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顧沉舟……”沈木在一片不斷吞噬的廢墟裏找人,那坍塌的彩鋼遇見那水被快速腐蝕,沈木的表情有些麻木,渾身都是冷的。
“顧隊……”
“周隊……”
“方副隊……”
“沈木……”
無數叫喊聲在耳邊響起,沈木機械的回應着,一雙眼不停的找,整個坍塌的廠房他都找了一遍,沒找到人。
“顧沉舟……”他又喊,沒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開始變得哽咽,沙啞,眼眶都紅了。
“顧沉舟……”他一聲聲的喊着,有些撕心裂肺的絕望。
“顧沉舟……”沈木一邊巴拉倒塌的彩鋼,一邊喊,腿上,手臂上,到處都是被彩鋼劃破的傷口,血色流出,他卻好像毫無感覺似的。
李墨他們跑進來找,可是一幫人找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找到。
這地方不是很大,很快就能找完,可是他們還是來來回回,翻來覆去的找。
天色漸明,烈陽躍上半空。
沈木坐在廢墟中,沒找到人,顧沉舟他們去哪兒了?
因為坍塌,整個地底都露了出來,無數器械,只有三個穿着白褂人在下面,被同事逮了回去。
“沈兒……”林蕭不知道怎麽說,沒找到人,四個人,一個都沒找到,就算出事怎麽也該找到一個。
“他們,會不會……”沈木看着那慢慢腐蝕的水,沒有說完,林蕭說,“這腐蝕程度這麽慢,就算真掉下去了,不可能連點兒聲兒都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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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木不說話,理論上是,可如果是剛出來那會兒呢?
方士林離爆發口那麽近,如果……
沈木不大敢深想,李墨他們回去了,留了幾個人繼續找,警戒線拉了很大一圈,把這整個廠區都圍了起來。
沈木在現場呆了三天,林蕭傳來消息說,刺猬全招認了,只是精神病院的人被人接走了。
被人“接”走了,那麽多人,接去了哪裏,刺猬說不出來。
沈木幾天幾夜沒合眼,眼裏都是血絲,胡子拉碴的很憔悴,林蕭勸他回去休息,他也只在車裏眯一會兒,看的林蕭很心疼。
猶豫了好幾天,他才問,“顧沉舟對你來說,是不是不止是哥哥!”
不止是哥哥嗎?
沈木有些懵,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之前的那次吻,很輕,卻又很重,狠狠的壓在他心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從小到大,他都是被顧沉舟照顧的那個,爸媽沒空,就是顧沉舟給他做飯,洗衣服,洗澡,喂飯,不會擦屁股的時候連屁股都是他給他擦。
後來大了,這樣的習慣有些也沒改掉,他依賴慣了顧沉舟,直到他一聲不響的離開,沈木才反應過來,哦,原來顧沉舟已經照顧了他那麽多年了。
那段時間,他一直很頹廢,感覺沒了顧沉舟,哪裏都不習慣,哪裏都有他的影子,後面甚至直接住了校,也就周末回家看看。
後來,他漸漸習慣了沒有顧沉舟的日子,沈崇明先生卻在一次任務中殉職了。
他再次感覺到生活上的各種不适,原來的一家四口,已經變成兩個人了啊。
他上完警校後原本打算的是進刑偵隊,可卻被分到了觀音鄉,當了三年派出所的民警。
閑的蛋疼的日子讓他慢慢習慣了,不折不撓的申請調職,最後終于成功了,卻又跟那個消失了的人不期而遇。
回想起過往的種種,沈木突然感覺有些迷茫,那種感覺就像走進了滿是迷霧的沼澤,前後左右都沒有東西,腳下一動,卻越陷越深,任你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聽見,到處都是荒蕪,安靜的連只蟲子都沒有。
沈木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個夢,夢裏有人拉着他,讓他別放手,等他看清拉着他的人是誰的時候,看到的卻是顧沉舟滿是鮮血的臉。
“顧沉舟……”沈木猛然驚醒,就見林蕭抓着他的手臂,一臉驚愕又心疼的看着他,“你……”
“我沒事!”沈木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這個工廠都翻來覆去的找了好幾遍,除了那些紛雜錯落的液體,東西都已經被騰拾堆在了一旁,地下二層裏面的器械也搬了出來,很像研究設備,卻又沒有研究設備精細。
在地下二層的地方,衆人看到了一個地下通道,差不多兩米高,林蕭準備去拿手電,沈木愣了一下,直接跑了進去。
腳步的回音很大,後面的人緊跟着也跑了進來,等跑到了頭,卻發現這邊是一個湖。
湖是濱江,涪江支流,有少數船在打漁,周圍都很平靜,可是依然沒有顧沉舟跟周岩瑾他們的影子。
他們究竟在哪裏?安全了都不能打個電話回來嗎?
