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俞思宇所料,吳軍軍一包煙就把大隊長收買了。
你可別小看這小小的一包煙,那可是稀罕的好東西,雷昌順也只在公社裏見過領導們抽過幾回,自己是從來也沒嘗到過這種高級貨其中的滋味的,頂多就是聞到過幾鼻子飄過來的二手煙。
那也已經足夠讓他神魂颠倒了,作為一個從第一天抽煙開始就一直只能抽旱煙的農民來說,那紙煙可是真香,連飄過來的二手煙都令人陶醉,要真親自吸上一口那得多過瘾啊!
再看看人家,用食指和中指把一根白得跟玉似的紙煙一夾,談話間時不時放嘴裏吸上一口,天吶!真是一種高貴的做派。
雖然說咱幹革命的不能總想着享受,但雷昌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腦。每次從公社開完會回來,一路上整個腦子裏全是那些。他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過一把那樣的瘾,這輩子就沒白活了。
所以,一包紙煙,對于雷昌順來說,就是夢寐以求的東西,雖然他還得偷偷摸摸躲着抽,不能像公社裏的領導那樣光明正大、潇潇灑灑,但至少已經有實實在在的紙煙可抽了,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全大隊裏第一個嘗到紙煙滋味的人。
***
俞思宇回到知青點,時間差不多也到晚飯飯點了。她這一去一回不需要擔心被人注意到,因為大家都知道每次這個時候她和吳軍軍都會去買東西,唯一的不同點只是這一次只她一個人去。
俞思宇只把這件事記在心裏,現在伸張出去毫無意義,首先要鬥也鬥不過大隊長,其次也拿不出吳軍軍賄賂的直接證據。
晚飯還是跟平時沒什麽區別,一人一碗粥,本來也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然而飯後卻發生了一些事情。
事情的起因還是因為喝魚湯的事,雖然無論俞思宇還是芮宇辰,都沒伸張要抓出誣告芮宇辰偷魚的人,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偏偏那個誣告別人的吳軍軍卻有些憤憤不平。---
一向冷傲不多話的吳軍軍這一晚上一反常态,開始在知青隊伍裏發起牢騷來,“哎同志們聽我說兩句啊,要我說山上的一草一木,河裏的一沙一石,都應該是大隊集體的,無論是誰,私自去拿就應該算作是偷,即使不叫偷那也應該是搞私有化,是在撬社會主義的牆角,輕則應該抓起來再教育,重則應該抓起來槍斃!”
吳軍軍一說完,第一個蹦起來支持他的自然是何燕燕,她舉起拳頭大聲喊:“對!抓起來!”
除了他們兩人外,其他人都是喝了魚湯的,不可能會同意他的說法,即使心裏同意嘴上也不會說,不然自己也得跟着背罪名。
一時間整個院子熱鬧起來,有人很快就提出了反對意見,“吳軍軍,大隊長剛才都說了,下河抓魚沒有違反任何規定,你在這瞎起什麽哄?你不就是沒喝魚湯嗎?那也是你自己不喝的,又沒人不讓你喝,現在又來咬大家一口,你安的什麽心?”
“對!你安的什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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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要搞分裂?”
“是不是你跟大隊長誣告別人偷魚的?”
……
有人起了頭後,一連串質問就向吳軍軍砸來,他裝得一副滿不在乎鎮定的樣子,而受衆人這麽質問,可把何燕燕急壞了,她一時找不出話來反擊,急得一張臉變了形,就差一點沒哭出來。
吳軍軍見狀,自知今天打錯了算盤,幹脆耍無賴,“你們少在這以多欺少!不就是喝了點人家的魚湯嗎,就要昧着良心血口噴人!既然沒有公理,那就走着瞧!集體的東西既然你們要私自去取,那我以後也就不客氣了!”
