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抄家 (1)

胡春花動作也快, 按照劉祖的要求很快的物色了個人選。

私底下, 劉祖也厚着臉皮找鄭向東幫忙問了問, 鄭向東将打聽道的東西都說給劉祖聽, 他覺得可行,兩家就正式進入談婚階段。

因為知道鄭向東看過那姑娘,知道是劉祖自己願意的, 劉茵也就沒多關注。

現在大多數都是盲婚啞嫁, 日子也都是自己過出來的。

特別是這種婚姻大事, 摻和的太多, 要是他們以後過的不好, 自己反倒會受埋怨。

知青下鄉之後,城裏的運動也越鬧越猛烈。

給沈軍送過羊肉之後,鄭向東和劉茵又進城過兩次,走在路上都會聽到人說學校停課,工人停工啥的。

當時,兩人就抓緊買了堆日用品,打算近期都不再進城。

為此劉茵還特意去書店買了幾本這年頭的神書, 打算回去和鄭向東好好将裏頭的句子都背起來。

回去之後,自然也将這事兒透露給了二柱和大壯, 兩人倒是沒當回事兒, 但也跟着鄭向東的腳步, 去城裏買了些東西放家裏屯着。

漸漸的,這些事延伸道農村,那些平日裏偷奸耍滑的人也在此時跟着鬧了起來。

青河村還好, 沒有地主、資本家,要鬧也鬧不起來。

鄭先進不會質疑上頭的政策,但他覺得吃不飽的日子才過去幾年,現在又都不上工,那豈不是回到以前,因此他抓的很緊,工分上也盯得死死的。

每年,劉茵都會聽到說哪個哪個村批9鬥地0主,哪家哪家被舉報啥的。

然而她卻沒了看熱鬧的心思,每天叮囑鄭向東不要摻和進這裏面,好好上工,不要随意出去。

二柱和大壯直都是跟着鄭向東走,外面越熱鬧,他們越安靜,每天不是上工就是在家陪家人。

胡兵和王剛的心思也動搖過,可他們每天上工之外,還得給村裏人教學,就打消了出去的心思,轉而将破除封建迷信這些在課堂上講給村裏人聽,也算是另種傳播黨的思想。

鄭向東三不五時都會去聽課,剛聽出胡兵和王剛那些破0四0舊等苗頭之後,就找過他倆,隐晦的說出封建迷信确實不該,但農村人根深蒂固,要改變這種思想還是得慢慢來,不能蹴而就。

胡兵想到剛開始授課的時候,根本沒兩個人過來,後來人才慢慢多起來。所以他也贊同鄭向東的意思,與胡兵商量之後,準備在教學的過程潛移默化讓大叫了解封建迷信的不該,還有其他。

打這之後,劉茵就沒讓鄭向東去上課了,她不是神,沒能力改變現在這種局勢,她唯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在乎的遠離這些,低調生活。

“我學了幾個月,也差不多了,就在家自學吧。”鄭向東答應道“明天就在門口弄的沙盤,別人來家裏的時候也好做做樣子。”

劉茵笑笑“每天寫上句主席的話。”

“好主意。”

說着,兩人又将家裏檢查了遍,不合時宜的東西全都收起來,同時還提醒對方每天都要擦拭主席畫報,随時保持幹淨整潔。

兩人原本覺得不惹事不出頭就能安穩度日,沒想到那些人居然跑到兩人家裏來鬧了。

大早,鄭向東還沒有上工,兩人剛吃完早飯,正在清理羊舍,旺家突然從屋裏跑了出來,蹲在羊舍前發出警告的低吼聲,緊接着院子的大門就被擂的當當直響。

劉茵掃,發現外頭是群帶着紅袖章的小年輕,看他們兇神惡煞的樣子,不禁捏了捏拳頭。

鄭向東見媳婦兒變了臉色,安撫的摟了摟她的肩頭“我去看看。”

深呼吸之後,劉茵摸了摸旺家的頭,安撫它,讓它先保持安靜。

院子的門剛被打開,人就沖了進來。

劉茵喜歡喝花茶,但不喜歡養花養草,她更喜歡實際點的果樹啥的,因此院子裏除了菜圃之外沒啥出格的地方。

那群人掃了眼,雞的數量正常,羊和狗也合理。

“你們要幹啥?”鄭向東皺着眉頭。

“我們接到舉報,說你們過着資本家生活。”說完之後,那人做了個手勢“進去搜。”

鄭向東暗自抓住媳婦兒,繼續和那發號施令的年輕人說話“我家三代貧農,資本家是啥都不知道,是誰污蔑我們?!”

