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醫生正詳細地解說着葉老爺子的病情,老爺子的心髒不好,再加上兩年前中過風,醫生建議他定期去醫院保養,這段時間以來,他的情況還算不錯,只是前幾天因為鬧了個小風寒,再加上被抓到在病房抽煙,被醫生逮到機會,當然在章呈和葉倫面前大說特說了一頓。
章呈傾耳聽着醫生的話,剛想偷偷撇過頭去打個大呵欠,卻眼尖地在門外看到一個鬼祟的身影,當然,還有他最熟悉不過的攝像鏡頭。
于是章呈稍稍側過臉,将自己最完美的角度留給了那一個方向。
“醫生,真是麻煩您了。”章呈的臉上寫滿了誠懇,“還請您多多擔待…當然,該批評的時候也得批評,我們做子女的決不護短!但,其實說到底還得怪我們,沒能多一點時間來陪着他老人家。”
醫生忙客氣地笑着回應然後便告辭了,葉倫也笑着,一直挽着章呈手臂的手輕輕松開,轉而去輕輕拉着自己的爸爸,一臉嗔怪又親昵地跟他說着話,而章呈只是笑着将帶來的各種水果和營養品歸置好。
病房的門并沒有關上,房內的一派其樂融融、樂享天倫的氛圍掩不住地蔓延出來,惹得經過之人莫不微微探頭瞧上一瞧。
“小章。”葉老爺子皺眉,“快把門關上,煩死了…一個個兒的,看耍猴兒呢?”
章呈笑了笑,一邊“嗯”了一聲一邊走過去輕輕把門關上。
“爸。”葉倫這才收了笑容,皺起眉,那模樣倒與葉老爺子像了六七分,“你說你怎麽又偷偷抽煙?你自個兒的身體不顧還不算,還想燒了病房、燒了整個醫院不成?到時候人家要你賠,你女兒我可沒錢。”
“我不問你要,你沒錢,我還有小寶可以靠,”葉老爺子邊說邊斜了章呈一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還指望你什麽。”
章呈聞言,不着痕跡地轉過身,假裝欣賞病房的牆上張貼的預防疾病小百科。
“您這一輩子沒出過什麽名堂,嘴巴倒是硬出一絕了,你還靠小寶?”葉倫失笑,“也不看看他這麽大的人了,自己賺過一分錢嗎?我費盡心機給他弄到國外去上學,您敬過我的情嗎?一天到晚就知道小寶小寶的,真是讓人寒心。”
“你就整天叨叨這個吧,我早就說了,等将來小寶學成了,不會忘了報答你的,”葉老爺子不滿,“花了你多少錢,都會一清二楚地算給你,你怕什麽?”
葉倫立刻回了一句什麽,章呈沒有聽清,這樣的陣仗他早已司空見慣。
轉過頭,他朝正紅着臉竭力跟老爺子争辯的葉倫投去一眼,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覺得這個女人有了那麽一絲絲的人情味兒,也正是在這種時候,他才越發覺得葉倫跟自己的相像。
雖然,他從沒跟父母争吵過,他跟他們甚至是“相敬如賓”的,這麽說好像不太恰當,然而事實是,這個詞确能恰如其分地概括他們之間那一種微妙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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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管是相敬如賓也好、激烈争辯也好,他跟葉倫顯然都不是父母心中最好的孩子和最後的依托,當然,也不會是最被疼愛的那一個。
變成這樣的原因也許是因為走上了從藝這條路,他們早早便離開了家,跟家人聚少離多的緣故——或許是這樣罷…又或許,是他們性格當中那一股子天生便不讨人喜歡的勁兒在作用着。
這一點,又是他跟葉倫的相像之處。
他們走到哪裏,給人的第一印象總是不可一世的,臉長得不面善,性子又不善柔,于是便像是處處都不讨喜了。久而久之,他們也習慣了,變得唯利是圖似乎成了唯一的路——當然,也是令他們樂此不疲的路。
鑒于這種種相似之處,章呈和葉倫才會一拍即合,他們的婚姻才會順利地成為一個沒有任何黏膩牽絆的工具。捆綁炒作、互幫互襯,他們的婚禮曾數日霸占頭條,他們偶爾的互動更是成了娛樂圈恩愛的典範,無論是微博喊個話還是隔空示個愛,都能成為人們所津津樂道的話題,這樣看來,章呈和葉倫兩人不能不算是一個完美結合。
對于他們而言,一切都是一出戲…進了片場要演戲,出了片場還是不能出戲,戲裏是戲,家裏仍是戲。
然而這戲帶來的收益無窮,令他們無法不沉迷。
章呈見葉倫越說越激動,于是走到她身邊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臂,提醒她待會兒出去還得面對一大波記者——當然,記者也是章呈屬意他的助理放出他行程的消息而引來的,要不然,哪兒能湊足這麽大的陣勢,來欣賞他跟葉倫上演的又一輪新戲碼呢?
