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就在謝大河驚呼三丫怎麽暈倒的時候,突然一個半人高的人影穿進了人堆裏,看到暈倒的謝安安,當即急的不行,說道:“快快快,快送去衛生所吧!”
謝大河定睛一看,這不是對門的二寶麽!
不過此時的謝大河也顧不得問他怎麽會突然出現的,連忙抱着謝安安往衛生所跑。
不僅謝大河和紀國輝在跑,身後還跟着一群剛剛在那心疼謝安安的吃瓜群衆們。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全都揪心着這謝家三丫頭,不去看一眼都不放心!
所以,原本都準備關門下班回家的衛生所的醫生蔔梅,老遠就瞧見浩浩蕩蕩的來了一大群人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
她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麽群體性的打架鬥毆事件呢,可直到大夥兒跑近了才看到,原來是為了謝大河懷裏的小姑娘!
畢竟是醫生,行醫治病是本能。蔔梅也顧不得許多,将外人都隔絕在衛生所外頭,只留了謝大河和紀國輝進來。
這個年代的衛生所十分簡陋,只有一個房間。房間裏也只有一些最基本的醫療器械,兩張病床并排放着,互相隔着藍色的布簾子,僅此而已。
雖然謝大河和紀國輝進了屋子,可也都被蔔梅擋在了布簾子之外。
對謝安安進行了一些基本的檢查後,蔔梅便黑着臉出來了。
蔔梅和她那孤傲的老爹蔔立人差不多,都不是什麽脾氣好的人。不過蔔梅畢竟也是正經衛校畢業的,為人處世上,比蔔立人柔和很多。
可即便這樣,在檢查完病床上那個小可憐後,蔔梅也是沒辦法對眼前的謝大河有什麽好态度的:“不是說這三丫頭特別招你喜歡麽?咋還能中暑成這副模樣?!還有,她身上咋還有傷?女娃也是人,現在可講究男女都平等了!”
在這個年代裏,農村地區的通訊雖然不發達,可村子裏要是有什麽大新聞,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就能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裏。
昨兒個老謝家突然領回來個小丫頭,連大隊長吳剛都上門了,蔔梅知道這事兒也不奇怪。
謝大河一聽這話,頓時心裏涼了半截:“咋了?中暑?啥中暑?咋還有傷?這這這……”
紀國輝一聽這話,便又補充說道:“她好像很久沒吃東西了,是不是餓的?”
謝大河聽到這話,頓時心裏頭又涼了幾分。明明是酷暑時節,可他此時此刻只覺得周身都冰涼涼的。
蔔梅聽到這話,眉頭蹙的更厲害了:“聽聽!聽聽!連這麽小的娃娃都知道關心隔壁的妹妹,你們這些大人都是咋當的!”
說完話,便飛速的從倉庫裏取出一瓶透明液體出來,說道:“我先給她挂點水,再不補充點營養,這丫頭怕是要連命都沒了!”
咣當一聲!
謝大河只覺得天旋地轉,到底怎麽回事?
剛剛三丫還親昵的喊自己爺爺,還說爺爺香香,那軟糯的聲音好似還在耳邊。怎麽一轉臉,這孩子就不行了?!
謝大河腰杆硬了一輩子,從來沒求過人。此時此刻,卻再也沒忍住,腳底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蔔梅的跟前,說道:“小梅啊,你救救我三丫吧!求你了!”
蔔梅畢竟也是在這溪河大隊長大的,這謝大河也算是她半個長輩。瞧見他這麽高的漢子突然就老淚縱橫的跪下了,當即吓了一跳。瞬間便有些自責,剛剛自己的語氣真的有些過分了。
蔔梅連忙上前,想要将他拉起來。
可謝大河卻死死不肯起來,只求她一定要救回三丫。
蔔梅連連答應,連騙帶哄的:“大河叔,你要是再不起來,那我可就不敢保證了啊!”
謝大河一聽這話,當即愣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到底這紀國輝是外人,腦子清醒些,一聽便明白了,連忙說道:“謝爺爺,安安有救了,你快起來,不要耽誤梅姨救人啊!”