那人輕蔑的瞄了他眼,不屑回答。

沒會兒,屋裏就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劉茵知道現在不是動手的好時機,而且以她現在的精神力想次性對付十來個人根本辦不到,只能咬牙忍着。

鄭向東生氣,可他保持着理智,繼續說道“你們不分黑白就來搜兩個全國模範的家,我們定會為自己讨回公道!”

那人顯然不在意他看似威脅的話,明顯這幾個月幹了不少類似的事情。反而鄭向東說完之後,那人羞惱道“讨回公道?只要有人舉報,我們就有理由來查驗。”

幾句話的功夫,進屋翻箱倒櫃的人也出來了,他們手裏拿着收好的狼皮”找到了。“

看到搜出了東西,帶頭的人洋洋得意的看向鄭向東“這麽多猛獸毛皮,還不是享受資本主義生活,把他倆帶出去批!鬥!”

鄭向東看他們過來,立刻喊道“你們都沒搞清楚我倆的背景就來抄家,我也能檢舉你們!”

這些人大多是縣裏的學生,其有個鄰村的學生,他知道狼皮的緣由,立刻跑到先頭解釋番。

話說完,帶頭的人臉色就變得很難看,确認道“真的?”

鄰村的學生點點頭“這事兒當年鬧的挺大。”

拼死保護村莊和上戰場打倒敵人差別不大,這事兒縣裏有過表彰,還真不好怎麽弄他們。

帶頭的人回頭質問“裏頭就這個?沒別的了?”

站在他身邊的學生明顯和他關系好,認真的搖了搖頭“真沒找出啥來?”說完他低聲說了句“咱是不是被人耍了?”

這倆人是保衛村莊的英雄,明顯不可能有那些反叛思想,說不準就是看不慣這兩人,故意舉報的。

帶頭的人也想到這點,讓人放下狼皮,氣沖沖的離開。

鄭向東看他們走了之後,回身抱了抱媳婦兒。

“你在外頭坐會兒,我進去收拾好你再進來。”

盡管心裏現在怒火滔天,可鄭向東知道和這群瘋子作對沒啥用,他更想知道是誰舉報的。

劉茵把拉住他“不用進去,我們去縣裏。”

“檢舉他們?”

“嗯。”劉茵點頭“咱們不能拿他們咋樣,可有人能制住他們。”

鄭向東并非軟柿子,他們确實有底氣去為自己叫屈,當即同意了媳婦兒的話。

兩人從家裏拿出主席的簽名和合照之後就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大隊長帶着村裏人過來。

來抄家的人來去匆匆,大隊長知道消息趕過來的時候,只看到他們離去的身影。不過沒看到他們帶走鄭向東和劉茵,他也着實松了口氣。

“到底咋回事?他們咋突然過來了?”

鄭先進最近也聽到這些人越來越瘋狂,可現場人多,他也不敢随便瞎說,只能關心的問。

随後他還走到門口看了看屋裏的情況,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二柱和大壯,還有劉祖也過來了,紛紛看向鄭向東和劉茵,打量他們有沒有受傷。

“我們沒事兒,就是家裏被翻得不成樣子。”

鄭先進心裏那把火也無處發洩,只能咽下去“好端端的他們來你家做啥?”

“說是有人舉報我們過資本主義生活。”

二柱和大壯眼皮跳。

劉祖平時對姐姐姐夫雖然嫌棄的很,可這會兒确實很擔心。姐姐常年泡在山裏,加上有旺家這條好狗在,他覺得起碼十次有次進山都能收獲些東西,要是被那些人知道,肯定又是頓猛批。

剛開始的時候,劉茵也警告過他,讓他別安分上工,別想着出去鬧騰。換做是以前的他,肯定會跟着去,誰說都不管用。可他先走不同啦,對那些事兒壓根沒興趣,所以每天照常上工。

沒想到他沒去跟着鬧,別人倒是鬧到她姐姐家裏來了。

鄭先進也知道他們偶爾會進山打獵,但現場人多,他只能皺眉道“胡扯,是誰舉報的?”

