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這是晴華第一次主動, 雖說只是投懷送抱,但對宋遲來說,不啻于天上掉餡餅, 久旱逢甘露。
宋遲低下頭來,粗重的喘息聲在屋裏響起。春草一驚, 連忙招呼着服侍的丫鬟們都出去了。一個個面紅耳赤,連門外的廊檐都不敢站, 而是紛紛站到了院子裏去。
都是些雲英未嫁的姑娘,可真是難為死她們了。
屋裏,到了最後, 宋遲要讓晴華用手, 晴華遲疑好久,最後還是搖搖頭。她眼尾嫣紅,就那麽可憐兮兮地望着宋遲, 很愧疚。明明是她挑起來的, 她也明明知道宋遲根本就經不得她挑逗, 可是她當時就是很想在宋遲的懷裏窩一會兒,只是他這個人真的是,一天到晚腦子裏好像只裝了那一件事。
她怯怯地,連看都不敢看, 心裏還有點怨言, 他們并沒有成親。這讓別人會怎麽看她?她有一個那樣的生母, 然後她也是不守婦道的人嗎?
“晴華,別這麽想,不要這麽想!”宋遲只一眼就看出了她心裏的想法,很後悔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來。對宋遲來說,只要這個人是晴華, 她做什麽都是對的,甚至,她和自己親近,他歡喜還來不及呢。
可是他忘了,她生母的事,對她的影響實在是太不好了。她心裏有着怎樣的陰影,他根本就不知道。宋遲摟着晴華,閉了閉眼睛,心裏一陣刀割一般。頭一次,念頭起了,沒有洗冷水澡,全身的熱意就褪盡了。
他不由得想起前世,他一直以為晴華是因為很嫌棄他才不願與他同房。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她會有心理陰影。她會對夫妻間的這種親密産生排斥。前世,抛開他們的夫妻生活不提,晴華絕對可算是一個賢妻了。
“宋遲,對不起!”晴華将臉埋在宋遲的懷裏,她閉上眼睛,她做不到,一種沒由來的反感就湧上了心頭。似乎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看着她,還有,她似乎聽到了別人對她的議論,還沒有成親,就和男人親熱。
為什麽會這樣呢?晴華有些不明白了,之前,她與宋遲在一起的時候好好的,不過,那個時候,她們僅限于牽手,擁抱,她并沒有對男人産生好奇心。而就在剛才,宋遲拉着她的手時,她碰到了,那種激動,興奮,一瞬間被腦海裏瞬間浮上來的人影驅散,羞愧浮上心頭。
那是貴妃娘娘!
她的生母!
別人會不會說,有什麽樣的母親,就會有什麽樣的女兒?前世,宋遲的母親那麽讨厭她,沒有什麽人願意與她來往,是不是因為,別人都知道了她其實是貴妃娘娘生的?
“傻瓜,怎麽要跟我說對不起?我們雖然沒有成婚,可是,婚書已經寫了,皇上也下了賜婚聖旨,我們是名副其實的夫妻,不要覺得有什麽不好。”話雖這樣說,但宋遲已經打定了主意,在成婚之前,他不能再對晴華做這種事了,更不能對她提什麽要求。
“她是不是已經來了涼州城?瓊枝不是說她已經死了的嗎?”晴華的心裏,湧上了一股恨意,兩世,她為什麽要是這種女人的女兒?
為什麽?
Advertisement
忠王殿下說得很對,皇上就算九五之尊,就算掌控着對人的生殺予奪,可是他能夠左右一個人的意志嗎?
晴華總是會忍不住想,就算皇帝強迫的,可是如果不願意,也不會在一起過這麽多年,更不會每天都還笑得那麽卑微,那麽讨好。她甚至會忍不住想起,當兒媳婦要與自己姐妹相稱的時候,馮昭儀飲下了鸩酒,她從未見過馮昭儀,可腦海中總是一遍又一遍地浮現出身穿宮裝的女子,飲下鸩酒時的背影,那麽凄絕和悲涼。
宋遲不知道是誰告訴了晴華,江梅萍來到涼州城的事。雖然晴華身邊用的人,現在十有□□是宋遲給的人,賣身契都還捏在宋遲的手裏,每月的例銀也都是宋遲在付,因他從來不打聽晴華的動向,自然也就沒有人會主動來當這耳報神。
“她說,她想見你,我問過了忠王殿下,殿下說不必見。所以我也就沒有跟你說。前不久,我已經将她送走了。”
“嗯!”晴華之前聽說,貴妃娘娘死了,依然同意将婚期定在九月初六,沒想到要為貴妃服孝的時候,她就已經決定了,不願再與貴妃娘娘有任何來往,想與前塵往事斬斷一切聯系。
“見了又能說什麽?沒什麽好說的,有什麽好見的呢?可惜,這麽多年了,忠王殿下連個侍妾都沒有。”真正的心裏話,晴華并沒有說出來,如果忠王殿下有個侍妾的話,哪怕是個通房,她都願意認一個丫鬟當娘親。
還有一句心裏話,她為什麽還要活着呢?她怎麽就還是不肯死呢?她不需要誰用誰的血或是性命來洗刷刻在骨子裏的那種恥辱,她只是覺得,如果換成是她,無法抗拒命運的時候,她寧願死的。
“殿下救過我的命,我很多知識都是殿下告訴我的,他給我介紹過老師。我認識殿下以來,他就喜歡做兩件事,一是喝酒,經常要我陪他,還有就是喜歡看兵書,喜歡在沙盤上演練,也經常要我陪他,我也是輸多贏少。”
晴華倒是第一次聽說,忠王殿下還有這種愛好,她想象了一下,夜深人靜的時候,別的皇子們不說享受天倫之樂,最起碼還能暖玉軟香在懷,度過漫漫長夜。而忠王殿下,一手提着酒壺,一手扶着沙盤,眯着一雙迷離的醉眼,看着沙盤上江山城池,千軍萬馬,那時候他在想什麽?
