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姜阮從來沒想過,一場壽宴會讓他如此受到大衆矚目。
在姜阮以往的記憶中, 掌勺廚師再厲害, 最多得到客人三兩句稱贊。但這次壽宴之後, 不少客人都專程找到他,希望他可以去執掌宴會餐單的設計。就連向白也拖着他不放,央求着蘭茜, 希望自己可以留在蘭家待幾天找他玩,沒想到姜阮也不準備壽宴結束後在蘭家久待, 便約着首都星見。
直到同向白鬧騰完,婉拒了不少邀約後,姜阮便找了個機會脫身, 趁着四下無人時回了房間。
一整天都在後廚忙活,又在壽宴上和人攀談來往,這讓姜阮覺得有些累。原身體質可不算健康的, 最開始的時候稍站久一點都可能頭暈,何況是高強度地完成全流程的監制。
他永遠不會覺得烹饪讓他厭煩,但壽宴上的社交卻足足是個負擔。
從小就對社交不怎麽在行, 嘴笨得可以, 連腦子都轉不過來。估摸着上天唯一對他的偏愛,都給了做菜吧。不然也不會少年就被師傅收下, 帶到身邊重點培養。
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麽樣了……
師傅雖然為人嚴謹沉默,但還是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兒子一般對待。這他一出事,師傅估計會很難受吧。小師妹發現他一身血地死了,應該會被吓哭……
姜阮往床上一躺, 看着屋頂繁複典雅的燈繪,發呆放空自己。
跟在師傅身邊,他就從沒有操心過除了烹饪以外的事。錢財和人脈對他來說,都是陌生的,更多的只代表着一個數字,一種說法。但這個新世界,他初來乍到,茕茕孑立,所有的事都得摸索着一步步來。
最開始想着有點積蓄,讓日子不再過得束手束腳。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直播得到的打賞已經可以滿足他好幾年的生活,繼而得到了為蘭家監制壽宴的機會。
姜阮在床上翻了個邊,尋思着蘭家給的報酬夠不夠在首都星開餐廳。沒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就希望自己可以和師傅一樣,有個不小的店面,接待往來客人。時而舊友來訪,也可以親自動手,一桌佳肴一壺美酒,好生招待一番。
師傅從小耳提面命,男人就要有自己的事業。可這來到這裏,他還是沒确定方向。向白他哥哥的建議,在他看來還是可取之處的。既可以用得上菜式,又不會限制自己的發展……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澤析當初在桌下扯了他一下。是有什麽顧慮麽……不過他有記得給澤析留開門權限,那他睡一下也沒事吧。
迷迷糊糊地想着,犯困的姜阮一下子沒注意就睡了過去,趴在床上打起了小呼嚕。
慕澤析宴後去見了自己父母一面。皇帝陛下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厲,完全把他當成了還在軍隊服役時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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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慈愛得不行,可過于外露的濃烈的情感還是讓他有些招架不住。其實他是有些不自在的,并不是不習慣關愛,而是不習慣母親言辭中帶上的愧疚。
小時候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家庭這麽詭異,長大後才明白身份帶來的危險。過早的曝光,便如稚童抱金于市,平添危險罷了。父母用盡心思把他包裝成普通人,就希望他能平安度過那段時期。
也許外界難以察覺,但權力的争奪總非兵不血刃。勾心鬥角和明争暗奪都藏在陰暗處,使盡了見不得人的手段。本就被削減權力的皇室,一度風雨飄搖,差點就被議會大員完全掌控,成為傀儡。
不能和其他同學深交朋友,不能告訴其他人家庭住址,不能要求有高昂的花費……
一個至始至終都極為透明的身份,其實沒有讓他産生野心。從小不知父母是個什麽概念,陪伴他的,只有負責生活起居的查理。和不茍言笑的禮儀老師,外加冷臉從不和他說一句話的保镖。作為皇室成員,年幼的他也被保護得很好。小時候的埋怨,都在之後的歲月裏逐漸消減。但親近不了父母,是從出生便帶上的本能。
只是近幾年關系回暖了不少,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慕澤析低着頭,拎着一個文件夾走在走廊裏,往姜阮的房間走去。剛準備通知屋內人,沒想到權限系統自動給開了門。屋子裏靜悄悄的,只有微微的呼嚕聲。慕澤析乍一進門,就看到姜阮這稱不上好看的睡相。
這是困得厲害了,先睡了?