鄭向東搖頭“那人不肯說。我和帶弟準備去縣裏,找人說道說道。”

鄭先進愣,低聲問“千萬別幹沒把握的事兒。”

“大隊長放心,我們都是貧農,從沒做過的事情,誰都不能誣陷我們。”

這種事情有就有二,鄭先進活的比他們久,心裏或許不贊成,但以防萬,還是去趟最好,他們兩個可是去過京市的人,縣裏不敢欺負他倆。

“家裏我幫你看着,你倆快去快回。”

“謝謝大隊長。”

二柱和大壯也想跟着,但這又不是去打架,他們跟着也沒啥用。

更何況去縣裏不知道會遇上啥事,鄭向東和劉茵也不想将他們扯進來。

兩人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縣裏,作為曾經聞名全國的英雄模範,縣裏的同志都認識他倆,不過他們沒有去縣政府,而是直接去了革委會。

兩人将獎狀獎章往外頭擺,革委會的人立刻将組長給找來了。

組長聽這兩人是來告狀的,特別是看到那張在大會堂的合照,上頭還有他們的精神領袖,立刻将此事上報。

鄭向東和劉茵非常順利的見到了縣裏的革委會主任。

革委會主任先看了獎狀和獎章後,仔細端詳了那張大合照,掩下羨慕的眼神,笑問“兩位同志是來支持我們的工作嗎?”

鄭向東也淡笑道“咱們國家有很多人,每個人都在不同的崗位上支持國家建設,不知道我這話說的對不對?”

“當然對。”

“我和我媳婦兒是農民,給國家的貢獻就是種出更多的糧食,緊跟黨的號召。”

革委會主任再次點頭認可。

“黨想着我們農民,給我們掃盲,讓我們認識字,還安排知識青年下鄉,教育我們更多的黨的思想,我們都很感激。”

革委會主任聽着他的話還挺舒坦,個勁兒的點頭。

“我和媳婦兒因為兩件事,被黨認可,成為全國英雄模範,還去了趟市裏,和主席握了手。”鄭向東頓,話鋒轉“主任覺得我和我媳婦兒是個合格的黨的接班人嗎?”

之前鋪墊了那麽多,革委會主任直接點頭“當然,你們可是全國英雄模範,主席都認可的人,要是你們不合格,那誰還合格?”同時,他也疑惑了“你倆過來,就是問我這個問題?”

這時候,輪到劉茵上場了,她強忍着眼淚,哽咽道“主任,我們知道您很忙,也不想麻煩您,可現在有人質疑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啊。”

不必其他婦女哭的時候嚎啕大哭或者是撒潑似的哭泣,此時劉茵忍着淚水的模樣格外堅韌。

革委會主任也皺了皺眉頭“哪個質疑你們?”

劉茵吞下哽咽,口齒清晰道“今天我們照常準備上工,突然沖進來好多人,啥都不問就進屋抄家,後來我們懇求,他們才說是因為有人舉報我們過資本主義生活。為了證明清白,我們也沒說啥,讓他們在家裏翻,可他們不該……”

革委會主任聽到是下面的人的作為,還想着說詞含糊這兩人,可她說了半突然停住了“不該什麽?”

劉茵從布包裏拿出張宣傳畫,打開才看到是主席的畫像“不該将主席的畫像弄成這樣!”

主任低頭看,原本好好的張主席宣傳畫,現在臉上卻破了個大口子,他心裏咯噔下“這,這是不是你們沒保存好?”

劉茵沒有回答他,又從布包裏拿出個記事本,記事本打開“這是主席寫給我們的寄語,主席這麽好,我們怎麽可能弄壞他的畫像?”

聽是主席的親筆,主任立刻搶過記事本,看着上面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這真是主席親手寫的?”

劉茵再次打開布包,從裏頭拿出張兩人和主席的合影“這能騙人嗎?”

