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夫君,夫君!” 聞邈發散的思緒被焦急的呼喚聲拉回,再次睜開雙眼,面前出現唐姬哭花的小臉。
唐姬,廢帝劉辯之妻,兩年前嫁給他的時候才九歲。聞邈心裏松了口氣,還好,記憶裏劉辯不是個小禽獸,一直與她相敬如賓,不然要他如何坦然面對?放在現代可以直接進監獄了。
“夫君,你醒了!唐兒以為,以為……” 唐姬說着又哽咽起來,一雙杏眼紅腫着,雖然劉辯無能且懦弱,但對她一直以禮相待關愛有加。夫君就是她的天,天塌了她也無法茍活,方才若不是劉辯起死回生,她肯定也已經跟着去了。
“唐兒別哭,現在外面什麽情況?就你一人在這兒?” 聞邈很想好好安慰這小姑娘,但眼下情況緊迫,保命比什麽都重要。
唐姬不是蠢人,被聞邈一提醒,也顧不得抹眼淚,“哎呀,糟了!”
聞邈一顆心跟着提得老高,妹子你倒是說啊!這一驚一乍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死而複生的那一個呢~
“這可怎麽辦!” 唐姬緊張得抓着聞邈的手都在顫抖,“唐兒偷聽到郎中令離開前提到要去請相國,說是,說是相國要親眼确認之後再将夫君暴斃而亡的消息散出去”
果然,董卓那個疑心頗重的老奸賊不親眼見到屍首是不會放心的。
聞邈眉心緊鎖,一邊輕拍唐姬肩膀以示安慰一邊四下打量,“其餘人呢?” 自他穿越過來殿內就只有唐姬,劉辯的記憶裏李儒可是帶了好些人來的。
“唐兒原是想要随夫君去的,下人都被妾身打發走了,但郎中令留了很多人在殿外守着,” 唐姬很是懊惱,“早知道唐兒就該留個人,現在卻是想逃也是逃不了……”
聞邈明白唐姬的意思,如果有個身高跟他差不多的下人在,也許還可以對調一下跟着唐姬蒙混出去,畢竟李儒的手下不會認為已經死了的他還能重新站起來。但事情一旦暴露,替換他的那人就只有死路一條,就算可以聞邈也不會去做。
古人的等級觀念太過根深蒂固,人命也分三六九等,在大多數古人眼中有的人命就是不值錢。就算在唐姬這樣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兒眼裏,底層的下人也許就是豬狗一般的存在。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聞邈在心裏打定主意,若是能夠活着出去,一定要好好糾正一下這小蘿莉的三觀。
眼前的難題是,董卓要親自來看他死了沒有,就算他現在躺回去,明眼人掀開遮屍布一看,活人跟中毒而亡的人區別不要太大!他又不會武俠小說裏那麽牛逼的龜息大法,恐怕瞞不過一秒,就會有刀子直接戳進他的心髒。
必須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永絕後顧之憂,不然就算逃出永安宮去,整個洛陽裏裏外外都是董卓的人,那才是插翅難逃。現在至少他還占了個優勢,大家都以為他是個死人。
有什麽辦法能真正的毀屍滅跡讓死人永遠不可能再站起來?除非把他燒成一把灰!
聞邈眼中陡然煥發神采,“唐兒,快,把殿內所有易燃的絹布竹簡一類的都找來,有紙最好!” 當然,那個時候蔡侯紙也不過才問世幾十年,他一個廢帝的宮殿裏想來也不會很多。
唐姬望着劉辯有片刻怔愣,她的夫君起死回生之後整個人都變了,臉還是那張臉,卻又不像是那張臉,從前只是單純的好看,卻因為性格上的怯懦讓人很難生出好感,如今他卻是由內而外的散發着一種讓人為之心折的光芒萬丈來。
還沒等她搞清楚突然要找易燃物做什麽,就見劉辯自己起身,朝着殿內四處的青銅宮燈走去。
“哈,果然有!” 聞邈打開銅質燈座,裏面除了正燃燒着的,底部托盤上還有備用的油脂。
“夫君……” 唐姬眼睛睜得很大,“你怎麽知道……” 不說皇子如何,就連她自己也是錦衣玉食五指不沾陽春水,怎麽會知道宮燈裏面的關竅。
聞邈嘴角扯了扯,難道要告訴她漢代青銅器裏最有名的考古發現之一就是大名鼎鼎的長信宮燈?永安宮雖然是冷宮,宮燈也沒有長信宮燈那麽精巧講究,但構造都是大同小異。
“以後再跟你解釋,快,沒時間了!”