把食神節的資料先放在一邊,慕澤析饒有興趣地蹲到了床邊,低下頭看着姜阮被床擠壓到變形的臉。面前的年輕廚師臉壓着被單,腮邊的嫩肉被擠得迫近口鼻,睡得一個不注意就咧開了嘴。嘟圓的嘴随着呼氣吸氣一張一合,又憨又呆。
慕澤析摸了摸鼻梁,無聲地笑了起來。盯着那張吸引人視線的嘴,發現手有點癢。終究是伸出了手,小心地把姜阮上下兩片唇瓣給合了起來。
手下觸感異常柔軟,慕澤析一個失神,無意識地收回手,用力搓了一下指尖。
“呼……”小呼嚕聲只消失了幾秒,剛被合起來的嘴唇又不自覺地打開了。
慕澤析驚訝地睜大眼睛,一邊憋住笑,一邊再次阻止姜阮的呼嚕聲。
“呼……”還是轉瞬間回歸原樣。
慕澤析是徹底沒辦法了,笑瘋了的他一屁股坐在了鋪有毛毯的地面,看着姜阮的睡相,悄咪咪摸出光腦給拍了幾張照片。
“吧唧……”睡夢中的姜阮估計是察覺到了什麽,無意思地砸吧了下嘴,哼哼了一聲就轉過頭準備繼續睡。沒想到自己正趴着,頭轉不過去,一用力就把自己弄醒了。
慕澤析突然感覺自己有點不對勁。
本該極其介意別人打呼嚕的,卻意外覺得發生在姜阮身上,萌得剛剛好。從盯着嘴看,到姜阮傻不愣登的轉頭把自己弄醒,慕澤析覺得自己心尖兒顫了顫。
“唔……唔?!澤析?”姜阮還在迷迷糊糊,盯着面前的臉看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趕忙起身,偏過頭去擦了擦嘴角,回頭又是一臉正經模樣。
趁着姜阮偏頭過去,慕澤析趕忙壓住笑意。迅速把光腦收了起來,起身拎起了桌上的文件。
“不好意思啊,我睡着了。你找我有什麽事麽?”語氣還帶着三分睡意,姜阮低下頭無聲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看向床前的青年。
“來,我們慢慢說。”慕澤析收斂了笑意,也跟着坐到了床邊,不急着打開手裏的文件,也不急着回頭,語氣緩慢而又鄭重。“我希望得到你的信任。”
“信任?”姜阮不明就裏地皺起眉頭,“我是信任你的啊。”
慕澤析搖了搖頭,之前他以為姜阮所有的食材來自于徽章。而徽章被人為地改造過,成為一個空間鈕載體。但今天母親無意間提及的一件事,卻讓他有點擔心起來。
“我希望你回答我,你的食材,渠道來源到底有沒有問題。”
“你為什麽這麽問?”姜阮也發現了慕澤析語氣難得的認真,便也端正态度直起身子,坐到了慕澤析身邊。“我保證我的食材來源沒有問題,是有其他烹饪師和我有一樣的嗎?”
“不,還不确定。”慕澤析搖了搖頭,“不同烹饪師擁有同一種食材,并非罕見。但即使是同一種食材,它的基因和性狀也會出現不同層次。你的羊羹裏頭,主要用的食材,那種紅色的豆子,在首都星的一個烹饪世家裏,被列為家傳獨有的食材。”
“家傳獨有的食材?不是吧?”姜阮皺起眉頭,笑得有些意外,又有些難以置信。
“我讓人剛才去查了一下,确實是烹饪師協會承認的,榮家獨有的食材。申報時間在三十年內。”慕澤析語氣頓了頓,“如果他們找上門來,你就會要提交你的食材,方便烹饪師協會的仲裁成員進行基因比對,沒問題麽?”
“我沒問題,我不怕。”姜阮搖了搖頭。
“但萬一基因是一樣的,就麻煩了。”慕澤析低下頭,“還得先去找人拿到榮家的樣本,來事先比對一番。我們得趕緊回首都星了,也許榮家和你有更深層次的關系,這也說不定。”
“嗯,我們趕緊回去。”姜阮聽話地點頭,深覺在這種事上,他得多聽慕澤析的意見。“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噢,這個呀。你可以看看,食神節的資料。”慕澤析把手裏的材料遞給一旁的烹饪師。“食神節機會很好,如果你想參加的話,就需要立即做準備了。可以多問問我,我是裏頭的工作人員。”
“這麽好?”姜阮驚喜道,接過慕澤析遞來的文件開始翻看。
文件厚厚一疊,可以看得出是慕澤析特意整理給他的。粗略翻翻,不僅有前幾屆食神節的賽制,還有不同烹饪世家和烹饪師參加食神節的表現,以及最終取得的名次。便低下頭從第一頁細細開始看起來。
慕澤析看着姜阮臉上的笑容,松了口氣。“但你得先解決了榮家這事。榮家不是什麽善茬,你要有這個心理準備。”
“這?怎麽個不是善茬法?”姜阮正看得入迷,被慕澤析這麽一說,也擡起頭來。
“黑料太多了,衆說紛纭。即使在前幾屆的食神節,也沒得到多好的風評。對榮家的獨子榮祿,圈裏有條戲稱,說的很是露骨。”慕澤析抿了抿嘴,眼神晦暗了起來。
“嗯?”姜阮不明就裏地眨眼。
“榮祿榮祿,求榮求祿。見人就咬,不死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