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家收斂了一點, 都把盯着杜華的目光收了回去, 杜華又問芮宇辰:“宇辰, 你們打算留下以後怎麽辦?”

芮宇辰說:“總會有辦法的,你不要有心裏壓力,不用非得跟我們一起, 這只是我們自己個人的選擇,跟你沒關系。”

杜華想了想,小碎步往他們那邊挪,“那我也留下來吧, 反正總要有人留下。”他雖然心裏沒底, 不過還是相信芮宇辰他們, 再說他也實在沒臉脫離他們的小團隊自己去過那“好日子”, 心一橫就站過來了。

一下子主動留下來四個人,這讓雷昌順眉開眼笑,這工作也沒他想象的難做嘛,“大家都看看, 都看看!這四位小同志才是真正的有覺悟!還有誰願意留下的嗎?”

但沒人再動了, 雷昌順又說:“沒人自告奮勇了是吧?那好, 那我就只能抽簽了。”

只見他從身邊拿出一只早已準備好的小竹簍, 對大家說:“這裏面裝了折好的小紙片, 數量跟你們人數一樣, 其中有八張上面寫了兩個字:留下。現在已經有四個同志願意留下來, 我挑出四張寫了“留下”的, 剩下的每人抽一張, 誰拿到“留下”的紙條誰就留下。”

該來的終于來了,雷昌順拿着小竹簍走下來,遞到每個人面前,每人取一張紙條。

大家拿到紙條後都不敢打開看,雷昌順放下竹簍又走過來挨個幫他們打開紙條遞回給他們,“抽到留下的自己站出來吧,這就不用我再點名了吧?”

何燕燕拿到雷昌順幫她打開的紙條後都傻眼了,只見她雙手顫抖眼睛瞪得老大,都快要哭出來了,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反複看了好幾遍紙條上的字。

雷昌順等得不耐煩了,狠狠瞪了何燕燕一眼,又對大家說:“動作都快點,抽到什麽就是什麽,一眼就能看清楚,用不着反複看!”

何燕燕極不情願地從隊伍裏挪出來,慢吞吞地往俞思宇他們那邊挪過去,還沒走到一半眼淚就下來了,瞬間淚流滿面,她凄慘的模樣讓明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的伍蕊琴都差點心生憐憫。

緊接着是另外兩個女知青站了過去,說來也是巧,總共只抽四個人,結果前三個都是女生。

還剩最後一個人卻遲遲不見動,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這最後一個名額到底是誰,每個人的紙條都是雷昌順給打開的,他自然知道還有誰,但他也沒催,等了好半天才慢慢開口,“怎麽着?非得讓我點名啊?”

還是沒人動,雷昌順便只好說:“那我就點名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雷昌順的臉上,不知道被他點出來的名字會是誰,只聽他語氣平淡毫無感□□彩地說:“吳軍軍,出來吧。”

大家又齊齊看向吳軍軍,表情裏露出一絲了然的意味,原來是他啊,怪不得會耍賴站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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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吳軍軍還繼續耍賴說:“不是我啊隊長,您是不是搞錯了?”

雷昌順微微一笑,“把你的紙條翻過來給大家看看到底是不是你。”

吳軍軍才裝模作樣地在自己身上搜找,“诶?我的紙條呢?我紙條掉了?不對,隊長,您剛才就把我漏了,我還沒抽紙條呢,給我抽一張吧。”他嬉皮笑臉的不停給雷昌順使眼色,意思很明顯,就是想讓雷昌順放過他一馬,作為交換後面當然會給他好處。

然而雷昌順此時就像完全忘了之前他經常收點吳軍軍的禮物,他變得鐵面無私公事公辦,“吳軍軍同志!你別想耍賴,不然我們就只能搜你衣服了!抽到留下就幹脆點!別指望事情還會有什麽改變。”

結果既然都已經出來了,其他沒抽到留下的知青們也不願意看着吳軍軍耍賴,都紛紛指責他,“吳軍軍,我們都看見你已經拿了紙條了,隊長也給你打開了,你怎麽到現在還耍賴!”

