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個傻子的自我修養

雖然阿哼阿哈好說歹說，但還是沒能攔住陳炫之。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雄起一把。一方面能追讨回應得的稅款，二來要是錢多的話，那不就能讓“指南”給自己再升一級？

于是主仆三人來到了南北街上李三家的外邊。陳炫之擡頭一看，門楣高聳，屋宇栉比，一看就是個富貴之家。

都富到這地步了卻只能繳納區區10兩銀子的商稅？

陳炫之今天說什麽也一定要從這富貴之家的身上割下塊肉來不可。

就在陳炫之到來的時候，李三正在自家院子裏。

雖然已經是數一數二的大財主了，但李三還是改不了當年要飯時候的窮酸性格，雖然是漂漂亮亮的院子，他非要養上雞鴨，仿佛自己的土地有一寸不在産生新的價值就叫他渾身難受。養了雞鴨就得撒谷子，撒了谷子難免有一些會滲到泥裏。李三每天讓下人喂完雞鴨後，自己雷打不動的一項活動就是彎腰在這塊泥地上，一粒兒一粒兒地找連那些雞鴨都找不出來的細碎谷子。

李三剛好撿起了一小握細谷子在手，迎面就看見了阿哼和阿哈兩人。

阿哼、阿哈他熟啊，這倆傻子都來好幾趟了，可是今天怎麽還多了一個？李三眨眨眼睛定睛一看：喲，這不那個陳傻子陳少爺麽！

兩個傻子要不着錢，三個傻子就能要着了？

李三心裏蔑視地呵呵一聲，然後把手裏的那一小把谷子倒在了旁邊管家的手中。

他從旁邊一個婢女捧着的茶盤上拿了個小茶壺，對嘴嘬了一口。一股沁涼的茶水下肚，李三聳着兩片老鼠眉毛笑臉迎了出來：“喲，陳少爺來啦！”

李三雖然嘴角勾着，但眼神裏卻滿是蔑視，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陳炫之，道：“哈哈，陳少爺長得是越來越有人樣兒了！”

變着戲法罵人，還罵這麽難聽，看來這李三是從來沒把我放在眼裏。陳炫之思索着：他這麽肆無忌憚，多半也是把我還當成之前那個傻子了。既然如此，我何不好好利用一下這個傻子的身份呢？

于是，陳炫之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裝出一副傻子的笑容：“嘿嘿，李三，錢。”

“哎喲，我的陳少爺，我買賣雖然做的不算大，但欠人錢這事兒是從來不幹的。您問我要錢，我可真不知道是哪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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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不愧能做到本鎮第一商人，心黑嘴滑臉皮厚，這種謊扯起來臉都不帶紅一下的。沒等自家少爺說話，阿哼已經氣呼呼地一亮手中征稅名冊：“哼，還能是什麽錢？你家用的店面最多，買賣最大，可今年的商稅卻是一分沒交！”

雖然他倆是陳家的下人，但李三當然并不會高看一眼。他冷冷地瞧了瞧阿哼，然後直接回答陳炫之：

“呵呵，陳少爺，我李三在新柳鎮幹買賣也有十年了。從前在陳老太爺、陳老爺的手上就是這麽個理兒——賺錢了交稅，不賺錢的免稅。少爺，這規矩在您手裏沒改吧？我是個正派商人，拖欠店租稅款這種事情，是萬萬不敢的。其實去年還虧了呢！要不是最近幾天走了一筆大流水，我就是那10兩也不用出啊！我家賬本先前也給你這兩位仆人看過了啊，清清楚楚我可沒騙您啊！您別看我李三買賣鋪得大，其實就是個虛架子，外表好看，裏子空空如也。”

陳炫之一聽，發現事情的确有些為難了。

原來這“掙錢交稅、賠錢不交”的規矩還是他祖上定下來的，那他一個後輩人，也的确不能不打招呼就改了。

但地球來的陳炫之深知這種稅收的不合理，完全是老鄉紳們為了個人清譽一拍腦袋想出來的壞招兒。要知道，凡營業就必交稅，營業稅營業稅，可不管你掙錢不掙錢。

但是李三這麽說的确有道理，雖然明知他給阿哼阿哈看的是假賬本，細究起來卻也不是個法子兒。這純屬規章制度治理不當，被壞人鑽了空子。

可陳炫之是打定了主意的，因此，對賴皮的人用賴皮的招，反正他現在演傻子嘛，聽不懂那麽多，只知道一個勁地伸手：“李三，錢。”

李三見狀，冷笑。

難怪這一窩瓜一冬瓜——名叫阿哼和阿哈的倆仆人會把陳家少爺給薅來呢。合着是用傻人傻辦法。好吧好吧，既然如此，随便給點兒打發得了。

于是，李三在身上摸了摸，好不容易摸出來一顆散碎銀子，掂了掂大概也就三錢不到，放在指間，屈指一彈——

那小碎銀子跟彈彈子兒似地将那碎銀子随手一彈，彈到了地上。

憨厚的阿哈見狀，心想這總比沒有的強吧，于是正準備俯身去撿。

不過阿哈還沒有彎下腰去，腳尖那裏便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哎喲、哎喲！”

擡眼一看，陳炫之的後腳跟“不小心”地踩在了阿哈的腳尖上。

阿哈抱着腳跳起來：“少爺，你……”話沒說完，他也明白少爺的意思了。

陳炫之面不改色，笑對李三，搖搖頭：“嘿嘿，不夠。”

李三一愣，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好啊好啊，陳少爺都知道錢多錢少了？那麽請問陳少爺，我得交多少才夠呢？”

啊？

陳炫之臉上傻笑沒少，可心裏面卻咯噔一聲。

是啊，該收多少呢？

媽蛋！阿哼和阿哈這倆貨根本沒告訴我應該收李三多少錢啊！！！

糟糕糟糕，陳炫之的腦筋飛速轉動：雖然自己是演一個傻子，但不是演要是這時候轉過頭去問他們會不會顯得很沒氣勢啊！

于是，陳炫之淡然回道：“不知道。”

“不知道？”李三顯然被陳炫之這種以不變應萬變的姿态弄得有些懵圈了。

畢竟，正常人是沒辦法跟傻子交流的，傻子有一套自己的邏輯，正常人如果稍微不注意就會掉落到這個邏輯裏，最終弄得自己很難堪。

李三不想跟陳炫之糾纏，可問題是眼下已經擠了半條街看熱鬧的人，他也不能來橫的。

所以李三想了想，有了個計策：

“那這樣吧，陳少爺，既然你也不知道應該收多少合适，就請你——”李三側身一讓，伸手做了個“請便”的姿勢：“就請你自己進我家找找，找着的話呢……”他那細長的鼠眼眼滴溜溜一轉，“嘿嘿，你要是找着了的話呢，一半歸你。”

衆人一聽，眼睛俱是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