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何曦拍拍自己發燙的臉,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孟婧瑜每個星期都會外出采買蔬菜水果,此時還沒回來,何曦決定趁她回來之前進去洗個澡,使她看起來沒這麽“風塵”仆仆。
出來吹幹頭發,找梳子的時候,看到抽屜裏放着半個多月前她疊的紙飛機,那是用顧景洲給她的紙疊的,除此之外,還有一沓醫用口罩,也是在他叮囑之後才買的,桌上還有一袋他剛給她買的藥以及兩包雞爪……一切都在提醒她,顧景洲這人在她心裏的不同。
翻看手機,裏面還躺着被她從合照上截下來的他的單人照,照片中,他穿着深藍色男款襯衫,黑色西褲,雙手插在褲袋,正側頭微笑着與人說着什麽,興許是角度問題,也興許是傍晚夕陽光的問題,他的發色被照成了深栗色,這使得他看起來更加俊逸不凡。
腕上戴的手表是玫瑰金的,深棕色鱷魚皮表帶,巧克力扭索雕紋的表盤,羅馬數字的時标,與他白的過分的膚色交相輝映,愈發顯出他溫和細膩的性格。
何曦想起何倩在視頻中說的話,突然對他這表心生好奇,将圖片中的表單獨截下來,傳到網上,很快匹配出來——這是一款卡地亞藍氣球系列的男士腕表,藍寶石水晶鏡面,凹槽式的表冠,裏面鑲嵌着一顆圓形藍寶石,價格……在十二萬左右。
這對何曦來說,是個天文數字了。
她關掉網頁,躺在床上,荒謬地想着送他這表的人誰,跟他又是什麽關系,他在國內是否已經結婚,又或者這就是他心儀之人送的……想了很久,何曦才發現,自己對他真是知之甚少。
她有些沮喪地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調出微信,往何母那兒撥了回去,依舊是何倩接的,她嘴裏叼着吃了一半的蘋果,接到視頻,雙腿交叉,盤坐在床上跟她打招呼:“……你終于想起你妹妹了,我還以為你沉迷男色無法自拔了。”
何曦瞪她一眼,“別胡說八道。我跟他就是單純的同事關系。”
“是是是,同事關系。”何倩沖她眨眨眼,“不過你就沒想過,要轉變一下這同事關系?”
何曦白了她一眼:“少來。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麽會知道他手上的表價值不菲?”
何倩咬了口蘋果,給了她個孤陋寡聞的眼神,“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我們班上有幾個北上廣回來的同學,家裏有礦,天天都在讨論腕表、鑽石、包包等奢侈品,不見的是真買得起,但我聽得多,也就記住了。”
北上廣地區很多是不給沒有房産和戶籍的人高考的,一般去那邊讀書的學生,家裏如果不是真的在那邊定居,是要回到戶籍地考試的。
“不過說真的,姐,他是不是對挺照顧的?我見他坐車的時候,坐的是風口……”
何曦嚴重懷疑她是不是又讀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書,這觀察能力都能趕上偵探了。
她望着桌上的藥和雞爪,點頭:“嗯,确實挺照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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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倩哇了一聲,“那這麽說來,你們有戲了?快跟我說說,他多大了?家裏有什麽人?又是做什麽的?”