被自己的父親和妻子,将一生都釘在恥辱柱上,連掙紮都無從掙紮,他能想什麽?
“他天天就琢磨這些事,必定有很多心得,你還能在他手底下有贏的時候,已經很好啦!”晴華笑道。
宋遲就開心了,他一把将她抱起來,捏了一把她的腰,“你這是誇我呢?還是在損我呢?”
晴華心情依然不好,但還是笑了起來,她側身摟過宋遲的脖子,低喃道,“等我們成親了,一定會好起來的。宋遲,你再等等啊!”
“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呢,我不急。你也不要再想這些了,這本就是我不對,我太壞了!”
晴華笑了,“哪有自己說自己壞的?”
兩人去了明間,夜已經很深了,桌上的飯菜撤了,又上了新的來。和往常一樣,一小壺酒,還有一只酒杯。晴華正要給宋遲斟酒,宋遲握住了她的手腕,“今日太晚了,不喝,明日我還要早起,怕誤事。”
宋遲每天晚上會喝二兩酒,當然,帶兵打仗在外的時候,他是滴酒不沾的。還從來沒有過說在家的時候,到了晚飯時不喝的時候。晴華便懷疑,是不是方才,他覺得太掃興,連喝酒都沒有了興致?
她心裏有些難過,但掩飾得很好,“不喝也好!”
“我過個三五天就回來了,雲爻會留在家裏,有什麽事,你就吩咐他!”
雲爻在外頭很郁悶,這一次,王爺是為了東邊的戰事才出去的,直接一點說,是為了王妃娘娘的封邑。雖然皇帝的旨意還沒有來,但又有什麽關系?如果能夠将胡壽海占領的地,據為己有,将來談判的籌碼會更高。
胡壽海昨日夜裏被他的大兒子一刀捅死了,才自立為王,封了嫡妻所出的二兒子為世子,大兒子不滿,宴會上,便發生了這場血案。對涼州城來說,這簡直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晴華并不知道這些,她睡之前,對春草道,“你說今日,王爺從咱們這裏出去的時候,是不是不高興?”
“沒有啊,挺好的啊,王爺對大小姐一向都那麽好。”春草想了想,“大小姐,奴婢覺得,您或許該找點事做了,潘家那事,您打算怎麽處理?”
“關鍵,我手上也沒有能用的人。”
“奴婢有個哥哥,前些日子逃難逃到了涼州城,說是手上攢了些銀子,要把奴婢贖出去……”
晴華的眼睛瞪得老大,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春草姑姑,你也要離開我了嗎?”其實,如果春草姑姑要離開,她不但不會要春草姑姑給贖身銀子,而且一定會給春草姑姑一大筆錢,可是,她怎麽能夠離開春草姑姑?
“怎麽會?奴婢自然是不會離開大小姐的,奴婢是想告訴大小姐,奴婢想讓兄長跟着大小姐。奴婢的兄長還沒有娶親,奴婢想,大小姐若是能夠挑個信得過的姑娘嫁給奴婢的兄長,咱們也就不怕什麽了。”
“春草姑姑安排就好。”
“是!”春草憐憫地看着晴華,她其實很早就猜測過了晴華的身世,她只是做夢都沒有想到,一切比她想的還要不堪。她是一心一意想要晴華好的。她是晴華身邊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很快,春草便将她的兄長帶來給晴華看,是個個子很高,身材也很魁梧的男子,生得一副寬厚的相貌,偷偷看了晴華一眼,便臉都紅了,手足無措。春草在一邊看了,很氣,公主也是哥哥這種人能夠看的嗎?
春草将她兄長送出去後,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張賣身契遞給晴華。晴華格外驚訝,這才知道,她兄長叫王寬。
“可是,為什麽要簽賣身契?”
“奴婢覺得這樣妥當一些。奴婢也不知道大小姐将來要奴婢兄長做些什麽,萬一大小姐因為奴婢要他做些重要的事,他卻不把奴婢這當妹妹的放在心上,胡作亂為,他自己丢了命事小,壞了大小姐的事或是名聲,事才大!”
但,晴華并沒有留那份賣身契。她轉身就背着春草将那賣身契扔進了香爐裏化為灰燼。她到底還是心軟了些,做不到捏着別人的賣身契讓人為她賣命。
宋遲說是去個三五天,到了第三天裏,他讓人送來了信,說是既然出來了,趁着現在還有時間,要把那邊的事一體解決,怕将來抽不出時間來,這一次就在外面呆的時間稍微長一些。
宋遲一直沒有回來,好在,他三天兩頭要給晴華送一封信來。
到了八月底的日子,天氣轉涼了。從關外沖進來了一支十多人的隊伍,後面跟着十多輛車,和一群約有十來頭數量的駱駝。一進來,就打聽李府的所在。雲爻的人有些擔心,跟在了後頭。
這些人到了李府後,其中一個領頭的人去跟李府門口的人交涉,說是要見一見大小姐,并給了信物。
岳氏又來了,正帶了兩個涼州城的富戶人家的女眷來陪晴華說話,聽說外頭有人要見晴華,把模樣什麽的一描述,岳氏的臉又白了。她頗有些不安地起身告辭,那兩個女眷也跟着她一起離開了。
晴華看到信物很熟悉,是忠王殿下以前常佩戴的玉珏,可想而知外頭的人應是受忠王殿下之命而來的,又或者是……,晴華有些不敢想,忙道,“讓人進來!”
馬上要大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