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用不到你的毛，喝不到你的血，那麽我就殺了你！”
百願心知肚明，這人此刻不是開玩笑，他手上握着的那把黝黑的刀，上面盡是和他身上結界同樣的氣息。那把刀刺下來，穆染留下的結界，根本就擋不住。那個位置，是他的心髒，刺進那裏，他就會魂飛魄散。
短暫的時間裏，他卻想了好多。他還沒有找到華昭大王，還沒有去問神皇渭央關于鏡子中的那些事，更沒有好好的跟穆染告別。
忽然百願覺得天旋地轉，他的背不再挨着冰冷的地面，而是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頭抵靠着結實健碩的胸膛，那裏卻沒有心跳。熟悉的氣息再次将他包圍，他突然好想哭，竟然也真的哭了起來：“阿染，嗚嗚……”
穆染沒有說話，抱着他的手，緊了緊，擡頭望向留在原地舉刀的半透明人，眼神陰冷。
半透明人扔掉了手裏的刀，毫不畏懼的迎向了那冰冷的眼神。
“你找來了啊，比我預想的要快很多啊，我原本以為我布下的這個局，以你的無所不能是找不到的。”這話聽着很別扭，但那半透明人卻說得沒有半分諷刺或恭維，好像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他就是利用了穆染的無所不能才布置這樣的一個局的。
“呵……”一聲冷笑：“不妨告訴你，你最大的失誤，便是用本尊的氣息來布這個局。神魔大戰之後，魔界遷徙至此，就不可能再有本尊的氣息了。這裏出現本尊的氣息，除了你身上的那顆心，別無可能！”
“哎，是我失算啊，我本以為，你在這只鳥身上布置的結界才是我最頭疼的事，不過你的結界，卻不排斥我胸膛裏的這顆心，哈哈……看樣子你的東西不認主啊，是不是有一天，我就可以代替你呢，嗯？”
穆染沒理他，而是伸手檢查百願頸上的刀口，溫暖的氣息從傷口中傳進來，他甚至能感覺皮肉長合的過程，過了一會兒，脖頸處的傷口就一點都不疼了。
那人還在自說自話，像是被關了幾萬年一般，有些興奮：“喲，你我作對這麽久，這還是第一次照面吧？以前光聽見你的名字，我就覺得煩！”
“作對？你還沒有資格和本尊作對，你在本尊面前，不過是個跳梁小醜，是用來哄鏡央開心的玩具罷了！至于你，妄想代替本尊，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你的心，現在在我的胸膛裏跳躍呢！”
“不過是一顆心罷了，本尊要它何用？！”穆染眼神忽冷，道：“本念在你不過是個裝着本尊一顆心的容器，不想殺了你，但是你錯就錯在動了本尊的人。既然動了本尊的人，就要付出一些代價！”
那半透明的人似乎被駭住，向後退了幾步，想循着石壁逃走，卻沒來得及，穆染那根銀色的鞭子急速的向他而去，将他綁到了眼前。
穆染卻笑了起來，有些天真無邪，哄他說：“你放心，你一個破玩具，本尊還不屑于殺你。殺了你多不好玩啊，你知道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麽嗎？呵……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越想得到的，本尊偏偏不讓你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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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手對着半透明人的前額一點，原本半透明人變得越來越透明，最後竟然消失不見了。整個通天石洞裏，只能聽見那人凄零駭人的慘叫聲：“你……你竟然撕碎了我的三魂七魄，讓我永遠漂泊在這魔族密地裏……父神穆染，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穆染早已把那人當空氣，雙手抱着百願，順着腳下的石階，一步一步的離開。
百願心中驚駭，雖然穆染沒殺那人，但下手可真不輕。那人最大的願望就是得到身體，他卻讓他原本聚集起的那麽一丁點的實體都前功盡棄了，還殘忍的撕了他的魂魄，他再成實體，大許要再等個幾萬年了。同時，一股暖流淌進心裏，穆染，這是再替他報仇！因為，那人在穆染的眼皮底下，傷了他。