主任激動的拿過那張照片,他下意識看向劉茵的布包,想知道裏頭還裝着啥。

鄭向東看火候差不多,接口道“主任,我們從京市回來之後就買了主席的畫像,直挂在家裏照耀着我們,這幾年都好好的,可今天他們來家裏抄了通之後,畫像就成了這樣。我懷疑他們是故意弄破畫像,心裏根本就沒有主席。”

這麽多證據都能證明眼前兩人和主席見過面、握過手、交談過,主任沒理由不信他們。

鄭向東直瞄着他的臉色,劉茵也是樣,她繼續哽咽道“我沒讀過書,不知道啥大道理,但我知道今天安穩幸福的生活都是黨,都是主席給的。所以面對狼群的時候,我們想着切惡勢力都是紙老虎,拼着不要命也往前沖,不能讓狼群進村,最後我們勝利了,是主席給我們的信念。後來遇到盜匪,我們也是勇往直前,從未後悔。可是今天,那些人啥都沒了解,就直接去家裏抄家,還弄壞了我們保存好幾年的畫像,我真的很傷心。”

鄭向東哀嘆聲“主任,我們明白您的難處,不過您放心,我們從京市回來之後還和京市的幹事保持通信,京市的記者我們也認識,我們不會讓您難做。”

革委會主任有點發蒙,他說了什麽嗎?做了什麽嗎?他會有什麽難處?

“你們?”

“我們準備去京市,說說我們的委屈。”

革委會主任更懵了,屁大點事兒就去京市?那他這個主任不用當了好嗎?不過眼前這兩人确實不懂随便動,更沒有動的理由,不僅不能動,他們這樣的英雄模範還得供着,不然他們怎麽有理由去弄那些封建殘留,弘揚新社會新力量。

“你們別沖動。”革委會主任安撫道“你們的事兒我已經知道了,我會測查此事,還你們個公道。”

鄭向東擡頭,兩眼裏寫滿了感激,但嘴上還是說道“會不會讓主任為難?我們還是去京市吧。”

“不會不會。”革委會主任心裏罵娘去京市才會讓他為難!也不知道是哪幾些小犢子,背景都不打聽清楚就去抄家!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京裏的朋友給我們寄了信,我們正好今天去回信,就不打擾您工作了。”

“你們放心,我會盡快讓他們查出結果,有結果就給你們回複。”

“謝謝主任。”鄭向東和劉茵兩人收拾好照片、記事本、畫像之後,個勁兒的同他們道謝,慢慢的從革委會裏走出來。

他們走,革委會主任就朝着組長道“去查查這事兒。”頓了頓,他又道“還查查他們是不是真的和京市那邊的人有來往。”

鄭向東和劉茵确實和京市那邊的林幹事保持着書信來往,和當時給他們拍照的記者也有通信,只是沒有革委會主任想的那麽頻繁而已。

兩人從革委會出來,也确實去了郵局,分別給林幹事和記者寄了封信,信上寫的都是些日常的話,只稍稍帶了兩句最近的局勢。

革委會的調查自然沒能抓到兩人的小辮子,至于去抄家的人也都被革委會主任召集到起訓了頓。

這事兒不知道被誰宣揚出去了,現在有很多傳言,說縣裏革委會的人臉全國英雄模範都欺負,實在不像話之類的。就連市裏省裏那邊都相繼打電話過來詢問此事。

縣裏的革委會主任為此又将那些犯蠢的人喊過來罵了通。

想到那張和主席的合照,還有主席寄語的簽名記事本,革委會主任沒辦法,大張旗鼓的帶着那天抄家的人去青河村和鄭向東、劉茵道歉。

來了大家夥人,還是革委會的人鄭先進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因着有過來報信的,所以好奇的村民也都知道這是為了頭些時候去鄭小六家抄家的事兒。

鄭向東和劉茵也被喊了過來,在村裏等着。

二柱和大壯在旁站着,他們那天看得清清楚楚,東哥家裏被翻的亂七糟,連地窖裏東西都被翻了出來,着實讓人氣憤。

只是東哥不讓他們摻和,他們也只能忍着,越發看不上那些帶着紅袖章的人。

革委會主任帶着人過來之後,先和大隊長寒暄了兩句,然後朝着鄭向東夫妻看過來。

“小鄭同志,小劉同志,這回是底下的人工作不仔細,讓你倆受委屈了。”話畢,他朝着身後的小年輕看了眼。

那夥小年輕紛紛九十度彎腰“對不起,是我們工作失誤。”

原本以為事情能平穩解決,可就在小年輕們直起身體的時候,劉茵突然害怕的往後退了步“向東,他們有人瞪我,他們以後會不會報複我們?”