吳軍軍一看耍賴是沒戲了,本來還想着以他跟雷昌順的交情可以放過他一馬,沒想到這雷昌順竟然是這麽一個忘恩負義的老東西!他無奈地往留下的人群那邊走去,嘴裏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說些啥。

這個巧合連俞思宇都沒想到,居然吳軍軍跟何燕燕都留下來了,本想着以後的日子可能要清靜很多,這一來多半又有得煩了。

雷昌順最後說:“不留下來的同志們大家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有人來接大家走。”他也松了一口氣,一下子少了那麽多人吃飯,他的壓力小了不少。

留下來的除了俞思宇他們四人小分隊外,心裏都很着急,吳軍軍就第一個問雷昌順,“隊長,那我們呢?我們怎麽辦?”

雷昌順說:“你們先回去,住在哪家就回哪家,後面我會安排。”

所有人都往大隊的農戶家裏走回去,一群人分成了三種不同的狀态,不用再留下的那些人一個個紅光滿面心情很不錯,俞思宇芮宇辰他們則沒什麽變化,表情鎮定地往回走,而另外四個被迫留下的人則垂頭喪氣唉聲嘆氣,本來就不好的精神狀态更加萎靡了。

俞思宇上輩子的那次災難沒這次嚴重,上面給補給了一部分糧食,加上大隊裏還剩下的一點,并且田地還沒被破壞得這麽嚴重,接着就種下了其他糧食,他們勉強度過了難關,這次送走了大部分知青,留下的多半也是咬緊牙關挺過去,不會有什麽新鮮的。

所以對于以後雷昌順會如何安排他們,俞思宇也不想去多想,她現在一心只想着趕緊找機會去把空間裏的田地種上雜交水稻喝小麥,只是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機會跟別人分開。

回到任偉國家裏的時候,朱豔萍和任偉國問了他們後才得知他們四個竟然是主動要求留下來的,朱豔萍說:“你們年紀輕輕的但都是好同志,寧願自己留下來吃苦也要把機會讓給別人,只是往後的日子還真不知道怎麽挺過去,你們心裏有數嗎?”

芮宇辰說:“我們知道,我們既然選擇留下來就會想辦法解決困難的。”

朱豔萍點點頭又搖搖頭,“哎我們也幫不上什麽忙,真的是。”

芮宇辰笑了笑,“謝謝阿姨,你們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了。”他心裏想的是不但他們自己要度過難關,還得想辦法幫助這些農戶度過難關。

雷昌順做得很絕,本來一天只有一頓的清水粥,當天晚上就不讓要去兵團的知青們喝了,他讓今天值班煮粥的大媽就在她自己家裏煮了八人份的,然後用一只鐵通拎着去給那八個要留下來的知青送粥。

拿到粥的俞思宇和芮宇辰四人當時就覺察到了,俞思宇說:“今天直接把粥送咱們手裏,大概是只給咱們留下來的人粥喝了。”

芮宇辰道:“多半是,看那個大媽拎的小桶也就七八碗粥。”

伍蕊琴:“這也太絕了吧,那他們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杜華稀裏嘩啦一下子把粥罐進了肚子裏,說:“哎,是有點絕,說起來省下來的那一丁點玉米渣咱們也是受益者了,雖然不是咱們要求省的,不過咱們是主動把機會讓給別人然後留下來的,他們忍一頓也不會介意吧。”

伍蕊琴都被他繞暈了,“你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沒一點邏輯。”

杜華:“我是說他們忍一頓餓也不會太介意,畢竟明天開始他們就要過上好日子了。”

俞思宇道:“那可不一定,兵團裏的活都是超級重的,搞開荒建設不是做農活能比的,吃的也不見得多好,現在哪裏不缺糧?”