“……我不知道。”
何倩:“……”
“沒事,慢慢來嘛。”何倩興奮地安慰她,“這種事也急不來的。我比較相信日久生情,水到渠成。”
日久生情,水到渠成?相比之下,她或許比較相信一見鐘情。
何曦笑了下,沒有在這個話題繼續,問了何倩一些家裏情況,就挂斷了電話。
上班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周明英手裏的一份急用資料不見了,她篤定是何曦弄丢,找來何曦臭罵了一頓,并表示,她今天之內找不到那份資料,明天就不用來上班了。
何曦的确見過那份資料,也翻看過,查過一些東西,但因為周明英對她管理嚴格,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什麽東西歸置到哪裏,什麽東西該不該在她手上,都有嚴格要求。
她從來小心謹慎,生怕被周明英挑刺,不敢弄錯半分,有時候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紛,她甚至會留下證據,也就是在本子上,記錄自己手裏的東西,出入都有登記。
何曦翻出記錄本給她看,誰料,她根本不看一眼,呵斥何曦:“誰知道你會不會寫了沒有還回來。”
何曦再三保證,自己是東西到位之後才登記的,然而周明英不聽,“反正你今天要是找不到這資料,明天你就不用來上班了。我會親自跟主管說,你這人粗心大意,不适合這份工作。”
何曦不是一般的委屈,她可以确定以及肯定,這份資料絕對不是在她手裏弄丢的,但沒辦法,攤上這麽一個不講理的上司,她必須承擔丢東西的後果。
找電腦備份,卻被告知,這份資料是越南快遞過來的,柬地分部沒有人有備份,而且,他們也不知道這具體是越南哪個人負責,更重要的是,越南老大比他們公司的老大更難纏,要是知道這邊不小心把資料弄丢,必定會鬧的人仰馬翻。
何曦權衡了一下利弊和可操作性,覺得還是找原版比較實際,于是,發動艾艾和小蘭,翻遍整個車間每個角落,終于在快下班的時候,在周明英辦公桌旁的那臺大型膠卷打印機的廢卷簍裏,找出了那份資料。
因為周明英的不信任,何曦平時是不被允許碰那臺打印機的,更別說往裏格的打印出紙口扔資料……東西是誰弄丢的顯而易見。
周明英卻跟沒事人一樣,觑了何曦一眼,說:“找到了就好。你可以下班了。”
沒有說一句,是我的錯,我誤會你了,更加沒有為今天無理謾罵何曦而表示歉意,只有平淡的,沒有感情的,你可以下班了,把這茬揭過。
何曦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無處釋放,最終還是在離開的時候,轉過頭與她說了句:“麻煩周姐以後放東西的時候注意點,至少別放在這種我不能觸及區域。”
能想象到周明英臉色肯定變成了豬肝色,但何曦沒有去看,也沒有在辦公室多做停留,說完直接轉身,跑出了車間。
外頭陰陰沉沉的,很像要下大雨,何曦攏了下自己襯衣,還沒跑到飯堂,她就被傾斜而下的暴雨淋了個透心涼。
她更加沒想到,會在自己最狼狽的時候,遇到顧景洲。
飯已經吃了,顧景洲正要給戴志豪送東西,這東西是他加班要用的,最近訂單急增,戴志豪所在的部門日夜趕工,很多時候都是匆匆吃兩口,就回去繼續上班。
柬地的雨很奇怪,不下則已,一下就傾盆瓢潑,毫無防備就能把人淋成落湯雞。
他們這些柬地在柬地待了多年的,多少會在雨季做點預防措施,譬如在辦公室和寝室各放一把傘,又比如會在天色不好的時候,選擇加班或者提早下班,真正在暴雨中行走的情況,還是比較少的。
何曦就站在過道中間,仿佛有些觸不及防,頭發和衣服幾乎濕透,從旁經過的幾個本地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她。
顧景洲猶豫片刻,朝她走了過去,“沒帶傘?”
何曦搖搖頭:“忘記了。”
“走吧,送你回去。”
她眼眶紅紅的,身上還有被雨淋的狼狽,神情看着也有些低落,顧景洲難得生出點恻隐之心,開口安慰道:“我們剛來的時候,不了解這裏的天氣,也經常被雨淋。”
何曦側頭看着他。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詞,“這邊的天氣就像三歲娃娃的臉,動辄就變,完全沒有規律可循,所以就算被淋也不用覺得難堪。”
他這是以為她在為淋雨而難過,所以在安慰她?
說實話,他其實并不太會安慰人,找的借口重複又蹩腳,缺乏說服力,但何曦卻很享受這種受了委屈之後,被人關心的感覺,尤其這個人還是顧景洲。
“剛才看見他們圍觀,确實感覺有點難堪。”她沒有解釋顧景洲的這種誤會,反而順着他的話往下接,“但有了你這兩句話,我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顧景洲笑了一聲,暗自慶幸自己能用這種蹩腳理由安慰到她。
傘不大,兩個人撐着有點顯小,顧景洲為了照顧她,把傘傾了三分之二在她那兒,導致左側肩頭被雨打濕。
何曦盯着那濕透的肩膀看了會兒,許是虛榮心作怪,她十分享受這種被他照顧的感覺,遂沒有出聲提醒。
路程很短,又因為雨大的關系,兩人都下意識加快了步伐,很快便到了宿舍樓下,顧景洲收了傘,拿在手中晃掉雨水,跟何曦說:“上去洗個熱水澡,別凍到了。”
何曦目光落到他肩膀上,“你不上去嗎?”
