關系，你只是沉睡。

一年後。

你漆黑一片的知覺裏突然出現了一點響動。

你醒了。

或者更準确的說，是你的知覺醒了。人們都以為龍一睡就是上千年，其實他們只看到了外表。在整個沉睡的過程中，你的知覺會蘇醒幾次，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也會判斷周圍環境是否安全，然後決定下一輪沉睡的周期。這一切都是你下意識進行的，現在你的知覺在身周游走，已經判斷出周圍能量充沛，環境舒适，而你的身體已經完成了初步的修複，開始進入能量積累期。

一切都很好。于是你的知覺決定重新沉睡。你傷得很重，整個休息養傷的過程大概需要八百年，下一次蘇醒将在五十年之後，那時候你的能量将閃現出第一道光芒，完成精神力的重建。

你的知覺開始飄散。就在這個時候，你的意識突然動了一下，一個模模糊糊的念頭出現在你腦海裏：“大家都怎麽樣了？”

想到這一點，你的意識一下子活躍。你知道自己只睡了一年左右，時間短暫，世界還不會有太大變化。你現在實在太虛弱，就算醒來也離不開龍血石，而且需要人保護照顧。可是如果睡過這五十年，等再次醒來你會強健得多，也安全得多。

你迅速作了權衡，覺得還是睡過去好。你的身體損傷嚴重，精神力也很不穩定，如果現在醒來太難受了。

你的意識重新開始渙散。可是有一件事情始終勾着你，讓你沒辦法徹底沉睡。

你擔心艾利斯。

你會繼續沉睡五十年，而一個半獸人的壽命，大概只有一百多年。等你再次醒來，艾利斯已經走過半生。他還會記得你嗎？他還願意陪你嗎？現在你很後悔攻打魔王時和他吵架，你對他不好，還狠狠罵了他。結果你現在又要睡上他的半輩子，你們一共在一起還不到兩年。

你——

A.先養傷，你現在太虛弱了，五十年後再說

B.現在醒來，去找艾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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