謝大河這才明白了,連連答應,用手掌将自己的眼淚鼻涕都擦過,連忙起身。跌跌撞撞的,紀國輝差點都扶不住他。
蔔梅說道:“你們先回去吃飯吧,挂水還得有一會兒,順便讓她在我這歇歇。等你們吃完飯再來接她,時間就剛剛好。”
謝大河原本想拒絕,因為他想等三丫好了,一起帶她回家。剛剛他還答應了她,今晚做好吃的給她吃。
可一想到剛剛紀國輝對三丫的事兒好似很熟悉,加之三丫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還不清楚,便答應了下來。帶着紀國輝出了衛生所,想要聽他把事兒說全了。
可當他一出衛生所的門,就被剛剛跟來的一衆人圍起來了,七嘴八舌的問道三丫咋樣了。
謝大河跟大夥兒做了個揖,感謝大夥兒。告訴他們這孩子現在已經好多了,正在裏頭挂水,等水挂完就帶她回家。
這年頭,挂水可是大事啊!什麽病能要挂水啊?肯定是了不得的病啊!衆人又是一陣心疼,都恨不得自己去代替這個小可憐。
張嬸連連抹淚:“大河啊,你可得對她好點啊。這丫頭太可憐了!”
王嬸也擦了擦淚:“是啊大河啊,要是缺啥就跟我說!不管咋說,這丫頭跟咱大隊人都有緣,我們都喜歡她!你要覺得養的費勁,那就咱大夥兒一起養活她!”
張嬸連忙也說道:“就是就是,我家都現成的,你要需要啥,吱一聲!”
謝大河再次拱手謝過大夥兒,不過還是拒絕了大夥兒的好意:“三丫是我要認下的孫女,我一定會對她負責到底的!我們老謝家畢竟還能吃上口飯,暫時就不勞煩大夥兒了!要是哪天真的揭不開鍋了,我謝大河一定舔着臉開口,絕不會讓我這寶貝疙瘩受一丁點兒委屈!”
老爺子說的擲地有聲,好似賭誓一般。
衆人又唏噓了一陣,卻沒人主動問一句這孩子咋會突然成這樣的。
越是不問,謝大河越是知道,大夥兒已經心知肚明了。
三丫好端端的來找自己,一提到老太婆,她就哭暈過去了!加之昨兒個老太婆還當衆說要把她扔到亂葬崗裏頭去,今天她就虛弱成這樣了。
不是她又能有誰!
心中忍着氣,将大夥兒給哄走後,便拉着紀國輝坐在路伢子上,問了問到底什麽情況。
紀國輝也不隐瞞,将在哪裏遇到謝安安的,怎麽想盡辦法救她出來的,她在溪邊中暑差點暈倒的事兒全都說了一遍。
當然了,他也完美的避開了最後謝安安送他和五寶大紅薯的事兒。
老爺子聽到最後,整個人已經怒氣騰騰。紀國輝光看他的眼神,都覺得有些害怕。
老爺子将拳頭捏緊又松開,松開又捏緊。最終,還是從腰間将大煙槍抽出來,吧嗒吧嗒的抽了幾口,好似在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
隔了好一會兒,老爺子說道:“好孩子,你先回家去吧,爺爺在這待一會兒,順道等等三丫。”
紀國輝點了點頭,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紀國輝快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遠遠的就看到宋雪梅站在路邊上,焦急的等待着自己。
紀國輝連忙快步上去,喊了聲:“媽!”
宋雪梅瞧見是紀國輝,臉上終于露出不少笑意,抹去擔憂:“去哪兒了,回來的這麽晚?”
宋雪梅是公社小學的老師,在他們這一片算是個文化人,說話溫溫柔柔的,讓人聽了心裏就舒服。在老紀家,紀國輝最喜歡的就是媽媽了。
紀國輝擡眼,“嗯”了好久,腦子裏天人交戰,不知道要不要将今天的事兒都告訴給她。平常他有些什麽不能告訴爺爺奶奶的小秘密,也全都告訴媽媽的。可是今天……
知子莫若母,宋雪梅一下子就看出來兒子的不正常,便問道:“今天出了什麽事了麽?我瞧着五寶抱着紅薯在那喜滋滋的,問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紀國輝想了想,看了眼對門的老謝家,說道:“媽,有個事兒……”還是有些欲言又止。
宋雪梅從兒子的神情中便知道肯定是有事的,瞧他看老謝家的神情,便猜到這事兒跟老謝家人有關。便拉着他回了家,徑直到了自己屋裏後,說道:“說罷,老謝家咋了。”
紀國輝驚訝:“媽,你咋這麽厲害,啥都知道!”