她的聲音不大,問題是革委會主任站的離他們很近,自然聽到了這話。

作為革委會主任,底下确實有人公報私仇,這些他都知道,但那些人都不足為懼,所以他也沒當回事兒。

眼前這兩人要是地道的農民,他也不會當回事兒。

可問題是他們除了是農民外,身上還挂着全國英雄模範的稱號,手裏還捏着和主席的合照以及寄語。

同時底下的人查過之後,也證實這兩人确實和京市那邊的人又通信,其個确實是記者。

所有的因素加起來就讓他不能小看這兩人。

“你們放心,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你們只管來找我。這回念在他們是初犯,所以道歉能了,下回還有那不長眼的,直接按壞分子處理。”

最後這句話讓他身後的小年輕露出驚懼的眼神,他們再看向鄭向東和劉茵時,已經不敢輕蔑。

鄭向東也真誠的道謝“感謝主任還我們清白,只是我們想知道,到底是誰舉報的我們?畢竟同志們也都是按照舉報信辦事。”

這話說完,那些小年輕都想到了那封舉報信,恨不得将那個虛假舉報的人找出來生吃了。

革委會主任也不是小喽啰,婉轉說道“舉報的人是以信件的形式送到革委會,你們放心,我們定會繼續追查,不會放過這等壞分子。”

聽到是寫信舉報,鄭向東就沒想他會真是将人找出來,不過面上還是萬分感謝。

道歉結束之後,革委會主任就領着他的人回去了。

鄭先進本來就不想和這種人打交道,也沒多挽留,目送他們離開。

“小六,好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鄭先進心裏實打實的佩服。

而村裏人看縣裏的領導親自帶人來道歉,還言明以後不準人找他們麻煩,對鄭向東更多了層敬意。

當下,就有平時和鄭向東相處的不錯的兄弟們過來追問他是咋辦到的,居然能讓縣裏的人過來道歉。

這些日子他們可是看到挺多,只有那些人批0鬥打罵別人的份兒,從來沒人敢回嘴反駁,今天居然能讓他們低頭道歉?

鄭向東說的也很實在,他只是尋求個公道,那個舉報本來就是假的,他沒做過的事情根本不怕。

大家頓時都佩服他的勇氣。

其實,鄭向東也知道利用了下媳婦兒所說的輿論壓力,在這個唯出身論的時代,他的出身和經歷無可挑剔,然而他還是全國通報讓學習的模範,在整個省都的獨份,革委會主任不低頭也不行。

而在人群裏,許夢咬着牙,眼神紅充滿了不甘。

經由此事,縣裏鬧革命的人也都收斂了些,就怕再踢到硬茬子。許多人也因此松了口氣,不用再時時刻刻緊繃着神經,就怕那些人抄到自己家來。

事情圓滿完結,二柱和大壯們跟着鄭向東回家之後,人都輕松了些。

“到底是哪個黑心肝的舉報?忒不是東西,要是我知道是哪個,定套麻袋揍他頓!”

聽着自家男人說的口沫橫飛,吳玉眉頭輕皺“我剛剛看到許夢了,她的表情很奇怪。”

劉茵瞄向吳玉,淡淡道“我也看到了。”

“嫂子,我總覺得這件事和她脫不了幹系,剛剛我看她副,副……”吳玉想了半天都沒想到用個啥詞來形容。

可大家都明白了她的潛臺詞。

二柱捏了捏拳頭“要真是這臭娘們,我絕對饒不了她。”

鄭向東涼涼道“別沖動。”

吳玉也拍了下他“你別傻乎乎的去找許夢,這姑娘就是條毒蛇,你對付不了,還是和東哥嫂子商量對策再行動。”

“那,哥,咋辦?”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二柱皺了皺眉“哥,你說話能別這麽绉绉嗎?”

鄭向東緩神“之前和胡知青學的,放心,我知道該咋辦,你們看着就好。”

二柱和大壯無條件相信鄭向東能搞定這事兒,又聊了會兒才回家。

等他們走,鄭向東就從地窖的暗房裏找出幾本現在所謂的□□,劉茵看就知道他想幹啥。

“這個方法太明顯了。”

鄭向東手上動作頓“憑那些人的瘋狂,許夢讨不了好。”

劉茵壓着那幾本書“我有更解氣的辦法。”

