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我是沒談過戀愛的小女孩兒,逗我玩兒呢?”
楚天忙說:“我以前沒跟你說清楚是因為無法确定對你的感情……”
“哎別說了。”張聲打斷他的話,那種煩躁和恐懼的心情在他心底裏越演越烈。
他不明白幾個月之前還恨不得指天發誓地表明他對自己絕對沒有非分之想的人,怎麽就忽然喜歡上自己了。
——要麽是對方一開始就騙了他,要麽就是這人現在是在騙他,或是小楚總風流成性,想來玩弄他的感情。
無論是哪一種,都夠令人覺得煩躁的了。
他開始後悔幹嘛要将事情就這麽地跟楚天挑明了,畢竟在他已經選擇相信對方一次以後,這種自己的信任也許會付諸東流的感覺就非常不好了。
左右小楚總提供給自己的資源都已經這麽好了,如果自己裝作不知道的話,楚天不提,他也不問,那以後的日子不還是能像以前一樣,沒有猜忌也沒有沖突……
他這麽個慣于裝傻充愣的人,怎麽這次就失了分寸了呢?
張聲說:“別說,別說了。”
可被打斷話的楚天在稍稍停頓過後又忽然說道:“現在我确定了。”
“什麽?”張聲不耐煩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可沒用他問,楚天就已經說道:“我早就确定了,要不然也不會把身邊的人都清理了個幹淨。我喜歡你,張聲……”
他驟然伸手試圖握住了他的兩只臂膀,卻在張聲猛地向後一躲間回過神來。
現在兩個人雖然是面對面地站着,但這樣一個疏遠的距離、以及對方眼中的警惕戒備和失望之色,令楚天的心中多出了一個缺口,空落落的,連久未有過的不安都齊齊湧了上來。
張聲雖然稱不上敏感,卻絕對是多疑的,楚天覺得自己一時半夥兒是解釋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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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故意露出破綻來給對方看,就說明他已經下了要挑明這層關系的決心。
而既然他已經下了這樣的決心,就絕不容許這老流氓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跑了……
這一回他更快更加用力地探手出去,直接拉住了張聲身上的工字背心,力氣還挺大的,完全是不由分說地将對方拉了過來。
然後他猛地一低頭,就在他自己嘴唇距離張聲的那兩片削薄的唇只有不到兩厘米的距離的時候堪堪停住。
張聲呼吸間攜帶着的煙草的芬芳就噴在他臉上。
張聲:“……”被人用那樣炙熱的目光一錯不錯地看着,冷不丁靠的太近,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身上散播過來的灼熱的體溫。
楚天這時候還是扳住了他的肩膀,就着這近在咫尺的距離,專注而執着地注視着他的雙目,用低沉而暗啞的聲音緩緩問道:“要試試麽?跟我在一起。”
剛刷完牙的小楚總連口氣都是檸檬味兒的。
張聲愣了個神兒,随即那累了一天已經無比遲鈍的腦子才回過神來,登時腦羞成怒的一巴掌拍在了對方的肩膀上,這才終于被松開了。但因為剛才被禁锢的時間有點久,距離太近又導致他下意識的沒怎麽呼吸,剛剛被放開的張聲還有點缺氧。
“有病吧你?!”
就剛才楚天那架勢,大有一種只要自己不反抗就會直接親下的架勢。所以說自己這是……差點就被強吻了?