還差最後一個臺階離開石洞，那人的聲音又一次傳來，卻已經虛弱的不像樣子了。殘喘帶息的聲音中，帶着冷笑：“哈哈哈，穆染啊穆染，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你可知道你懷裏抱着的是什麽？哈哈……那可是百願鳥啊，能實現任何願望的百願鳥啊，是逆天的存在啊！你知道他的本體是什麽嗎？你知道他和誅仙臺下的百煞之氣根生同源嗎？以你之位，你今日不殺他，将來他就會要了你的命，他會是你的劫數……”
“我寵我的人，拿我的命寵，你有意見？！”穆染頭也沒回，扔下這句話，腳尖一點離開了石洞。
百願呆呆任由他抱在懷裏，腦子中被這句話轟炸起一團一團的霧，渾身血液倒流，臉上臊紅。他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這麽表白！還是這麽霸道的表白！
穆染将百願随手放在雲頭上，依舊還是那朵紫色的雲。見他還是呆呆的樣子，伸手捏了下他的鼻頭，訓他：“又發呆！剛剛被吓到了？瞧你那小膽吧，以後跟着我，膽子要大點，不然你真的會被吓死的。”末了，他又補充：“我不是開玩笑，這裏只是魔界，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百願躲開了他的手，抽了抽鼻子，将臉上的紅暈壓下去一些，低聲說：“阿染，我大概要告訴你一件不好的事情了。”他頓了頓說：“我……我現在越來越依賴你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真的，不是一個好兆頭。”他閉上眼睛，認命的又重複了一遍，心理為。
穆染卻笑了：“沒關系，等我覺得你是麻煩的時候，就會殺了你。”
百願：“……”
忽而天堂，忽而地獄的感覺，也不過如此吧？！
原來剛才那句霸道駭人的表白，不過是為了氣那個半透明人的，因為那家夥不知死活算計了穆染。按照那人的說法，如果他真威脅到了穆染，估計不用等傷到穆染，就會被他殺掉的。所以，穆染才敢把他帶在身邊。
可是百願怎麽想也想不明白，他自己這樣一只手無傅雞之力的鳥，跟凡間那群沒用的書生一樣，怎麽可能傷害到穆染呢？他問：“我……真的會傷害到你嗎？”
“我又不是算命的，我怎麽知道？！”
百願卻笑了，像是逮到把柄一樣，笑的奸詐：“哈哈，阿染，我終于發現一件你不能做的事情了，你不能預測未來！”
“預測未來？窺天命嗎？”穆染卻笑：“我一直不信天命，去窺探它又有什麽意思？”
想想也是，百願點頭：“窺天命是要耗損壽命的，不知道就不知道，知道了反而無趣。命好，就沒有奮鬥目标；命壞，人生就更無望了。”
穆染笑的更開：“我不需要你安慰，你這些話可以去凡界寫話本。我不信天命，是因為，我就是天命，無能人擋。”
百願：“……”自戀，他又忘了，他是個相當自戀的人！
他想起了石洞裏，神經病回妨生也同樣這樣狂妄的笑過，他不得不承認：“果然是個看臉的世界！阿染，同樣是神經病，你和那個半透明人比起來，怎麽就笑起來那麽可愛呢？！”
穆染笑意更濃。
百願情緒忽然低落，悶聲說：“看樣子，我給別人起名字，喜歡用‘阿’這個字。”那鏡子中，他不曾一次的喚過“阿岚”那個名字，就像他喚“阿染”一樣自然。
“阿百？阿願？都不好聽，你還是叫百願吧，本尊允了！”
百願差不點一口血噴出去，他早就叫百願好不好，還用你來允不允許？！
不過，百願想到以前的事情，忽然很失落地說：“我不想叫百願了。”
“嗯？”
“阿染，我不喜歡這個名字，這個名字一想起來全是傷心事。”百願垂頭喪氣的，“不管是神皇渭央，還是華昭大王，他們養我，都不是沒有目的的。他們想要利用我身上的羽毛去實現他們的願望。我從小到大都是被別人利用的，感覺就像是為別人活着的。”
穆染伸手，輕輕揉着百願的發頂，柔聲說：“百願，你不是為別人而生的，你存在有你自己的意義，你就是你。既然你不願意叫做百願，那就換個名字吧，叫白原，怎麽樣？”
“白原？”
“對，就叫白原。白色的白，原本模樣的原。”
百願頓時就眉眼彎彎地笑了，高興地說：“我願意叫白原。這是屬于我的名字，只屬于我一個人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