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所謂道侶,結親雙方締結的不只是一世之好,平分機緣氣運,甚至能共享修為乃至壽命。

與少主雙修後的某一天,在少主還未醒來的時候,二公子無意間發現自己竟也可以驅使原本只屬于少主的金色火焰。

少主醒時,只看到自己衣裳被人解了,有人将藥草敷在他創口上。

他對着眼前的人開口便道:“你是誰?”

二公子手上頓了頓,面上卻不顯,只默默低着頭将他傷口包紮好,待了良久才出聲,問道:“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少主想了想後搖頭,卻又有些執着的問二公子是誰。

二公子心中有了計較,推測少主雖然有陣法護着,到底還是受了些的影響。可若只是将前塵往事通通忘記……

也沒什麽不好。

在二公子的敘述裏,少主是入魔界除魔衛道的正道修士,二公子是被魔族囚禁的凡人,他們是不曾有交集的兩個人。

過去不曾有,未來也不會有。

…………

深夜。

邵陽山下,一個不遠的樹林裏,二公子與少主圍着火堆對面而坐。

正漸漸恢複記憶的少主越發疏冷而寡言,二公子也是有意冷淡,如此疊加下兩人真如陌路人。

修士歲月百年,奕殊從頭想起,百餘年輪轉而過,季雲卿只是他數以百計的歲月中一段短短的,尚記不起來的記憶罷了。

“此處已經是邵陽山範圍,多幾步便能抵達絕情宗。”二公子開口打破了平靜,“我只能送你到這裏,天亮後你回絕情宗,我會自行離開。”

“多謝你送我回來,”少主頓了頓,像是鼓足了勇氣,開口問道:“明天以後你要去哪裏?如果你沒地方去的話,可以……”可以留在絕情宗。

二公子搖頭,無聲地拒絕了他的好意。

少主抱着劍,才剛稍有幾分氣色的臉因為二公子的拒絕,很快又恢複了冷漠。

火光照亮了少主的臉,也照亮了二公子的眼睛。

季雲卿擡起頭看着他,只默默的将他的樣子記在心裏,然後開口說:“我想說個故事與你聽。”

少主也應聲擡起頭來。

二公子說的是自己的故事,以旁觀者的語氣将他一生之事對少主娓娓道來。

“……二公子發現原來自己的人生并非毫無價值。他雖被拘于平庸,卻從來都不甘于平凡,那天他得知自己是獨一無二的祭品,世上再沒有人能替代他,內心絲毫不畏懼将死的命數,竟是喜悅大于了一切。”

“但是他的父親不想讓他祭陣,”二公子說話時,眼中隐有水光閃動,“他父親是個嚴肅而寡言的人,他兢兢業業的守了一輩子陣,一生唯一一次私心卻是不想讓自己沒用的兒子去送死。”

“父親無視了二公子的哀求,打斷了他的腿,讓人把二公子送的遠遠的,一輩子都不能回家。”二公子說:“也許在父親心裏,最重要的是讓二公子活下去,哪怕這樣的生命平庸枯燥宛如行屍走肉,只要二公子活着就好。”

“被送走的二公子不恨他的父親,因為他後來也遇到了讓他明白這種心情的人。他仍未放棄祭陣,卻不僅僅是為了一開始想要實現他所謂的人生價值。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二公子開始慶幸自己是祭品,這讓他有資格去保護所有他愛着的人。”

“如果有一天,有人問你‘二公子’去了哪裏,”二公子看着少主,微笑着說:“請你将這個故事轉告他,這是‘二公子’能留給他的最後的禮物。”

故事說到這裏便結束了。

天亮了。

…………

很久之後,也不知多少年後的一天。

早晨醒來,少主覺得自己與昨天不太一樣,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裏。

直到他翻開自己書房裏的一本書。夾在書裏的一張紙掉了出來。一眼看去像是一張丹方。

被他忘了很多年的人名被他随口間無意叫了出來:“雲卿,你的丹方怎麽随處亂丢……”

關于那人的記憶一直不曾恢複。不知何時起,二公子的存在成了門派裏的忌諱,便也一直沒有想起的契機。

這紙好似一把打開寶箱的鑰匙,它一出現,那些被遺忘的記憶好似不受控制的從心底一個被忽視遺忘的地方飛躍而出,紛紛擺在面前。

被抹去的情緒突破了絕情道的壓制,一時間竟比過去還要強烈。

那些記憶便是瞧上一眼心裏都如刀割火燎般,卻非要他一字一句一點一滴的看盡了才甘心。

想起那個關于‘二公子’故事的少主趕去了天門山。

已經過了很多年,守陣人已經換了人。

已經過了很多年,故事裏的二公子也早已經完成了他身為祭品的使命。

少主發了瘋一般的對着禁地一頓劈砍,可無論他怎麽動作,護陣結界都未動搖分毫。

他很想二公子,很想,想見他一面,想再聽他一聲……

可他的道侶早在很多年前就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這麽多年過去,便是氣息也絲毫不留。

季雲卿死了,奕殊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少主枯守陣外,直至三年後的一天,晴朗一片的天突然變得烏雲密布,雲層中隐隐蘊含着磅礴氣勢。

雷劫将至,無情道成。

作者有話:住口別罵!還沒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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