沒有躲開對方突然的靠近這一點讓他覺得十分惱怒,他不禁伸手狠狠地推了楚天一把,這回的力氣有點兒大,一下子就把楚天給推了出去。
被推開的楚天又恢複了沉默地立在那裏,模樣有點受傷。
但這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下一刻楚天忽然笑了,他難得擺出這樣的笑臉來,那笑容竟然還挺特別,既邪又魅的,然後他說:“發現了嗎?你并沒有讨厭我。”
張聲:“……”
他想這是因為他已經不是情窦初開的小青年了,就算被個男人強吻,對于他來說令他在意的也并不是被親了這件事情本身,而是自己竟然被一個男人給強行壓制住了……枉他還縱橫稱霸下九城好多年,這完全就是一件裏子面子都挂不住的事情了。
可他已經懶得跟楚天解釋這些,也不想多去想這方面的事情。
他只知道自己肯定是不能接受楚天的。
他似乎是了解對方的,可有時又覺得就像霧裏看花一樣,完全看不透他這個人。但在感情方面張聲的眼裏從來就容不了沙。所以他無法接受一個前天還表示對自己無意,今天又開始追求自己的人。
他知道他應該在這一刻就拒絕了他,再無後患。可……小楚總在他這兒,總歸是比較特別的。
他似乎又犯了那個會把感情看得很重的老毛病。
張聲閉了閉眼睛,既是對楚天的失望又是對自己的失望,他有些無力地問:“你到底是什麽人?既然話都說到這裏了,你究竟要做什麽,不如一起都跟我交代了。”
那一剎那間楚天的心忽然就莫名疼了一下。他習慣了兩面三刀的張聲,習慣了聒噪又不正經的張聲,習慣了冷漠狠辣的張聲,可唯獨就是接受不了這樣子看起來就透着幾分疲憊的張聲。
面對這樣的張聲,那些發生在上輩子的、被他深藏在心底裏羞于拿出來才會一拖再拖的沒有解釋的過去就顯得絲毫不重要了。
楚天說:“二零零三年,天佑福利院,你還記得嗎?”
☆、Chapter 87
張聲猛地擡頭向他的方向看去,只見楚天已經從桌子上抄起了一根香/煙,又走到了他的面前,擡起他的手腕将打火機從他的手心當中抽了出來。
直至把火點上,将吸進肺裏的煙吐出來,楚天才說:“你不記得了也很正常,畢竟那家福利院也只是你資助過的類似福利機構的其中一家。”
張聲的表情變得更加變化莫測,他擡眼看着楚天,那只被他抓住的手腕忽然就發起抖來。
“看來你還是記得的。”楚天又露出一些笑意,聲音更加溫柔了:“不過我以前就說過,就算你不記得了也沒關系,只要我還記得就好了。”
原本的疲憊和失落統統都在心底裏變得煙消雲散,只看這對方的表情,張聲的腦中瞬間就産生了許多理智上完全是不切合實際的聯想。
但他偏偏又有種極度不好的預感——他所想到的那些殘忍的事情,也許其實都是真的。
三十歲以後他逐漸有了些小錢,就開始時不時地資助下下九城附近的福利院。正如楚天所說的,他确實資助了不少家。
他有時候也會親自去看看他們,但那個時候他還沒學會要為自己的名聲名望考慮,也沒指望那些人記得他,所以被他幫助過的福利院有些确實是記不得了。
但有一家他總也不能忘。
那是一家早期由教會老外開辦的福利院,裏頭收養的大多都是棄嬰和孤兒,所以小孩兒居多。由于時代比較久遠,到後來基本就沒什麽人管了,只靠政府發放的最低補助勉強度日。
當年了解了那裏的情況以後,張聲除了捐款捐物資以外,大約去看了那裏的孩子們兩三次。但他之所以會對這家福利院印象深刻,是因為不久以後那家福利院走水了,聽說許多人都死了。
當時他聽說了以後還狠狠地心疼了一陣兒,又砸了不少錢給他們安頓和重建,只是他一個人的力量到底還是薄弱的很,并不能解決什麽大問題。
直至後來聽說福利院剩下的人都被政府接管好好安頓了,也因為那一場火災使得下九城的治安和安全問題受到了上面的重視,再後來舊城逐漸被新城所替代,這件事才逐漸被他所淡忘。
但現在楚天這樣一說,張聲的心就忍不住跟着狠狠地顫了一下……因為楚天也是重生的。
重生就意味着他以前,已經死過一回了。
那場火災……
他是溺水而亡的人,他知道那種在窒息和絕望中死亡的感覺。
那麽被火燒死的人……又該有多痛?
……
看着瞳孔亂顫、連被自己捉住的手腕都忘記收回的張聲,楚天心中一蕩,從前平靜的猶如一潭死水似的心就像是被一顆石子砸中了似的,跟着泛起了一*難以平複的漣漪。
他知道張聲已經想到他的身份,或者說來路了。
而對方既然會想到,就說明那些深藏在自己內心的關于兩個人之間的往事,他也許還是記得的。
楚天目光透着前所未有的溫柔,将手心兒裏攥着的那截手腕又握得更緊了一些,連聲音都柔軟的恨不得滴出水來似的。
他說:“你不是問過我到底承了你什麽恩了麽,現在想起來了嗎?”
