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傅文葉當時忙着跟秦歸交涉,沒注意現場的其他情況,他馬上追問:什麽情況?

孟雪誠揉了揉太陽穴:他放在茶幾下的雜志裏夾着幾張不完整的照片,露出的部分明顯是被撕扯過的。如果是汪敏曦撕的,她一個喜歡攝影的人,會在什麽情況下會這麽粗魯對待自己的作品?如果是林瀚傑撕的,又是為什麽?

讓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傅文葉猜測:這些照片和她的遇害有關?

孟雪誠屈起一根手指敲了敲傅文葉的頭:不好說,但是至少可以肯定林瀚傑對我們隐瞞了什麽。

傅文葉哎呀了一聲:我在開車呢大哥,等一下開到溝裏去可別怪我。他看着前面的路,好像突然想起什麽:對了,那蘇仰怎麽辦?

孟雪誠瞪了他一眼,傅文葉自覺說了些什麽不應該說的話,于是騰出一只手在嘴巴前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不會再多嘴。

回到市局,傅文葉忙得跟個陀螺一樣,因為他要翻查觀海商場6月10號早上的監控,看看汪敏曦去過什麽地方,有沒有接觸到什麽可疑的人。

徐小婧看到孟雪誠回來後,馬上給他遞上一張卡片:白玉家裏沒有什麽特別,喏,就這張名片可能有用。

這是一張白色的卡片,上面寫着陽光診所四個字。

孟雪誠問她:你們查到了什麽嗎?

我們打電話問過診所的負責人,他們承認白玉是他們的病人。我們跟診所要了她的病歷表,沒什麽異常,就普通的檢查。徐小婧又給了孟雪誠一份剛打印出來的病歷表:唯一有價值的線索就是白玉遇害前一天去過陽光診所。

孟雪誠仔細看了一下病歷表,都是正常的産檢,記錄了她的體重和胎兒發育的情況。他嗯了一聲,和徐小婧說:順便和上面申請一張林瀚傑住處的搜查令。

好。

孟雪誠拿着東西回到辦公室,喝了兩口已經凍了的咖啡。

這些年他大案小案都見過,但是這麽滴水不漏的兇手還真沒見過,就連手上的線索都是斷斷續續的。

現場沒有提取到任何指紋,兩位死者是普通人,互相不認識,沒有仇家,也不是情殺。她們以一種極其殘忍的方式死去,肚子裏的胎兒跟內髒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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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短時間之內兩次犯案,從鎖定目标到殺人都必須有完整的計劃,所以兇手應該是早就盯上了兩位受害者。兇手第一次是在偏僻的舊區抛屍,第二次地點變成了鬧市,這到底是挑釁還是帶着某種特殊的意義?

孟雪誠覺得他變成了一個好奇兒童,腦海裏有十萬個為什麽,然而沒有一個答案。

隊長隊長!找到觀海商場的監控錄像了。傅文葉大喊,手指飛快在鍵盤上舞動着。他這一嗓子把半個辦公室裏的人都喊來了,一群人圍着他的電腦。

孟雪誠走了過去,全神貫注地看着顯示屏。傅文葉按下播放——

汪敏曦穿着寬松的衣服,盡管這樣還是遮不住她凸起的小腹。她站在一家餐廳的門口,專心地盯着自己的手機,時不時雙手拿着手機,兩個拇指靈活地游走在手機屏幕上。她在原地站了大概一分鐘,然後開始往右邊走,離開了這一個監控鏡頭。

傅文葉又點開了第二個視頻,這一次的角度有所改變可以清楚拍到汪敏曦的正臉。她雙眼依然牢牢盯着屏幕,然後開始快步走,最後走出觀海商場的大門。

停一下。孟雪誠忽然說。

傅文葉立刻暫停了錄像,他問:發現什麽了嗎?

孟雪誠問:能放大錄像嗎?

傅文葉調了一下,說:可以是可以,但是有點糊……

孟雪誠繼續說:放大一下汪敏曦雙腳的位置。

圍觀的人都不是很懂孟雪誠的想法,看着屏幕上被放大的大腿以下的部位,眼睛都瞪累了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孟雪誠眯着眼道:鞋子。

于是衆人的目光又齊齊落在汪敏曦的鞋子上——那是一雙黑色的羅馬式複古風格涼鞋,細細的絲帶纏在腳腕上,性感而優雅。

孟雪誠解釋:我沒記錯的話,屍體腳上穿着的鞋子是一雙淺藍色的平底鞋。他讓傅文葉把現場勘查的屍體圖片調出來,指了指屍體腳上的鞋子:林瀚傑說汪敏曦去了商場以後就失去聯絡,我們也查過觀海小區的監控,她在十點零六分出門以後就再也沒有回去了。所以她腳上的鞋子要麽是臨時買的,要麽就是兇手另外幫她換上的,如果是後者的話……孟雪誠沒把話說完就吩咐下去:林修你去查一下那雙平底鞋的牌子,看看什麽地方可以買到這雙鞋。

