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來問佴聿。
“沒有啊,怎麽了嗎?”
“啧啧啧,”巫蓬先生走過來捏着佴聿的下巴仔細打量了一番說,“看不出來啊。”
“邬奶奶,這棺材很特別?”荀楊不解地問。
“那當然,你聽過那個傳說不,仙人跟他的坐騎相戀,那坐騎就是這棺材上刻着的仙鶴。”
“聽我爸講過,據說這棺材是那個仙鶴的,但……仙鶴去哪兒了?”
“就在這棺材上啊!”巫蓬先生用手摸了摸棺材上刻着的仙鶴圖案,“這就是那個仙鶴,被釘在這上面了,所以說,小兔崽子,你命好,他幫了你。”
佴聿看着那口棺材,小聲說:“那要謝謝他。”
“是得謝謝他,等會兒你能不能醒也得看他的了。”巫蓬先生說完收了佴聿身上的紅線,佴聿下意識地去拉荀楊,躲到了荀楊身後。
“還知道害怕!”老太太笑他,“別拉着他,到這邊坐着。”
佴聿噘嘴着看了看荀楊,又看向巫蓬先生問:“你要弄死我嗎?”
荀楊反手握住他柔聲說:“她是來幫我們的。”
他說的是“我們”,佴聿聽了心情大好,笑着問他:“那你想起我了嗎?”
荀楊搖搖頭,說:“她會幫我想起你。”
“我可沒這麽說。”老太太盤腿坐下,打了個響指,所有的蠟燭都滅了,“荀楊過來坐下。”
荀楊松開佴聿的手,在眼睛适應了黑暗之後慢慢走過去坐到巫蓬先生對面。
他面前有三根香,插在米裏。
巫蓬先生壓着聲音說:“等會兒你閉上眼睛,這邊有什麽聲音都不要睜眼,你會看見你的前世,出生到死亡。”
她一邊說一邊點燃了紙錢,銅錢形狀的紙錢被她撒在空中,落在他們身上。
荀楊閉上眼,耳邊是聽不清也聽不懂的咒語。
很快,他發現自己不能動了,緊接着,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
那是一間村野的破草房,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和一對兒穿着破舊衣衫的夫妻。
荀楊看到那個孩子跟着父母從嬰兒時期漸漸長大,一家人和和美美,到了五六歲的時候,一個穿着袈裟的和尚來到這裏,不知對夫妻說了什麽,走的時候還帶走了那個孩子。
之後就是日複一日的念經誦佛,早起坐禪、學習、誦經、打掃,他看到那個孩子長成了青年,穿着灰色的僧衣,臉上總是沒什麽表情。
荀楊看着這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青年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一樣每天面無表情地重複着之前的生活,他心裏一陣悵然。
這種日子平靜又安穩,着實讓人心裏踏實,但他能感覺到,這個青年心裏空落落的,像是在等待着什麽将那空白填滿。
是什麽呢?沒人知道。
直到有一天,這個青年在掃地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男孩。
那個男孩似乎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公子,腰間還系着一對兒玉佩。
小公子長相秀氣,愛說愛笑,第一次見面就纏着青年問他當和尚好不好玩。
青年從小在不茍言笑的寺廟中長大,難得遇到一個如此活潑的人,便與他聊了起來。
那之後兩人經常見面,漸漸地,竟然互生情愫。
青年知道自己犯了戒,卻又無法控制自己,他沒辦法和小公子分開,便就此開始放縱。
他們在後山的小溪邊接吻,穿着僧衣的和尚解開小公子的衣帶,身邊有蜻蜓飛過。
他們在天地的見證下許了多少的誓言,那些說過的話都随着風飄向了遠方。
原本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從來沒想過以後該怎麽辦的兩個人在不經意的時候就被撞破了關系。
那天小公子匆匆跑來抱着青年哭,說不要分開,讓他帶他走。
兩人還沒說幾句,就被圍住了。
之後就是慌不擇路地逃跑,一如佴聿所說,他們分開逃跑,卻從此再沒能見面。
和尚被活生生燒死,臨死前将小公子給他的玉佩放在胸前。
在火光沖天的畫面裏,荀楊醒了過來,他有一瞬間的失神,不知道自己是那個被火燒死的和尚還是剛剛大學畢業的荀楊。
“看完了?”老太太開口,面前的香已經都燃盡了。
荀楊回頭尋找佴聿的身影,發現那人正蹲在一邊擔心地看着他。
他走過去,摸了摸佴聿的頭發,什麽都沒說。
佴聿伸手抱住他,嗚嗚地哭了出來。
“啧啧。”老太太站起來對荀仲雲說,“你不管管你兒子?”