張聲仍舊不确定地問:“你是那福利院裏的一個小孩兒?”
“也不小了。”楚天說,“見到你的那年我好像都十三了。”
這一世光鮮亮麗的身份,富麗堂皇的生活令他已經不大記得上一世那些被貧窮壓倒的日子究竟是怎麽一天天熬下去的了。
唯獨老流氓當年插在自己頭發間的手、手指輕觸着頭皮的溫度還留在他的心底,叫他永遠記得。畢竟,那應該是他在這世上的所有體驗當中,經歷過的最溫暖的觸摸了。
他記得那時候的自己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身量并不長,老流氓可以輕輕松松的摸到他的頭頂。
他記得老流氓跟他說:“我聽說你是這裏最懂事聽話有能力的小孩兒了?小夥子要好好學習,不用太擔心,等你過了義務教育的年紀要是沒有人供你,叔叔供你。”
這句話就猶如穿透層層烏雲,抵達并瞬間照亮他心底的光芒一般,那種迷茫兒死氣沉沉的未來忽然就多了一抹希望的感覺,令楚天至今都記憶猶新。
而從未來的許多年來看,張聲當年給他的那句承諾,并不是随口一說。雖然,他沒等到那個時候……
“是你?!”張聲悚然一驚。如果不是他自己也是死了以後又重生一回的,現在這樣的場景估計就會變成鬼故事裏講的一樣,已經死過的人執念未消前來報恩之類的故事。
可楚天當然不會是鬼。張聲驚的是那家孤兒院裏有那麽多小孩,楚天偏偏就是他唯一記得的那個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許久,他早已經不記得那孩子的模樣與長相,只記得那一年他十三歲。
令他還對那個孩子念念不忘的一是當時他聽說那所孤兒院裏有一個孩子,成績好,人品佳,就是運氣不太好,從小被自己爹媽雙雙抛棄才淪落到了天佑福利院。
張聲一直都是個樂意與天争與地鬥的不安分分子,他平生最恨的就是運氣不好。所以那兩回他去看望福利院的小孩兒們,其實更多的是看望那個孩子的。
他覺得那個孩子眼中的光芒,與年輕時的自己很像。
而令他至今都難以忘懷到能瞬間就想到那個孩子的第二個原因是,據說那場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他把不少年齡小的小孩兒都抱出了火場,只是把自己困在裏頭了,到最後也沒出來。
大概是自己還算年輕的時候親身經歷過的事情,也是多少能稱得上認識和欣賞的人,所以每回想起來還會覺得心痛和惋惜。
但如果那個孩子沒有死……或者說,他還在以另一個身份去他以前沒去過的地方,體驗着他之前沒體驗過的趣事……
這也許就是這個飽含惡意的世界上,他所見證過的最大的驚喜了。
所有的戒備與不快都在楚天的默認中分崩瓦解,張聲激動地問道:“所以你是那個時候穿過來的?”