林蕭已經把情況報上去了,沈木看着船只,這邊沒有口岸,沒法兒靠船,湖水清澈,沈木站在湖邊看了一會兒就發現淺水的地方有很深的溝壑,很像船只停靠過的樣子。
林蕭已經朝湖中央喊了,不惜拿出警察的身份,那人聽了就想跑,大概是偷摸打漁心虛,畢竟這湖裏打漁違法。
林蕭威逼利誘的把人喊過來,問他,“你經常在這裏打漁了?”
那人五十多歲,想說沒有,就見林蕭威脅般看着他,然後又點頭。
“這幾天有沒有看見有人從這裏出來?”
“你說那三個啊!”他滿是褶子的臉一臉了然,“三天前從這裏出來過,只不過後來別人接走了!”
“接?”沈木撥開林蕭,“往哪兒走了?走的哪邊?什麽人接的?”
沈木很慌,驚喜又擔憂。
“我……我不認識啊!這裏經常有人進進出出的,我也不認識!”
“經常?”林蕭立馬問他,“走的哪邊?”
老者指了個方向,是下游。
不等林蕭開口,其餘的同事都已經打電話調車的調車,上報的上報。
很快車就開來了,林蕭跟沈木征用了老者的船,老者有些不樂意,但還是同意了。
老者劃着船,船上有很重的魚腥味,順着下游走。
上下游都有水閘,所以船不可能直奔下游去,只能是兩岸。
一幫人去了河對岸,沈木跟林蕭兩人一人看一邊,可是過去了這麽多天,又在水上,能留下多少痕跡?
大概往前劃了兩三裏,沈木突然發現在對岸停着船只,老者也看見了,說,“就是那個,他們出來就是被這船接走的!”
沈木有些詫異,竟然就停在這裏嗎?還是迷惑視覺的?
他還沒開口,林蕭就指着船尾上說,“那是不是有個手機?”
“哪裏?”沈木去看,就見船的邊沿貼着一部手機,手機只露出了半截,另一半被繩子擋住了。
老者連忙劃過去,沈木把手機扒下來,摁了電源鍵,桌面是沈木跟顧沉舟小時候的照片,那時候大概他十六歲,自己硬拖着顧沉舟幹了一波小情侶的潮流,拍了一組大頭貼,就算是少年時,顧沉舟的笑容也是很少的,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
沈木的眼眶有些濕,手機電量卻只剩1%,沈木打開手機沒幾秒就關了機。
他把手機收好,開始查探周圍,船上有相同的氣味,也虧得這幾天沒下雨,否則什麽都沒了。
沈木跟林蕭下了船,順着河堤往上,路上有着零散的暗紅色血漬,還有破碎的布料。
當時那個西裝男人受了傷,也是穿的黑,應該是他褲子上的。
林蕭通知了人來,人很快就到了,對面路上有監控,立馬通知人調。
沈木回了縣局,整個刑偵隊除了李墨就只有葉隊,幾乎忙成了陀螺。
沈木站在監控前,看着被調出的那一天之後的時間。
天色很暗,十來個人從林間走出,沈木第一眼就認出了顧沉舟,他身量高,在那一堆人裏很醒目,就算被人推搡着也沒那麽難看。
“是老大!”林蕭在旁邊激動的站了起來,模樣比沈木還激動。
緊接着他們就上了一輛面包車,“記一下車牌,路線。調監控,快……”
面包車上了高速,直接去了市區那條路。
“我回市局!”沈木看完就往市局跑,林蕭跟了上來,順便還帶上了劉小貝跟易來等幾個人。
沈木休息不夠,林蕭沒敢讓他開車,最後是易來開的。
沈木的表情很平靜,看的林蕭擔憂不已,最後也沒說出一句話。
到了市局,監控都已經送過來了,交警那邊也開始查那輛面包車最後的落腳點,最後發現他換了好幾輛車,最後拐回了市裏,又去了西門市郊。
西門市郊?
沈木微驚,周大龍的別墅就在西門市郊的別墅區。
監控繼續往前,果然是往教堂的方向。
“走!”沈木也不等林蕭,直接跑了出去。
他心裏隐隐升起一股不安,為什麽會是那個方向,為什麽會是那裏!
“沈木!”林蕭喊了一聲,沈木沒聽見,連忙跑過去上了沈木的車。
“沈兒,我知道你急,可你不能這麽急,你……”
“蕭兒,你不知道,周大龍的家就住在西門市郊的別墅區!”
“周大龍?”猛然聽見這個名字,林蕭一怔,“被流浪狗撕咬至死那個案子的受害人!”
沈木沒說話,已經啓動了車子,後面劉小貝跟那些同事全部都跟着上了車,其中一個竟然還領了防彈衣。
林蕭突然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也不再說話,這一隊人誰近市局的時間都比他跟沈木長。
市局的車呼嘯着往西門市郊跑。
到了市郊,卻早已經人去樓空。
教堂裏一個人都沒有,但是教堂打掃的很幹淨,正中間只立着一個十字架,側面放着一個缽,裏面裝着紅色的水,有兩根沒燃完的紅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