說完一甩手自個兒回了宿舍。何燕燕也委屈地屁颠颠回宿舍了。
衆人“切”了一聲,整個院子恢複了安靜,但安靜還沒持續兩分鐘,就聽男知青宿舍傳來一聲“啪”的巨響。衆人扭頭看去,那間宿舍好好的立在那裏,只聽裏面傳來一聲呻|吟,“哎喲~~媽的什麽玩意!都他媽跟老子作對!”
緊接着是一聲“哐铛啷”的響聲,一根竹子被重重摔在了地上。
有人恍然大悟道:“可能是吳軍軍的床塌了!”
接着是大家哄然大笑,“他自己做的床,他還在罵什麽?還摔竹竿。。。他是不是瘋了!”
跟芮宇辰一起新來的另兩個男知青,此時也擔心起了自己的竹床不結實,他們相視一眼,又看看就在旁邊的芮宇辰,其中一個道:“那竹床真能踏啊?我看挺結實的啊,會不會是吳軍軍剛才心裏氣不過,把自己重重地摔到床上,才導致塌了的。”
芮宇辰看了看他,“不管怎麽塌的,結果都是塌了呀,說明質量還是不過關,即使動作不大,時間長了一樣不行。”
當晚,兩個新同志睡得不太踏實,總擔心自己的床塌了。
兩個新同志的床一直到天亮也沒塌,但吳軍軍的床塌了的事情很快就被大隊長得知。這是很短時間內的第二次知青們的床散架,他不得不重視。
于是當天中午,大隊長就不再允許大家午休,讓所有人把自己的竹床搬到院子裏,自己踩上去蹦跶,檢查質量。
不蹦跶不打緊,這一蹦跶可就出大事了。
女同志那邊稍微好一丁點,俞思宇和伍蕊琴的床前幾天重新做過,沒被蹦塌,新來的三位女知青的床是俞思宇帶着做的,也沒塌。而男同志這邊只有芮宇辰的床還完好。
看着滿院子的狼藉,有的知青把床蹦塌後摔下來還傷到了自己,大隊長氣得直罵娘。
然而生氣歸生氣,氣完還得想辦法解決問題,大隊長一臉嫌棄地看着大家,吩咐道:“下午不去田裏了,每個人把自己的床修好!女隊俞思宇伍蕊琴,教大家怎麽做!男隊芮宇辰,你教大家!修好了我要來檢查!床塌了的所有人,今天沒工分!”
大家怨聲載道,但也沒轍,床壞了不能不修,晚上還得睡覺,沒工分也只能接受。
最為後悔的莫過于跟芮宇辰一起來的兩個男知青,當初要是聽一句勸,也不至于弄得今天如此狼狽。至于別人,他們也沒什麽好說的,也怪不上吳軍軍教得不好,誰讓自己還不如他呢。
一聽大隊長說沒工分,吳軍軍反應最快,他忙走到大隊長跟前,笑嘻嘻道:“大隊長,您看我是不是應該有工分,當初做床大家什麽都不會,都是我教的,雖然今天在極端條件下都塌了,但大家正常睡覺還都好好的,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大隊長看到他就想起那包香噴噴的紙煙,思索了三秒鐘後故作嚴厲道:“吳軍軍同志,你還好意思說今天都塌了啊!不都是因為你沒教好嗎?”他話鋒一轉,“算了,今天确實也是條件極端,看在你确實也付出的比別人多的份上,你的工分就不扣吧。”
大隊長說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吳軍軍得意洋洋地回到原位,心裏美滋滋,暗自為自己的機智叫好。
俞思宇心裏沒起半點漣漪,吳軍軍就是這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而雷昌順的所作所為,她也不足為奇,況且,相比以後要發生的事情,這才哪到哪啊。
倒是知青們裏面有不少人本來床不結實的事對吳軍軍沒意見,現在卻也有些不服了,憑什麽他就不扣工分!大家還都是被他害的呢!
當然也有些人看出了端倪,覺得這吳軍軍不簡單,會來事,心裏盤算着跟他混也許以後會好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