聞邈的催促聲冷靜且嚴肅,唐姬不敢再多嘴,立即動手将可見的能燒的全都抱到榻上。與此同時聞邈也将殿內能找到的油脂都集中起來散到床榻周圍。
“唐兒,外面的人不會攔着你,你這就出去。待會兒殿內起火,李儒的人肯定會進來救火無暇顧及其他,你挑些值錢輕便的東西帶着去谷門等我。”
聞邈,或者說劉辯對洛陽城的大小宮殿方位沒有過多記憶,但對永樂宮北邊的邙山可是印象深刻。幾個月前他還是皇帝的時候外戚宦官之争,他跟劉協被幾個常侍挾持就是從谷門逃走連夜翻過北邙山出了小平津。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上北芒” 就是民間對他跟劉協這兩個末代皇帝的嘲諷。
而現在,想要逃出洛陽,那也許是唯一的生路。
唐姬總算明白丈夫是作何打算,“夫君,殿內起火,你要如何逃生!” 說什麽去谷門等,夫君不會是想要丢下她一死了之吧!
“放心,我不會死!” 聞邈朝唐姬笑笑,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自信,“你再不走,那才是要一起等死了。”
也許是聞邈此時的笑意蠱惑力太強,唐姬嘴唇抿緊,重重點頭,撲上去抱緊聞邈的腰,“夫君一定要活着出來!”
女孩兒猝不及防的柔軟懷抱讓聞邈全身雞皮疙瘩亂冒,他天生抵觸與異性的親密接觸,想到抱着自己的女孩兒名義上還是他老婆,聞邈才是真的欲哭無淚。現在不能丢下她不管,若有以後,一定要找機會跟她說清楚。
幸好,唐姬很快就退開,收拾好衣裙,轉身繞過矮屏風朝殿門走去。
聞邈趕緊躺下,以免門外守衛突然朝裏張望時被發現。殿門開了又合上,門口傳來模糊的人聲,應是李儒的人在盤問唐姬。心頭升起悲涼,好歹也是個王妃,在董卓的手下面前也只有低聲下氣。
又等了一會兒,外面恢複平靜,聞邈立即行動起來,取了一塊方巾用茶水浸濕圍在面上,又借了宮燈的火種将床榻點燃。先前他就确認過,漢朝的宮殿房頂偏低,立柱不高,梁上結構複雜,很容易攀爬隐匿身形。
雖然他這個身體沒有經過訓練,但在末世奔命近兩年,這種攀爬技巧是熟爛于心。
身後火焰在油脂的助燃下越竄越高,聞邈幾步閃到殿門口,試了兩次之後成功爬上立柱,穩穩翻上房梁,将身子隐藏在殿門正上方的陰影裏。
殿內很快被濃煙籠罩,火光越來越亮,門口的守衛終于發現不對,推門進來。
“火!着火啦!” 雖然裏面躺着的是個死人,但郎中令吩咐過,這具屍體對相國很重要,一幹守衛頓時驚慌,有急過頭直接想要沖上去撲火的,也有機靈點轉身要去取水的,當然也有立即跑開去傳信的。
聞邈蹲在梁上紋絲不動,雖然身在高處正是濃煙侵襲最甚最難忍受的地方,他必須等待時機。
殿內大火已經将房體點燃,接連進來救火的人意識到為時已晚,已經沒得救了,再逗留下去救火的人都得折在這裏,紛紛開始朝外撤退。
最後一個人在濃煙中跨出殿門的瞬間,聞邈憋盡胸中最後一口氣,翻身抱着立柱滑了下去,正好借着濃煙與夜色的掩護混入四處逃竄的救火隊伍。
他早就将皇子的外袍扔在了火中,此時只着白色襯衣襯裙,被煙熏得渾身上下烏漆麻黑,加上所有人先入為主的認為“此人已死”,從出偏殿門到遠離人群只不過幾分鐘的事情。
聞邈伏在永樂宮一處欄杆的陰影裏憑着劉辯的記憶辨別方向,他要去的谷門在西北邊,萬一走錯了再想要繞回去風險太大,可惜現在天色正黑,全憑繼承過來的記憶着實艱難。
就在這時一隊行色匆忙的車馬隊伍竟然直接開了過來,擦身而過之時夜風吹過,車簾一角微微掀起,裏面坐着個面容肅穆的中年男子。
董卓!
劉辯記憶中的董相國估計是他一輩子的噩夢,傳給聞邈也只剩下些兇神惡煞的印象,沒曾想真人竟然跟歷史上描述或是影視作品中肥頭大耳腦滿腸肥的老頭兒形象大相徑庭。
論年紀,确實是老頭兒,但看起來一點不顯老,但那面相着實不是良善之人。
聞邈心如擂鼓,好險,再晚一點就真的死無全屍了。
董卓貌似是霸占了皇室的別苑顯陽苑,在洛陽城南郊,他這大張旗鼓的肯定不會從南宮穿,需要從外城繞,那麽他剛從過來的方向就是上東門了。
好家夥,上東門在東南邊,差點就要走反。
聞邈一直等董卓的人馬消失在視線裏才從欄杆下站起來,可正要翻過欄杆掉頭朝西南面走就又聽遠遠傳來馬蹄聲。嘿,除了董卓還有誰膽敢大晚上的在宮裏騎馬?
作者有話要說:
辰天:一不留神,你連老婆都有了……
聞邈:我該上哪兒去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