楚天點點頭。
剛剛成為楚家嫡長孫的時候他有很多東西要學,很多事要去适應。受了以前的種種經歷和經受的教育影響,他剛一來就發奮努力地讓他爺爺從衆多子孫當中注意到他,又用了很長時間才逐漸洗去了前主在別人心中橫行霸道不講理的二世祖形象。
再後來他用了許多年,終于贏得他爺爺的信賴成了楚家的掌權人,一直到現在,一轉眼他做為楚天存在在這世上的時日比他前世的時間還要長了。
從福利院裏食不果腹、需要靠接濟才能度日的人變成現在這樣人人敬畏的存在,中間跨越了不知道多少個階級,但就如當年的他沒有妄自菲薄過一般,成功以後的楚天也絲毫沒有任何驕傲自大的想法。
從前因為貧窮而多次徘徊在生死邊緣的精力和真的死了一次的體驗讓他的某種感知已經變得麻木。
他大概很少會去想自己快不快樂,是否高興這樣的問題,每天只麻木的完成當天的工作,沒驕傲過也沒氣餒過,這樣一過就過去了好多年。
因為對于他來說,他所取得的成就完全是他加班加點日夜不停的學習和工作換來的,每一天都認真又努力地生活着,這麽多年從未有過任何的放松和松懈;
因為每一回覺得跑到這裏就可以了,他已經成為了別人望塵莫及的存在的時候,就總能想起一個人來。
一個就算運氣不是很好,也依然硬氣着堅持不懈,用自己的道德标準衡量着這個世界的……
善良的人。
楚天就這麽大概的交代了下自己的經歷,張聲又一連串地問了他許多問題楚天都一一答了。
張聲忽然嗔怪他道:“你怎麽不早點兒跟我說,你要是早點告訴我……”
“以前是不想打擾到你的生活……”
很早以前,至少在張聲還沒出事的時候,楚天只把對方當做自己的行動标杆和激勵自己不斷前進的榜樣而已。
就像是一個偶像一樣。
他那時候太忙了,再加上一種類似于迷弟見到偶像會覺得害羞的情緒,那些年他也只默默的在心中記着有這麽一個人,偶爾關注他一二,在對方有過不去的坎兒的時候幫過他兩回。
楚天飽含歉意地說:“之前聲唯的事我一直都是知道的,沒幫你是因為我覺得當時的情況對你來說并不是什麽死局。沒想到……”
沒想到公司還沒挽救回來,張聲就先被人害死了。
也正是出于對自己沒能幫上忙的愧疚和自責,所以哪怕後面認出了張聲,他也不敢攤開自己的身份了。
只有老天爺和他自己知道,得知張聲死訊後的那幾個月他究竟是怎麽度日的。
所以重新找到了張聲以後,“想要時時刻刻看着他”的想法就一直充斥在他的大腦中。
但楚天自己也沒想到,這種一天不見就會令他寝食難安的情感有一天突然就變成了沒日沒夜的輾轉思念。
☆、Chapter 88
聲唯股票暴跌的情況雖然令張聲看起來頗為狼狽,但對他來說那确實不算是一盤死局。
——只要他手裏的新型材料面世,很快就可以吸收到大量的資金用來運轉。
可惜他只差了一步。
就連他都沒想到自己風雨來雨裏去的闖蕩了那麽久,年輕的時候見天打架都沒出什麽事,到最後竟然是被人逼的跳了大壩害死的。
所以無論如何,他的死活都與楚天沒有一分錢關系。
到底是小時候被他摸過頭的小輩,這時候張聲眼中的楚天又變了個模樣。
他寬慰他說:“你根本就用不着覺得愧疚。”說着說着,他忽然又嘿嘿一笑:“你那個什麽的時候……我不是也不知道在哪兒逍遙快活呢麽。”
楚天早習慣了他的不正經,說:“那不一樣。”
當年福利院失火怎麽算也扯不到張聲的頭上,但張聲會出事兒,确實是他觀望了太久、失算了才沒有免除那件事情發生的緣故。
如果當時他能夠再有點危機意識,或者說如果他能早點抛卻骨子裏的那些已經所剩不多羞澀、走到張聲的面前……
那他就可以更早的走到他面前,了解他、熟悉他,接着就是……
“要說起來這事兒還真挺搞笑的。”雖然他們都經歷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但能以現在這樣的身份在這裏重新聚首,怎麽說都該是天意了。張聲憋不住笑地說:“你說你一直在關注我,卻不知道我也在關注你,哈哈哈!這事兒真太逗了!”