荀仲雲長嘆一口氣,掏出根煙問:“介意我抽根煙嗎?”
等到荀楊和佴聿情緒都穩定了些,荀仲雲說:“邬老,這孩子的魂就得交給你了。”
荀楊擋在佴聿身前,問道:“邬奶奶,他還能活過來嗎?”
“不知道哦。”老太太笑着看他,“看造化吧。”
佴聿拉了拉老太太的衣袖,有些害羞地說:“我可以跟他說幾句話嗎?”
“我去抽根煙,你們等着吧。”老太太打量了一下佴聿,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然後跟荀楊爸爸讨了根煙出去了。
荀仲雲也把徒弟叫了出來,留下荀楊和佴聿,讓他們倆好好聊聊。
“我若是醒不過來會不會一下子變成枯骨?”佴聿抓着荀楊的手,眼睛一刻都不離開對方的臉。
他又擡手摸了摸荀楊脖子,那上面有一顆很明顯的痣,他說:“我這裏也有一顆痣,和你的一模一樣,你從前吻我的脖子,說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這顆痣就是最好的證明。”
荀楊摸了摸他的臉,笑着說:“我一個和尚這麽會說情話?”
“嗯。”佴聿不好意思地笑了,他說,“我若是能變成厲鬼就好了,把你也變成鬼,我們就不會分開了。”
“傻不傻?”荀楊抱住他,嘆了口氣。
他滿腦子都是剛才看到的那場大火,想必那枚玉佩最後化作了他胸口的胎記,也幸虧了這個胎記,不然他們或許還不會重逢。
他看到了前世,但前世終究是過去了,他知道他們曾經相愛過,但現在卻無法對那份感情感同身受,可他覺得自己會重新喜歡上佴聿,就像剛才所說,他們或許原本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他不知道等下會發生什麽,但不管怎麽樣,他希望佴聿能有一個好的結果,無論是醒過來還是重入輪回,都比現在要好得多。
“唉……”佴聿靠着荀楊嘆了口氣。
“怎麽了?”
他擡起頭,看着荀楊語重心長地說:“你真是個騙子,騙得我為了你死為了你活。”
兩人都沉默了會兒,聽見遠處有聲音,知道是他們回來了,佴聿對荀楊說:“你的墳在後山,我若是醒不來,你就把我跟你葬在一起吧。”
荀楊被他這句話說得又是想笑又是無奈,他捏了捏佴聿的臉說:“你不會死的,我會陪着你。”
外面的幾個人回來了,巫蓬先生從背包裏拿了根針,對佴聿說:“去那邊等着。”
佴聿不舍地看了看荀楊,一步三回頭地走到了自己肉身旁邊。
“準備好了嗎?”巫蓬先生問。
“嗯。”佴聿的聲音很輕,眼睛一直看着荀楊。
老太太将針在火上烤了烤,然後圍着佴聿的身體走了一圈,從頭到腳仔細打量,最後,塞了一把米在佴聿嘴裏,然後非常迅速地在佴聿左腳腳趾上用針紮了個血孔。
血流出來的時候,佴聿的魂魄不受控制地朝着身體的方向靠過去,然後漸漸變得透明,最終消失不見。
等了大概十幾秒,老太太拿了張紙錢擦去了佴聿腳趾上的血跡,又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口中的米給弄了出來。
荀楊不敢多問,卻又十分擔心,看着依舊毫無生機的佴聿,還是忍不住說:“他會醒嗎?”
“不知道。”老太太開始收拾東西,對荀仲雲那個廢柴徒弟說,“別傻愣着,紙錢收一收,不然放這兒招鬼啊!”
荀楊走到佴聿身邊,低頭看着在棺材裏睡得安穩的人,擡手摸了摸他脖頸的那顆痣,心裏始終忐忑不安。
“等會兒你背他吧,你爹我老胳膊老腿兒了,背不動了。”荀仲雲手裏夾着一根沒有點燃的煙,擡腿踢了他一腳。
“啊?”
“啊什麽啊,你還能把他扔這兒不管啊!就算是到時候死了咱也得好好把這祖宗葬了不是!”
荀楊笑着看向他爸,小聲說:“爸,謝謝你。”
荀仲雲又踢了他一腳,壞笑着說:“臭小子,想想回去怎麽跟你媽解釋吧!”
荀楊的媽媽一直很反對他爸再做這個,更不讓荀楊接觸這些事,這兩天他們爺倆都不敢往家裏打電話。
荀楊拉住佴聿的手腕,把人從棺材裏拉出來背在身上,原本蓋在對方身上的紅色喜袍滑下來,巫蓬先生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