媳婦兒不同意,鄭向東也只好暫停這個想法。

劉茵沒想過舉報的人是否真的是許夢,在她看來,想教訓許夢很久了,不介意這個時候用她撒撒氣。

接下來幾天,劉茵每天都會去找鄭向東,有時候給他送水,有時候給他送吃的,和他起上工的哥哥們都羨慕得不得了,每天都會打趣幾句。

這天,劉茵過來的時候正好逢到下工的點,她和鄭向東走在起,高興的同身邊的人說話。

‘啊!’突然前頭聲尖叫。

緊接着就是“許知青掉糞坑裏啦!”等等說話聲。

鄭向東和劉茵也跟着大部隊過去看了,許夢比二柱矮上許多,站在糞坑裏的時候糞水過了肩膀,蕩漾的糞水在她脖子邊飄來飄去,許夢副作嘔、随時都能昏過去的模樣,如果不是知道此時身在糞坑裏,她肯定昏死。

許夢在村裏沒啥交好的人,下工的人全都圍在邊看熱鬧,沒個上前幫忙拉她起來。

胡兵和王剛不喜歡許夢,可到底同是知青,兩個人硬着頭皮上前,蹲在糞坑前伸手,試圖将她拉起來。

看到那兩只手,許夢像似看到救命稻草般,緊緊抓住,可她剛起來,就直接甩開那兩只手。

其,胡兵根本沒想到許夢會推開他的手,加上他蹲下的位置就在糞坑邊緣,措不及防,直接順着許夢的推力掉到糞坑裏,‘咚’的響起好大聲。

圍觀的人看的目瞪口呆。

就連劉茵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後續。

原本二柱非常高興,看到許夢掉到糞坑裏他差點沒跳起來,現在看到她将胡兵‘推’了下去,立刻朝着許夢罵道“你這姑娘心思真毒,胡知青好心把你拉起來,你居然将他又推下去!”

許夢渾身都沾着糞便,臭味讓她想暈卻又暈不過去,至于身旁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完全沒有顧及。

聽到二柱罵她,她才意識道胡兵也掉下去了,她下意識否認“我沒有,我根本沒推他。”可嘴巴裏,眼皮上滴滴答答全是糞水,讓她急得哭了起來。

“你別以為哭哭啼啼就能了事,我們這麽多人都看着,就是你把他推下去的!”

這時候王剛已經将胡兵拉了起來,鄭向東也拎了水過來給他沖沖。

将身上的糞便沖散了些之後,胡兵刷新了對許夢的認知,這姑娘漂漂亮亮,做事卻這麽下三濫。可看她哭泣狼狽的樣子,胡兵也沒法開口罵人,只喊了二柱聲,和王剛回知青點洗澡去了。

胡兵走了之後,大家也都陸陸續續的回家了,至于許夢,她呆愣的站在原地,沒有個人上前給她幫忙。

甚至,剛剛衆人離開的時候,還能聽到人群對許夢的嘲諷和批判。

“茵茵,這就是你說的更解氣的辦法?”

劉茵歪頭“你覺得不解氣嗎?”想了想了今天的事兒,她解氣至于又有點生氣“就是連累了胡知青。”

“除開胡知青,确實挺讓人解氣。”鄭向東說完,目光有些發散“不過我更想許夢離開這兒。”

“想讓知青離開,則是知青犯事大隊長像上頭報告,讓上頭調離,二則是知青主動換下鄉的地方。這兩點,都挺不容易。”

“不容易還是能辦到。”

劉茵沒有細問,他總歸是個謹慎性子,即便是最壞的結果,還有她跟在後頭幫着掩護。

其實,在舉報這件事上,他們都誤會了許夢,舉報他們的人并非許夢,而是從刑滿釋放後直安分守己的鄭老五。

運動開始的時候,鄭老五也蠢蠢欲動,他都去了縣裏,找到以前的舊相識。

沒想到那些舊相識看到他就想抓他,說他是壞分子,要抓起來批0鬥,吓得他趕緊掉頭就跑。

要不是這幾年他經過改造,身體素質好了許多,不然肯定會被他們抓回去。

回家之後他直提心吊膽,就怕那些舊相識找到家裏來了。

躲了幾天發現沒人來找自己,鄭老五才安心。

可以想到自己被判刑成了污點,不能跟着他們起去鬧,鄭老五就恨,恨家人,最恨鄭向東和劉茵。

他不記得那天在山上的事情,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和盜匪攪和在起,但他只要看到他髒污的背後是鄭向東和劉茵的榮耀,他就恨不得生撕了這兩人。