楚天眸色更暗,“是我的錯。”
他不僅是錯了,還錯過了好多。對張聲的情感沒發生變質以前,這人對于他來說一直都是個伫立在遠方的燈塔似的存在。他知道這世上還有那麽一個溫暖的存在就好了,至于這座燈塔是什麽形狀的、上面雕刻着什麽樣的花紋,則并沒有過多的關注。
畢竟在他的認知裏,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去暗戳戳地調查觀望別人,倒不如提升自己,走到可以與對方比肩的位置上,并駕齊驅。
“哎你又想哪兒去了,我可不是那個意思。”張聲說:“要是我的話……呃,我想我也會像你這樣兒。”
稍稍換位思考一下,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身份了,換成他也不會暗戳戳地跑到自己的偶像面前去怒刷存在感。
張聲不僅沒覺得楚總哪兒做錯了,反而還覺得他沒暗地裏調查自己這一點還挺正直的。
就跟自己一直以來的認知一樣。
怪不得他以前總覺得楚天在商場上的某些行為跟自己很像。卻原來是由于兩個人做事時一直都在以對方為标杆的緣故。
——這緣分上哪兒找去。
光是意識到這一點張聲就忍不住要覺得世界多奇妙。
“好好好。”他連說三個好字,落地窗前的消瘦身影笑得一陣花枝亂顫,楚天有些無奈地按滅了自己手裏的煙,又從張聲的手裏抽出那截煙頭按滅,将他兩只手腕兒都抓在了手裏,才努力地回歸到正題上:“所以你覺得怎麽樣?給個答複吧。”
張聲沒反應過來:“什麽怎麽樣?”
楚天幹脆回答說:“我喜歡你,你覺得怎麽樣。”
被禁锢住的老流氓猛地渾身僵住,不笑了。
他而後垂眸想了一陣,看樣子還真深思熟慮了一番,最後才緩緩擡眼,對楚天說:“這個事不行。”
“為什麽?”楚天問着,也沒覺得有什麽失望失落的情緒。老流氓不答應他倒并不覺得意外。
他是在張聲出事以後才開始去了解這個人的過去的。很奇怪,他理智上明明知道老流氓的死跟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但偏偏就是不能釋懷,就算白天工作忙到死,午夜夢回的時候也會被一種深深的遺憾和抑制不住的心痛給鬧醒。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搜集和了解一些張聲過去的事情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一種安慰。
但張聲不喜歡別人調查他,這事兒被他含糊過去了,楚天也不敢再提。可這并不耽誤自己經由那些他的過去來判斷老流氓的喜好、脾氣和性格。
所以楚天壓根兒就沒指望過張聲答應自己。
雖然已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楚天還是極力表現出了心碎的那一面,問着:“為什麽?”
張聲說:“太多原因了啊,你想要的話我都能給你舉出十七八個點來。”
楚天說:“舉個例子。”
例子太多了。
比方說楚天的家庭和身份,自己的身份和背景。基于這些理由,連喜歡不喜歡都不用想,單是想想這些前提條件張聲就已經知道他們兩個之間肯定不行。
但楚天堅持,張聲還是說:“比如說你都這麽大人了,以後也總不能一直在這兒跟我厮混吧?反正也是會分開,我年紀大了,不想折騰了。”
楚天又皺起了眉頭,雖然明知張聲會找出一大堆理由來搪塞他,但聽他這麽說話還是忍不住要覺得心煩意亂。
只有将他的手腕握在手裏緊了緊才稍微覺得安心點,他說:“誰跟你說我們會分開的?我拖了這麽久才來跟你這告白,自然是早就打點好了一切,你以為我這會是一時興起嗎?”
“……”從來沒被比自己高、比自己壯的男人這麽熱烈的告白過,張聲覺得自己的一把老骨頭都吃不消了。
但自打得知楚天的真實身份以後,也許是可憐他的身世,他總不忍心太傷他的心了。
張聲頗為無奈地說:“那你好好想想,你喜歡我什麽?……或者說,你是喜歡那個幫助過你的我,還是現在這副擁有年輕又好看的皮囊的我?”
楚天微微一頓,張聲已經繼續說道:“你喜歡的大概不會是從前的我,至于現在這個……人的很多不好的行為都可以僅憑美好的外表所掩蓋,所以你現在看到的我,其實并不是什麽好人,也不值得你喜歡……之類的。”
……說到後來楚天的表情都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了,叫張聲都不忍心再說下去。
但他說的都是真的。
沒有人會喜歡這副皮囊之下的、那個真正的自己。
他只是不想讓楚天受到蒙蔽而已。
雖然“沒有人會喜歡自己”這個認知讓他的心變得空蕩蕩的,有點兒落寞。但這種失落的情緒很快就被不希望楚天因為一時不查誤入歧途的想法所掩蓋,快得連張聲自己都沒有察覺。
然而安安靜靜地等他說完,楚天這才說:“我喜歡的是原來那個你。”
“噗……”張聲笑了一下,但氣氛還是有點僵硬。
楚天忽然又說:“你覺得自己有多好看?”