宋雪梅的神情并沒有放輕松,依舊讓兒子将事情先說清楚。
紀國輝也不耽誤,便連忙将今天的事兒都說了一遍。當然了,他依舊遵守諾言,沒有告訴媽媽大紅薯的來歷。
宋雪梅聽完這事兒,眉頭蹙着,隔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二寶,這事兒你以後別再摻和了。老謝家不管之後怎麽處置那個謝安安,你都得把今天這事兒爛在心裏頭,不能和任何人說!”
紀國輝畢竟年紀還小,十分不解:“媽媽,你是說安安暈倒的事兒麽?”
宋雪梅搖搖頭:“傻二寶,媽說的是謝奶奶把謝安安裝進麻袋扔掉的事兒啊!”
說罷,将紀國輝緊緊的摟在懷裏,心有餘悸。
還好還好,她嫁的是冬青,不是對門老謝家。若是那謝老太太是自己的婆婆,那二寶……還能這麽開心無虞的長到現在嗎……
紀國輝并不知道媽媽在想什麽,不過,就算媽媽不說,他也不打算跟別人說這事兒的。媽媽跟他想到一起啦!
可突然想到了什麽,紀國輝探頭,從媽媽的懷裏出來,一臉焦急的說道:“可是五寶也知道這事兒!他剛才走路上還跟我說安安特別可憐呢!”
宋雪梅:“……五寶小,睡一覺可能就忘了……吧!”
“會嗎?”紀國輝表示懷疑。
宋雪梅扶額,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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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頭的老爺子抽完煙窩裏的煙絲後,便又進了衛生所看了眼謝安安。發現她睡得挺沉的,便還是先回家了。
到家後卻發現,除了老四兩口子不在,其他人都該幹嘛幹嘛,好似根本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大毛瞧着爺爺回來了,立馬上前說道:“爺爺,你回來的可真是時候,奶奶讓二媽今晚給咱下面條吃!還握了好幾個雞蛋!可香了!”
老爺子沉着臉,沒吭聲。
說着話,三毛也跑來了,手裏還拿着幾顆葡萄:“爺爺,咱家後院的葡萄已經紫了,可甜了!今天下午奶奶給我們上葡萄架摘葡萄的,您嘗嘗!”
老爺子接過三毛遞給自己的那顆又大又圓又紫的葡萄,想到此時此刻還躺在衛生所的病床上,滿臉慘白的三丫時,人生第一次,将手裏的葡萄一下子捏的稀碎!
大毛和三毛當即就傻了,爺爺今天是怎麽了?
浪費糧食就是極大的犯罪,老爺子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可是,今兒個,他就算是被判刑坐牢,也要給三丫把名分給正回來!
大毛稍微年長一些,腦子稍稍轉了轉就看出來爺爺的不對勁。立馬腳底下抹油,跑到竈房去找親媽了。這種時候,他才不撞槍口呢!
而三毛還是一臉不明所以,看着爺爺手裏稀碎的葡萄,莫名的擡頭看向爺爺:“爺爺,你幹嘛要把我葡萄捏碎了?!”
老爺子将手心裏散落的葡萄汁葡萄皮甩了甩,面不改色的問道:“你奶奶呢?”
三毛不樂意的嘟囔着嘴,又塞了兩顆葡萄進嘴,囫囵說道:“在屋裏躺着呢!”
老爺子蹙眉:“這時候躺着作什麽?”
三毛擡臉,腮幫子因為吃葡萄而變得圓滾滾的,說道:“奶奶給我們摘葡萄的,摔下來了,吃了屎,然後說屁股疼!”
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