顧景洲側頭看一眼,笑說:“只淋了一點,沒有大礙。我給呆子送完東西再上去。”
他撐開傘,朝何曦擺擺手,快步走進了雨幕中。
何曦望着他的背影,眼眶微微有些發澀,或許人就是這麽奇怪,受委屈的時候,不見流眼淚,但一旦被人安慰或者關心了,反倒會想哭了。
何曦大概就是這樣一個人,她拿袖子把眼角的淚水擦幹,趁人還沒走遠,快速調出相機,拍了一張他在雨幕中行走的照片。
不為什麽,只為在自己彷徨無助的時候,他安慰了她。
因為下雨,照片拍的有些模糊,甚至只能看到朦胧的一個身影,但這并不影響他在何曦心裏的高大形象。
何曦照例,把這張照片發到朋友圈,設成私密狀态,配文:那個在大雨中遞我傘的男人。
紅着眼睛跑上樓,進去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幹爽的衣服,算着顧景洲去見戴志豪,再從戴志豪辦公室回來的時間,她沒有吹頭發,拿上傘,就要出門,企圖能在飯堂再次遇見他。
走到門口,又想起什麽,把手裏的傘扔回床上,就這樣跑下宿舍樓。
然而,有時算計的再準,也會有意外,她在樓下等了十分鐘,也沒等到送東西回來的顧景洲。
自己的那點小心思仿佛要被扼殺在搖籃,就在她琢磨上去拿傘獨自一人乖乖去飯堂,還是在這兒繼續等人的時候,有兩個男同事恰好從這經過,說到顧景洲已經上樓的事。
何曦心中一動,飛快從另一邊跑上四樓,站到顧景洲房門口,遲疑再三,敲響了他的房門。
顧景洲找好衣服正準備進浴室洗澡,聽見有人門響,過去開門,看到是何曦,略有疑惑。
不知是跑上樓,還是緊張的緣故,何曦感覺自己心跳的很快,仿佛就要蹦出胸口,她努力讓自己不要露出太多不該有的情緒,平複了一下呼吸,朝顧景洲歉意地微笑:“……我的傘不知道被我丢哪兒了,能把你的傘借我用一下嗎?”
這麽急着跑上來只是為了借傘?
顧景洲定眼看了她一會兒。
何曦暗罵自己實在有點蠢,就算同寝的孟婧瑜不在,樓下也還這麽多人,再不濟,還有她姐夫,她怎麽偏偏就找他借傘來了呢。
剛才只是腦子一熱,這會兒想明白,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就算要跟他套近乎,也不用套的這麽明顯吧?
何曦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幸好顧景洲僅僅是看了她一會兒,就收回目光:“稍等,我拿給你。”
何曦按住自己快要跳出來的心髒,松了口氣,在他回房拿傘的功夫,打量了一下他的房間,朝向跟她那兒是一樣的,床、桌子、衣櫃等也是公司配套的,唯一不同的,是他房裏的擺設,整潔,亮堂,幹淨,是何曦對他房間的第一感覺。
床頭放着吉他,旁邊置有琴譜,床前的書桌櫃上放着兩排書,陽臺門沒關,從何曦的角度,恰好能看到外面種的幾盆綠植以及一個養着金魚的水族箱,箱側的牆上釘有置物架,架上放着幾袋魚食……充滿了文藝生活氣息。
顧景洲的傘是把長柄傘,他回來的時候,順手撐開,放在陽臺晾曬,他過去把傘收起來,抖掉上頭的水珠,拿出去給何曦。
何曦接過,道了聲謝,正要走,忽而想到什麽,又轉過頭,略帶狡黠地沖他眨眼:“你吃飯了嗎?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