“什麽?”
楚天的表情還是一本正經,語氣比起以前的起伏卻要大上一些了,他說:“我什麽樣的人沒見過?要不是知道你就是那老流氓,你以為我會多看你一眼?”
“……啥?!”聽了這話的張聲簡直震驚的連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老流氓什麽的……這是兩個人說開了以後,小楚總也原形畢露了嗎?
雖然,楚天說的這話好像是一點兒毛病都沒有。
畢竟他們兩個頭一回正式見面的時候,自己都那麽蹭了,楚總該把他推出去不還是給推出去了?
但這還是不一樣的。
張聲試圖講道理說:“你知道我是以前的張聲是一回事,想要報答恩情也無可厚非,但感激跟喜歡……他不是一回事兒啊!你會喜歡上我絕對還是受了我現在的模樣的影響。”
“你想想,要是你對着是我本來的樣子……人老珠黃的老大叔一個,您還能硬起來嗎?”
楚天想也不想地直接說:“能。”
“只要是你,什麽樣子的都可以。”
“……”張聲很想反問一句母豬也可以麽,後來想想這話實在沒什麽營養。于是幹脆對楚天說:“既然咱們兩個以前還有點兒淵源,那我就當你和小榮他們一樣,都是我弟弟。”
他一邊說一邊将自己被楚天握着的兩只手抽了回來:“早點睡吧啊,弟弟。”
楚天沒阻止他把手收回去,但卻在張聲錯身離開的時候又一把把他拉了回來,“你喜歡我嗎?”
“……有完沒完了?!”他沒發火,但明顯已經不想跟楚天這兒繼續糾纏了。
楚天執意問道:“你喜歡我嗎?抛卻那些莫須有的理由不說,我只想知道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喜歡個毛線!”張聲煩躁地甩了甩手。
楚天抿了抿唇,不僅依舊拉着他不松手,而且還把人往後方的落地窗上一推,跟着傾身過去,再沒有任何預兆的一低頭,将嘴唇順利地印在了張聲的唇上,親了他一口。
瞪大眼睛一臉懵逼的張聲:“……”
怕老流氓真不樂意了,楚天沒敢多停留,就那麽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後說:“喜歡嗎?”
張聲:“你這是……”
“你可以當我是在耍流氓。”
張聲又一次推開他:“行了別鬧了。”
“跟我試試吧,”楚天堅持不懈地說,“我技術很好的。”
張聲:“你再這樣我明天就搬走了。”
楚天說:“你覺得搬到哪裏我會找不到你?”
暫時想不出答案的張聲:“……別鬧,我困了。”
張聲是真沒力氣跟他計較了,這一回他終于走出了小楚總一伸胳膊就能夠到他的距離,卻聽見楚天說:“你不接受我沒關系,但也別阻止我追求你。”
“……我已經不能再接受失去你一次的事實了。”
☆、Chapter 89
把琳琳和珂珂兩個孩子哄睡着了,張聲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自己屋裏,明明已經很累,這會兒偏偏卻又睡不着了。
他的腦子裏現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既有些興奮,又心煩到不行。
興奮在當年那個他覺得可惜了的小孩兒還活着,而且已經成長成了連他都要仰望的存在了。
煩惱在這個人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能任由自己摸腦袋的小孩兒了。他變得比自己還要高大不說,竟然還對自己起了那方面的心思……
在張聲的想法裏,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這事兒連考慮的必要和餘地都沒有。
但他又不想在現在這個時候嚴詞拒絕他,再傷了楚天的心。
尤其是在對方用那樣的語氣說不能再失去他了的時候。
——那種暗含着嘆息、悔恨和痛苦的聲音,簡直情真意切得令人心驚。
哼唧了一聲,張聲痛苦地翻了個身,告訴自己根本就不需要想太多。
