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穆琮的腰傷是老毛病了,他從一個刻苦認真的皇子蛻變一個勵精圖治的君王,政績突出,能力突出,腰間盤更加突出。

宮門口的巨響傳來時,他正趴在禦書房的軟榻上接受老太醫的診治,頭發花白的老爺子手不抖氣不喘,絮絮叨叨的把他紮成了一只刺猬。

穆珩抱臂在側冷眼旁觀,恨不得提筆在他臉上寫下活該兩個大字。

幼弟叛逆傷透帝心。

穆琮又氣又恨,卻也只能委委屈屈的繃出咬筋死死咬住袖口,他跟穆珩不一樣,他是一國之君,總要有些屬于帝王的包袱。

不過他這個包袱背不了多長時間了,因為就在幾秒鐘之後,還有更叛逆的事情等着他。

地表的震動比巨響先一步到來,九龍冠冕垂下的珠簾忽得攪去了一處,穆琮疼得雲裏霧裏,腦子還未反應過來,紮針的老太醫被巨響驚了一跳,手上不穩,直接一針紮向了皇帝陛下雪白的屁股蛋。

“——嗚啊!!”

一朝天子捂着屁股慘叫的畫面的确百年難得一見,但穆珩卻沒有興趣。

他睜大了黑黝黝的眸子,不可置信的亂了呼吸,他太熟悉這個氣勢了,那與從前将他從山頂擊落的劍氣一模一樣,它夾帶着孤山之上的森冷與威嚴,磅礴得讓人沒有膽量去回擊。

“……清霄,清霄!”

穆珩緩緩吐掉了啃禿的毛筆,呆滞又僵硬的狠狠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清晰無比的疼痛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絕對是他的清霄,天下之大,高手林立,可唯有他的清霄道長才能揮出這種劍氣。

于是他如夢初醒,立刻像是脫缰的野狗一樣奪門而出,他跟蜂擁而入的禁軍迎頭撞上,為首的統領難得沒了往日的持重,見他還往外走,也顧不上冒犯,趕忙皺着眉頭擡臂将他攔下。

“王爺!王爺去不得啊!有賊子闖宮,那賊子武功深不可測,王爺還是和陛下——”

“——放你的狗屁!你才賊子,你全家都賊子!!你見過那麽好看的賊子嗎!!!”

還是那句話,天底下能把小王爺揍得四腳朝天的只有清霄道長,其餘時候都是小王爺單方面揍別人。

密集布防的禁軍被小王爺從宮城內殿撕開了一道口子,他是鐵了心往外闖的,一路上腳蹬掌掴無惡不作,順便呲出犬牙咬了兩下人。

總之,這幅場景要是叫旁人看去,絕對會百分之百的認定他是和賊人裏應外合,想要就地造犯。

可穆珩不想造反,他只想見他的道長。

“道長——道長!!道長——”

小王爺一路闖,一路蹦,拼命扯着嗓子高聲叫喊,生怕他家道長聽不見的他的動靜。

數百名精銳禁軍一邊被刺客逼得節節後退,一邊被他從內部沖散瓦解,再忠心耿耿怕是也萌生了退休回家的打算。

可能是半刻,又可能是一刻,穆珩說不清楚他用了多長時間突圍,但就在前排禁軍驟然潰退的那個時候,他清晰無比的感覺到時間暫停了。

沒了高牆的阻隔,日光盡興的傾瀉而下,清瘦單薄的道士立在一片殘垣斷壁之中,手中長劍斜垂身側,尚在鞘中。

小王爺忽然喊不出聲了,他停在原地,恍惚得就是做了一場夢,他不知道自己該感動還是該驚喜,又或者是直接蹲去地上喜極而泣的大哭一場。

誰都說不出話,誰都不知道要說什麽。

他們一個懵懂一個青澀,等到扶着老腰的穆琮在禁軍統領的攙扶下來到現場,他們也還是這樣呆呆的相視而立。

幼弟叛逆傷透帝心,幼弟早戀令帝心梗,

幼弟早戀對象看上去很不好對付?老太醫說治不了了,下一個吧。

穆琮顫顫巍巍的磨着後槽牙,惡狠狠的勒令禁軍統領趕緊去将刺客收押,老實巴交的統領穩穩當當的扶着他的窄腰,無比熟練的低聲抗旨。

“打不過,陛下,真的。這位太吓人了,真的打不過,十個臣也打不過。”

別人在說什麽做什麽,清霄統統不感興趣。

他只能看到穆珩,除了穆珩之外,所有人在他眼裏都是一個腦袋兩個腿,沒有任何區別。

饑腸辘辘的滋味卷土重來,清霄鴉睫微顫,終于主動邁出了步子,他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穆珩面前,頂着某位兄長想要吃人的眼神,堂而皇之的拉住了穆珩的手。

穆珩被接踵而來的驚喜沖得頭昏腦漲,他心跳加速,血氣上頭,差點又重蹈覆轍當場昏厥。

好在那幾場慘烈的戰事讓他成熟了不少,他一口咬住自己舌尖,靠着刺痛和隐隐的血水味竭力穩住了氣息。

“清……道,道長,我……我好想——”

“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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