這個時候徐小婧默默舉手,她小聲說:這雙平底鞋是WK公司的……一個挺舊的款式,停産很久了……

好,順便也查一下白玉腳上的鞋子。兇手可能對鞋子有什麽特殊的執着或者癖好。

是。林修回到自己的位置,認真地工作起來。

等衆人散開歸位之後,孟雪誠拉過一張沒人坐的椅子放在傅文葉隔壁,一屁股坐下去。

他說:你再去查一下林瀚傑這個人,最好扒詳細點,特別是私生活。傅文葉不滿地踹了他一腳:你怎麽自己不去查?你是沒有電腦還是沒有手?

畢竟你是專業的,查得比較快。他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要我去查也無所謂,但是你要去幫我見一個人,孟雪誠意味深長地說:可你未必想見到他。

傅文葉瞬間變得警惕,像一只炸毛的貓:誰?江玄青?

孟雪誠陰陽怪氣地噢了一聲,滿臉都寫着我很懂你不用解釋。他拍了拍傅文葉的肩膀:好好幹活吧小夥子,我去見你們何局。

傅文葉立刻拍開他的手:去去去趕緊去。

何局長一直以來都有個小毛病,每次看到傅文葉都要揉揉他的腦袋掐掐他的臉,從兩年前到現在!傅文葉心裏苦,不能因為有嬰兒肥就經常捏我的臉啊!

孟雪誠往四樓的局長辦公室走去,推開門的時候尊敬地喊了一聲何局。

何軍一頭灰白的短發,身上的西裝被撐得略微臃腫,兩道粗粗的眉毛擰着。他閉着眼坐在椅子上,聽到孟雪誠的聲音才慢慢睜開眼。

案子進展如何?

有的線索不多。孟雪誠老實回答。

何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忍着自己的情緒。他拉開第二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份報紙甩在桌子上,用食指點在這份報紙的标題上。孟雪誠看了一眼那份報紙的标題,說:警察也不是萬能的。

那要你們幹什麽?何軍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知道現在網上的人都在議論什麽嗎?都說是警方無能才接二連三出現受害者!

何軍一擡眼就看見孟雪誠那雙飽含怒意的雙眼,那種灼灼逼人的眼光帶着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沒有人比我更想抓到兇手了你知道嗎?他們這些記者知道嗎?死者家屬來問我她們女兒到底做錯了什麽,我多想直接告訴她你女兒什麽都沒錯,該死的是那個殺人犯!孟雪誠指着這份報紙:是,是我沒用,抓不住兇手,甚至連個嫌疑人都定位不到。可我他媽的是個普通人,不是神。出了這個案子,我的兄弟們沒一天睡得安穩,文葉還在局裏睡了兩個晚上,加起來都不到五個小時。抓兇手講的是證據,不是靠嘴巴抓人。

何軍伸出右手扶着額頭:上頭給你們一周時間,不行就直接解散你們SST。他不怎麽想繼續這個話題,話鋒轉了轉:你們找過蘇仰了吧。

找過了,他不答應。

何軍知道孟雪誠這個人最見不得偷雞摸狗的事情,怕他誤會蘇仰,于是開始解釋為什麽自己會推薦蘇仰:我以前是新寧市專案小組的隊長,蘇仰打從加入警隊那天起,就一直跟着我。你知道七年前新寧市那宗連環虐殺妓|女的案子嗎?那是他加入我們之後一起破的第一宗大案,他花了兩天不到的時間就鎖定到了嫌疑人。何軍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他真的很了不起。

孟雪誠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那宗案子,兇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強|奸并且虐殺一個妓|女,警方調查了整整半年都毫無收獲,有人說那個兇手是天才,有着天衣無縫的作案手法。市民百姓茶餘飯後都在讨論這個案子,加上傳媒刻意渲染,弄得人心惶惶。

直到某一天,這個天才殺手毫無征兆地被抓住了,社會上一頓哇然。

何軍繼續說:我知道你也辛苦,壓力也大,所以才想找個人幫幫你。現在是非常時期,多少國外的媒體盯着看?如果再抓不到兇手,真要成國際笑柄了。

我知道。孟雪誠無奈地說:但是也得別人願意幫忙,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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