突然聞說了他的死訊令小楚總在心裏産生了一份過分的執着也是很正常的情況,這多半是他心裏的愧疚和自責在作祟。等再過一陣子這執念放下就好了,自己完全沒必要被這件事擾亂了心智。
他現在可沒有那個美國時間去想這些有的沒的的事。光是好好拍戲就需要占據他絕大部分的精力,實在不能夠為了這些私人問題傷神。
這樣尋思一番以後他開始勒令自己不要再想,現在就去睡。
于是很自然地就想到了他閨女,不由心上一甜。意識也逐漸變得不再那麽清晰,又躺了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張聲起來的時候楚天正帶着琳琳和珂珂吃早飯。
今天的早餐是西式餐點,精致的餐盤上擺放着全麥餐包、熏肉、煎蛋、水果沙拉等豐盛的食物。可能楚天昨天也沒大睡好的緣故,喝的是黑咖啡。張聲洗漱完走到餐廳的時候就看見楚天穿着米白色的居家服,翹着長腿坐在餐桌邊,正在看一份報紙。
楚天有早上看報紙的習慣,張聲前幾天就發現了。
就算他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沒有送報紙的,但凡是楚天在這兒留宿的時候,第二天早上必定會有助理早早地把當日新出的報紙和資料一起送過來。
對于他這一點,以前張聲還挺不理解的。
畢竟現在互聯網手機傳播訊息這麽發達,想要知道什麽新聞都會比報紙來得方便,就連他都不看報紙改看網上的新聞了,楚總這行為就有點兒不與時俱進了。
他之前也好奇問過楚天,那會兒小楚總的解釋是:“□□量太大,有真有假,我沒有時間去甄別。還不如看報紙。”
但現在再一結合小楚總一直以來的經歷,張聲又覺得他這八成就是因為習慣了。
經歷了那麽多事,比起其他人楚天肯定是要早熟得多。十幾年前就開始學着當家做決策,他就算真實年齡并不大,思想也可以算是個不折不扣的老古董了。
……怪不得他這個人比自己還古板。
他正這樣想着,楚天已經擡起頭來,就像昨天晚上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說:“起來了?快過來吃飯,一會兒你還得去拍戲。”
“哦。”張聲愣了愣,跟着走到餐桌前坐下。
他剛坐下以後楚天就端着幾樣樣式不同的早點放在他面前,還特別體貼地問:“喝什麽?”
“……豆漿?”
大概壓根兒就沒覺得張聲這麽搭配有什麽不對,在他說完以後楚天就把翹着一條二郎腿的長腿一放,站起身來向廚房走去。
張聲:“……”
這時候并排坐在他對面的倆小孩都不約而同地向他問好,随後用自己往自己的面包片上摸花生醬和果醬。
楚珏珂應該是少有自己動手的時候,連臉蛋兒上都沾上了紫色的藍莓醬,還尤不自知地緊抿着小嘴用力地将果醬塗抹均勻。
倒是張艾琳一直都規規矩矩的,雖然她似乎也喜歡用各式果醬往面包片上畫花的游戲,但是自己塗一點吃一點,動作竟然還挺優雅。
張聲有點看不下去了,拿着餐巾将楚珏珂臉蛋擦幹淨,随後說:“好好吃飯,別光玩兒。還有不準浪費食物,自己塗完的要吃掉。”
楚珏珂看着被自己塗得花花綠綠的面包片,又愣愣地看了會兒張聲,大概是覺得面包片那麽多他吃不了,又或者是他只喜歡塗,不喜歡吃,總之在張聲的注視下忽然就扭起小身子,不好意思了起來。
“以後記得不準禍害食物,這叫浪費,知道了沒?”張聲說着就探出手去摸了摸小珂珂的大腦袋。
“哦。”楚珏珂性格好,又不怕他,聽他這樣一說就虛心認錯了。
把楚珏珂面前的餐盤拿到自己的面前,只給他留下一小片面包,張聲又說:“這回叔叔幫你解決一大半,你要怎麽謝叔叔?”
小孩兒立即笑得露出自己的滿口小牙:“謝謝叔叔!”
問怎麽謝就直接說謝謝什麽的……怎麽熊孩子才這麽點兒就有他小叔的既視感了?
這時候張艾琳已經用吐司煎蛋培根和蔬菜做了個三明治,遞到了小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