縣裏的人沒找來,鄭老五放心之餘也還是擔心,可看到村裏人和往常樣,避着他走之外并沒有異狀,他就徹底放松了心神。

其實這也源于鄭先進抓的緊,不然鄭老五早就被人告發了。

現在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地主、資本家、封建殘餘這些上面,對于鄭老五這種小人物,還真沒人看得上。

然而鄭老五卻沒有夾緊尾巴低調做人,反而喬裝打扮之後冒險舉報了鄭向東。

知道那些人去鄭向東家裏抄家,鄭老五覺得無比解氣。

本來就是虛假舉報,他也沒想那些人将鄭向東咋樣,看到鄭向東沒了動靜,他再次悔恨當年為啥會上山,不然他現在就能光明正大的去抄家去鬧。

只是沒想到幾天之後,情況來了個大反轉,縣裏革委會的主任居然親自帶着人過來道歉。

這時候,他才認識到鄭向東已經不是那個可以讓他任由欺負的小弟,他已經成長為在縣裏都分量十足的人物。

想到革委會的人還在找自己,他現在每天除了上工就窩在家裏哪兒都不去。

與此同時,深刻的認識更增加了他的恨意,他更像是只毒蟲,藏在暗處,準備随時跳出來咬鄭向東口。

顯然,鄭老五的蟄伏讓鄭向東和劉茵淡忘了這號人。

自從那回劉茵給鄭家人下了暗示之後,他們再也沒來鬧騰過,在村裏碰見也跟陌生人樣,漸漸的村裏人談起他們都不會再說啥,兩家已經完全沒了談資。

從胡兵那兒,劉茵知道,許夢自打掉進糞坑裏後,好像更加病态,每天光洗澡都會費上大缸水,總是反反複複的洗。

不僅如此,她每天上工總是那懷疑憎惡的眼光看人,總覺得別人嫌她臭,背地裏嘲笑她。

看到許夢這幅模樣,即便是被她推下糞坑的胡兵也生出幾分同情。

可同情歸同情,有了幾次經驗之後,胡兵和王剛都不想和她來往,現在吃飯都分開了。

胡兵和王剛的同情是因為他們同是知青,又同樣背井離鄉。

劉茵他們則不然,做了壞事,總會得到回報,只是早晚問題,現在就是許夢報應來了的時候。

有革委會主任親自帶人道歉之後,現在整個縣裏的人都知道鄭向東和劉茵這兩人不能招惹。

鄭向東和劉茵的日子也回歸平淡。

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沈軍騎着自行車到了青河村,這回他啥也沒帶。

鄭向東和劉茵看到沈軍的時候也挺驚訝,沒想到他會在這個當口過來。

“你也聽到那事兒了?”

沈軍停好車子,繞旺家進到屋裏“你們的事跡已經傳遍了縣裏,很多人都欽佩你們的勇氣,作為你們的朋友,我能不過來看看嘛。”

鄭向東瞟了他兩眼“兩手空空的過來。”

“……”沈軍放下水杯“這不是特殊時期嘛,下回你去縣裏,想吃啥只要我有的,直接去家裏拿。”

“我啥也不缺。”

沈軍自然知道這點,也知道他剛剛是開玩笑“你們咋突然被人舉報了?舉報的人找到了嗎?”

鄭向東搖頭“沒有,那人是寫信舉報,沒人看到,光憑封信很難找出來。”

“那有懷疑的對象嗎?”

“有,沒有證據,也不能确定是她。”

“誰呀?”

“村裏的個知青。”

鄭向東言簡意赅的将許夢的事兒說了下。

沈軍聽後驚訝的嘴巴都忘記合上。

還是劉茵笑了聲,沈軍這才收斂那副呆像。

“城裏的女知青這麽彪悍嗎?”

劉茵道“可能是我們運氣不好,遇上個差的,來的兩個男知青都挺好的。”

沈軍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我以為城裏已經夠鬧騰了,沒想到農村也差不多。”

“城裏現在很亂嗎?”

“豈止是亂,簡直是妖魔叢生。”他剛說完就捂了捂嘴巴“我剛剛啥也沒說。”

鄭向東和劉茵也配合的說道“我們啥也沒聽到。”

松了口氣,沈軍才接着說“之前學校停課的還是少數,現在基本全停了,工廠也開始鬧,反正走在街上都不敢随便說話,就怕說錯個啥被直接帶走。”

“那你還大搖大擺的騎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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