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做的都是錯的

黑色的邁巴赫在公路上行駛,前面開車的司機是個冷場王,李擇期不想再跟他說話,便就在車子裏正襟危坐,不時拿眼睛瞄身邊的顧安身。

路燈的光照進車窗,幾重光影投在顧安身的臉上,明明滅滅,制造出一種獨特的美感。

他往那一坐,就是一道風景,叫偷看他的李擇期心髒撲通撲通跳的飛快。

又是顧安身打破了沉默。

“回去之後,讓聞醫生給你處理傷口。”他好像很累的樣子,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黑,他說,“明天乖乖回學校上課,別鬧了。”

“我那不是鬧……”李擇期忍不住反駁,“我就是想幹點自己喜歡幹的事。”

顧安身輕皺眉,“你想幹的都是錯的。”

“想換發型也是錯的嗎?”李擇期對他這種全盤否定的态度生氣,他本來脾氣就不好,情緒很容易就表現在臉上,提高的音量讓顧安身眉間的川字紋更深了。

顧安身看着他,細長眸子裏盡是冷意,回他,“是錯的。”

一般這時候顧安身就是生氣了,李擇期知道自己只要再頂一句嘴,回去注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只好咽下委屈,把自個兒噎的不行,鼓着腮幫子拿手拍了半天胸口。

顧安身餘光瞥到他的動作,眉頭不自覺舒展,這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

同居兩年,顧安身沒有帶着李擇期回過本家,只在挨着A大的別墅區買了套房,跟他一起住。

顧老爺子說過很多次想讓顧安身帶着李擇期回去,顧安身始終不同意。

因為只有不回去那個家,他才能繼續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沈遇還活着,就在他身邊,就是如今這個叫做李擇期的小家夥。

下車之後,李擇期一打眼就看到已經盡職盡責等在門外的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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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招呼,“聞叔!”

聞城戴着無框圓邊眼鏡,穿着休閑,頭發比平時散亂一些,還帶着水氣,應該剛洗完澡就被顧安身一個電話給叫過來了。

他比李擇期高半頭,見人跑過來,便揉了揉他的頭發,無奈道,“你怎麽這麽不叫人省心,隔三差五地受傷?”

李擇期沖他呲牙,“有聞叔在,我怕什麽!”

他這是在變着法地誇一個大夫醫術好。

聞城罵他一句,“就你小子會說話。”

“李擇期。”

李擇期剛要再貧幾句,便被顧安身一句話給吓得憋了回去。

他擡頭就見顧安身站在打開的門邊,頭發是黑的,眼睛是黑的,衣服也是黑的,臉還賊白,細長的眸子看着他,暗含警告。

“進來。”

“哦。”李擇期跟過去,心裏卻敏銳地察覺到顧安身似乎又生氣了。

但是他想不明白對方為什麽生氣。

明明剛才在車裏,他不頂嘴就已經算是變相認錯了。

聞城跟在後面,看着這兩個人,輕輕嘆了口氣。

這棟別墅有一間單獨的醫療室,設備堪比小型醫院,李擇期坐在病床上,聞城給他臉上的淤青和唇角的破口上藥,顧安身并沒有跟進來。

給臉上完了藥,聞城問眼前呲牙咧嘴的青年,“這次後面有沒有撕裂?”

“啊?”提到這個話題,李擇期的臉還是難免有點紅。

聞城給顧家當了快十年家庭醫生,他懂顧安身,懂沈遇,也懂李擇期。

李擇期天性叛逆,一身反骨,和乖巧溫順的沈遇完全是兩個人,可顧安身卻非要把李擇期變成沈遇,李擇期不知道真相還好,知道了之後自然少不了反抗。

聞城知道這段時間這孩子已經因為和顧安身對着幹落了一身傷,今天一來見着李擇期這光禿禿的寸頭,事情自然也明白了個大概,不得不擔心。

“沒裂,就是有點兒腫,上次的藥膏我還有,這次就不用看了吧。”李擇期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紮手的頭發,覺得被聞醫生扒着褲子看病特別不好意思。

“行,那你記得上藥。”聞城把藥水放到藥箱裏,“如果不方便,就讓顧總幫你。”

“嗯嗯,知道了。”嘴上說着知道了,李擇期卻并不想找顧安身幫忙。

大概就是一股氣,他不想在這方面示弱。

這些傷是因為他拒絕成為沈遇所以才被顧安身留下的,他不讓顧安身幫忙也是隐形的一種反抗。

送走了聞城,李擇期看了看表,已經晚上十點了,他明天上午有半天的必修課,早上還要起來給顧安身做早飯,現在該睡了。

其實去上課他也聽不懂,混在一群憑實力考進去的大學生中間,他覺得特別憋屈。

他就想像遇到顧安身之前那樣去打工賺錢養活自己,他一點也不想接受屬于沈遇的東西。

包括家庭,家人,錢財和朋友。

其實,沈遇也沒什麽家人和朋友。李擇期覺得他也挺慘的,父母出車禍沒救過來,自己還是先天性心髒病,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不能情緒激動,結果還是沒能活過17歲的冬天。

但是他有顧安身。

這樣一想,李擇期就又開始嫉妒了。

他就是這樣小氣,連親哥都嫉妒。

不過這也不賴他,畢竟比起那幾個連面都沒見過就去世的親人,他更喜歡孤兒院那幾個跟他一起混到大的兄弟們,還有嘴上罵他小混蛋,卻總會把好吃的偷偷往他懷裏塞的院長阿姨。

李擇期回了屬于他和顧安身的房間,發現浴室的門關着,顧安身正在洗澡。

床頭櫃上放着李擇期早晨出去,故意忘帶的手機。

他有個毛病,被顧安身氣狠了,就誰都不想聯系,恨不得逃到天涯海角找個角落蹲進去,氣消了再出來。

他拿過手機,解鎖,發現了二十幾通未接電話,全都是顧安身的司機張弛打來的。

張弛那個面癱不僅是顧安身的禦用司機,還是他李擇期的“保姆”。

他每次一沒帶手機跑出來,最後準被對方逮回去。

哎,難搞。

不過李擇期也知道自己這是給對方添麻煩了,現在他氣消了,還是決定打個電話過去給張弛道個歉。

結果電話剛撥出去十秒,清脆的鈴聲便在安靜的室內響起,把李擇期聽得愣住了。

他尋着聲音從顧安身褲子口袋裏翻出張弛的大華為,腦子出現了片刻的斷線。

與此同時,浴室的門打開,穿着舒适睡袍的顧安身擦着頭發走了出來,敞開的領口露出白皙的胸膛,結實的胸肌若隐若現。

他一擡頭,便見李擇期正坐在床上,一手拿着自己的手機,一手拿着“張弛”的手機,跟他對視。

眉眼精致的寸頭少年滿臉新奇,用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對他問,“顧爺,老張的手機為什麽會在你這兒啊?”

顧安身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淡聲回。

“拿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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