杜華問她,“你怎麽知道?”

俞思宇:“這又不是什麽秘密,想想就知道啊,你不知道兵團是做什麽的嗎?”

杜華想了想,“也是,不過再苦再累至少有飯吃,那還是比咱們強。”

芮宇辰拍了拍他,“天無絕人之路,咱們多想想辦法也會有飯吃的。”

伍蕊琴握了握拳,還在杜華面前晃了幾下,說:“對!咱們要積極,努力,向上!”

杜華:“……我也是積極向上的。”

話說其他知青們等到晚飯時間了,都還往知青點走去,沒想到他們到了那裏一看,不但沒見到有阿姨給他們煮粥,就連那個一直給他們煮粥的土竈都不見了!

有幾個人沖在前面跑過去想看個究竟,就見土竈所在的地方以變為平底,只剩下長期被柴火燒得發白的地面,是被人為鏟掉的。

有人立馬就猜到了,“咱們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可能今天就沒打算還給管飯吧,回去吧,反正一碗粥也不頂事,忍忍吧。”

但有人就不同意,“憑什麽!說好了明天才走,今天咱們還是大隊裏的一員,憑什麽連一碗粥的都沒了!”

“是啊,憑啥?”

“那你們去找大隊長問啊,問我我怎麽知道!”

大部分人都回到各自住的農戶家了,只有少數幾個人不服氣的真去了雷昌順家,想當面問問清楚。

雷昌順似乎早已料到他們回來找他,見到他們時一點也不奇怪,同時也和顏悅色地跟他們解釋,“幾個小同志啊,我這也是無奈之舉啊,現在的情況你們也都看見了,要不是形式如此嚴峻也不會讓你們走啊,你們離開這裏很快就一日三餐不愁了,也不差這一頓嘛你們說是不是?你們也為留下的同志們考慮考慮,他們以後怎麽辦?你們省下的一頓粥對他們來說以後可能是救命的好幾頓了。”

“大家本來都是同甘共苦的,這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好機會了他們把機會讓給了你們選擇留下,你們就為他們忍一碗粥的事而已,不難吧?這也正體現了大家彼此之間的友誼嘛。”

雷昌順說得冠冕堂皇,并且語氣又那麽客氣,幾個怒氣沖沖來找他的知青一時無法反駁,也不習慣他這種說話的口氣,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啥,說不定壓着很大的怒火也說不定,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達成了共識,還是算了吧,都不想在這要離開的節骨眼上節外生枝。

“隊長說得隊,我們怎麽可能不願意忍一忍呢,這都算不得什麽事,也是應該的。”

“其實我們也很關心,留下的同志們以後怎麽辦啊?”

雷昌順擺擺手,“這個你們不用擔心,我們自有辦法。”

幾個人趕緊告別了雷昌順溜了,都有點後悔,早知道還不如不來找他呢。

***

知青們這麽長時間相處下來多少都有了感情,有些還成為了不錯的朋友,這眼看明天就要分開了,今晚又是個月光潔白的夜晚,大家雖然餓着肚子精神也不太好,但都自發來到知青點的小院子上,敘敘舊的同時也互相祝福,雖然大家現在都還很年輕,但世事難料,說不定有些人就此別過後再見不到了。

大家聊着天看着月亮謝謝,還都有些傷感起來,同時也抓緊時間互留了聯系方式,約好了以後回了城裏再聯系。

再次回到住處時,時間也不早了,俞思宇他們分別進了卧室睡覺,今夜月光特別好,俞思宇想着等伍蕊琴睡着了她就進空間去育秧苗去,結果伍蕊琴今晚內心也不平靜,一直睡不着纏着俞思宇聊天,聊到半夜還沒什麽睡意。