在病房裏待了許久,一直到葉老爺子午睡的時間到了,葉倫才收拾好臉上的表情,挽着章呈出了病房。
車子已經等在住院大樓的樓下了,無意外地,醫院門口已經彙聚了好些記者跟圍觀的人群。助理們擋在章呈夫妻二人的身前,竭力地為他們開辟出一條通往車子的路。
章呈一手擁住葉倫,以一個保護者的姿态将她摟在懷裏慢慢向車子靠近。
“章老師!說兩句吧!”記者當中有掙紮着想攔住章呈去路的。
“章老師,您跟Fiona到底是什麽關系?”也有開門見山、正奔主題的。
“有人根據Fiona發的那條微博,猜測她背後有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昨晚似乎跟她共度良宵,而那個男人就是你,章老師,請問對此您有什麽回應?”見章呈只是向前走着,并不回應,于是更密集的問題向他投來,目的只想誘出他的只言片語。
“章老師?您說說吧!”
“章老師…”
突然,一個人突然笑了出來,笑聲雖不大,但是卻足以令得在場的記者們都愣了愣。
那人原本是被章呈護在懷中的,卻掙脫了他的懷抱,停下往前的步伐,饒有趣味地看着眼前一個個擠破頭的鏡頭。
“您笑什麽?請問您笑什麽,葉老師?”
“請問您知道Fiona跟章老師之間的關系嗎?昨晚Fiona發的那條微博讓人浮想聯翩,一切線索都指向您的丈夫,對此,您有什麽回應?”
葉倫仍是帶着笑,耐心地聽完了每一個記者的提問,低下頭,輕輕取下臉上的墨鏡,她的眼神大大方方地掃視過每一個鏡頭,說道:“問我為什麽笑?呵呵…”
“我是笑,”葉倫頓了片刻,引得四周都漸漸安靜下來,靜靜地等待着她即将要說的話,“閣下們現在連樣子都不願做了?我跟章呈明明剛從醫院出來,閣下們竟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噓寒問暖,急急地就切到那些子虛烏有、不着邊際的事上去了,呵呵…”
現場頓時零亂一片,卻都是壓低了聲音的交談,只一會兒,記者們便又搶着開腔。
“聽說您是來探望父親的病情,不知道伯父的健康狀況如何?”
“挺好的…不然你以為我現在怎麽笑得出來?”葉倫淡淡地說着,伸手輕輕挽住章呈,“從我爸爸住院到現在,事事都是章呈在忙着,現在情況穩定了,心中的大石才算是落了下來。”
“章老師很體貼呢。”一個年紀不大的女記者出聲嘆道,聲音不大,近乎湮沒于人聲,卻偏偏被葉倫捕捉到了。
“說到這個…”葉倫的目光特意投向那位女記者,臉上突然出現一些溫柔的神情,“其實,家裏的事情一直都是章呈在操持,我都幫不上什麽忙的…就像昨晚,我弟弟留學的學校需要一些手續得辦過去,因為這邊跟那邊時差的關系,章呈不得不熬夜通過網絡處理,而我…”說到這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緊緊地攀住章呈,“卻在一邊呼呼大睡了…所以,連我爸也常說,比起我,章呈更像是他的孩子呢。”
聽到這裏,記者當中有一些人不禁笑了起來,特別是剛剛那位女記者,葉倫剛剛的回答全程都與她目光對視,這讓她有些受寵若驚似的,于是有些激動地道:“葉老師,您其實真的挺幸福的…”
“還…行吧。”葉倫笑道,“我爸爸還總是說我,是不是太過依賴章呈了,還要我學得懂事獨立一些呢!”
那個女記者也是笑,又想接着再說什麽,卻被其他記者搶了言。
“所以您的意思是,昨晚章老師他并沒有跟Fiona共度了?”
“我以為我剛剛表達得很清楚。”葉倫收斂了笑容,“有了家的人,要兼顧家庭和事業,裏裏外外、樁樁件件…”她頓了頓,“可不同一般的閑人…沒事兒拍個自拍、發個微博,無端端興起點風浪,任由無關人等捕風捉影…這種無需負責任的閑暇日子,我們可是不敢再奢望的。”
葉倫言至此,一直只在一旁保持着淡淡微笑的章呈才輕輕摟住她,抵開前邊兒的人,在助理的幫助下上了保姆車。
記者仍不死心,直到車門關閉,還是努力地問着各種明知道得不到回應的問題。
葉倫輕笑着,揮手跟他們作別,而章呈,只是目不斜視地坐着,臉上的表情淡淡的。
“如何?”車子開動,人群漸漸被抛在後面,葉倫脫下腳上的高跟鞋,開口道。
“還用問?”章呈懶懶地開口,“我老婆的處事能力不是一流麽?”
葉倫嗤笑一聲,說道:“你也算是對你們大老板仁至義盡了,這合約也總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吧?”
章呈看向窗外,嘴裏“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