俞思宇通過縫隙向外看,發現月光已經漸漸變淡,已經臨近破曉了,要是大隊裏打鳴的公雞還在估計都打了三次鳴了,可伍蕊琴還不睡覺。

看時間已經這麽晚了,俞思宇也差不多放棄了這次育秧苗的計劃,對伍蕊琴說:“蕊琴,該睡覺了,再不睡天都要亮了,不睡覺明天會很難受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睡不着,心裏總是東想西想的。”伍蕊琴說着說着最終還是敵不過身體的疲憊,很快俞思宇就聽到她細微的鼾聲。

俞思宇輕聲喊了喊伍蕊琴,後者沒什麽反應,徹底睡着了。俞思宇的困意也不斷往頭上湧來,但她還有點舍不得這個機會,進空間的機會本來就不好找,再拖下去只怕過了季節就要錯過種她的雜交稻了。

俞思宇使勁擠了擠眼睛,揉一揉太陽穴,打起精神來心裏默念:進去!

如她所願,下一秒她就站在空間裏的院子裏了,只是那一陣天旋地轉實在不舒服,還有待慢慢适應。

此時再看月光更淡了,天邊已經出現隐隐約約的白光,俞思宇一刻也沒停留,趕緊去堂屋拿了稻種再到吊腳樓下找了農具。

讓她高興的是裝農具的屋子裏連育苗的塑料薄膜和肥料都有,再找了找竟然還有曬幹搗碎了的農家肥,就是缺一雙手套,不過她也顧不上嫌髒,這農家肥是育秧苗最好的,她帶好稻種、農具、還有農家肥就往田間走去。

這黎明一旦開始了就特別快,眼看月光淡得連影子都快看不見了,還好俞思宇對育秧苗也是輕車熟路,不然她還有些擔心時間好太長了伍蕊琴醒來,還有朱豔萍和任偉國起得早,也可能把伍蕊琴吵醒,畢竟那房子隔音為零,一點點動靜都有可能吵到。

俞思宇到了田裏,直接來到那一丘做好了的育苗的田邊,先撒一層肥料,再密密麻麻撒上稻種,接着再撒一層農家肥和一層細土,最後蓋上塑料薄膜,薄膜四周撿來石頭壓緊。

她做完這些再擡頭看時,月亮早已不知道去到哪裏了,仔細看了一遍天空才能發現它的位置,天邊泛起魚肚白,腳下也早已天亮了。

因為蹲太久了,俞思宇站起來都有些困難,用雙手撐着膝蓋費了好大勁才站直了腿,腰也酸痛得厲害,雖然她對農活輕車熟路也有技巧,但畢竟這時候的她瘦瘦弱弱的,就像雷昌順說的怎麽看都是握筆杆子的人,她站在原地活動了一會兒才總算緩過來。

那些農具她暫時也不想再扛回去了,那些東西可不輕,她來的時候是卯足了勁扛過來的,現在秧苗已經育好了,她也累得夠嗆,想着先回去洗幹淨腳手就出去。

俞思宇終于松了口氣,這秧苗育上後得半個月左右才能插秧,這也她就沒那麽着急了,這是她計劃種莊稼的重中之重,至于小麥,再找個時間進來種一下就行了,再說有了雜交水稻,小麥也沒那麽重要了。

俞思宇忙了這一陣肚子也餓了,只是現在再去煮飯是來不及了,她不能再呆太久,走進廚房掃了一圈,蔬菜瓜果堆裏居然翻到一個甜瓜!

她都沒顧上去拿刀來削皮,拿起甜瓜往桌上一砸,一下就炸開成幾瓣,把瓜心挖掉坑了幾口,簡直太爽了!又香又甜汁水還多,既解渴又頂餓。

俞思宇把一個甜瓜啃完了,漱了口站在院子裏,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萬一這時候伍蕊琴已經醒來了發現她沒在,她突然這麽出去出現在床上還不得把人給吓半死?

于是俞思宇想了想在心裏默念:出到吊腳樓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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