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呈低着頭正玩着手機，葉倫走到他身邊坐下，章呈沒有擡頭，問道：“行了？”
葉倫“嗯”了一聲，半晌後低低地道：“差一點被抓包…”
章呈的游戲正玩到關鍵的時刻，于是嘴裏應付着：“憑你的機靈勁兒當然能安然脫險喽…”
葉倫“哼”了一聲，喃喃道：“還好有那個徐言出現，我才得以溜掉…那小子的出現是不是巧合？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麽都看到了，會不會亂講話…”
章呈這才擡起頭，他看了葉倫一眼，問道：“什麽情況？”
葉倫于是把情況簡要地說了一遍，章呈聽完笑了，繼續低頭看手機：“放心吧你。”
葉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最近好像跟那個徐言處得挺好？真好還是假好？”
章呈沒有擡頭，随口笑道：“當然是真的…比我跟你的關系還真。”
葉倫嗤了一口沒有理他，又說道：“大家都在場裏子竄關系，你倒好，悶頭玩手機？什麽時候倒開始玩游戲了？”
“你看看那些有頭有臉的，都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拽樣兒，倒是一些下三流的貨色才滿場子攀交情。”章呈說道，“我玩我的，才不必看那些嘴臉，少心煩。”
這時，舞臺的燈光突然暗了下去，音樂聲激烈了起來，晚會正式拉開序幕了。臺下漸漸安靜，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到臺上。
一群小孩子蹦蹦跳跳地進了場，随着音樂跳起了小蜂舞，舞姿不算優美，甚至連動作也不是那麽整齊劃一，一個個緊張得很，跳得瑟瑟縮縮地，可是看上去卻是憨态可掬，別有一番可愛味道，引得臺下的人笑聲連連，不斷鼓掌給他們打氣。
小家夥們的舞蹈很簡短，跳完之後還鄭重其事地排成長隊，給臺下的人深深鞠了一躬。通過主持人的介紹才知道，他們原是一群孤兒，也是這次慈善晚會受益人當中的一部分，這支舞蹈雖然不夠精美，卻能讓人感受到他們笨拙的肢體動作下所藏着的真誠。
小家夥們退了場，掌聲仍然未斷，他們的出現勾起了人們的愛憐之心，慈善晚會終于是呈現出了一點應有的氣氛了。
主持人宣布了今天慈善晚會的流程——包括競拍環節、定向捐助以及直播募捐，所得善款将全部捐助給兒童福利會，用于對被遺棄或失去了親人的孤兒們的救助。
宣布完了流程，主持人便引出了今天的第一位表演嘉賓，這位嘉賓從昨天開始已經通過網絡直播的方式進行募捐，今天的表演更是會全程直播，粉絲的打賞将會全部作為善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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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位嘉賓，主持人的口氣顯得有些賣關子，大家不難從他的措辭裏聽出嘉賓的重量級。
随後，鋼琴聲點綴着吉他，音樂在紛亂喧鬧的現場響起，旋律悠揚，卻不足以安撫人們的嘈雜。
在坐的都是藝人和名流，大家一本正經地坐在這裏演出同情，更多的只是把慈善的“姿态”當作事業來經營，大家好整以暇地談論着、翹首以盼着唱第一首歌的人——用直播的打賞作為善款，人氣不高的藝人可沒這個自信，再者，今天是現場演唱，歌技經不起考驗的更要露怯。
在座的都很期待這一位的表現——當然，帶着一點看好戲的成分。畢竟，直播完了之後募捐的金額到底有多少才是重點。
然而，神秘嘉賓一開口，全場頓時變得安靜。
“曾經我也想過死…”
男中音，日語，徐徐吟唱、徐徐訴說。
聲音極富穿透力，尾音微微沙啞。
燈光徐徐由暗轉明，時間配合得剛剛好，那一句美妙的歌聲剛點燃了人們的疑惑，燈光便照出那位歌唱者的側影，給出一個不痛不癢的回答。
線條分明的側臉輪廓有一半仍處在暗影中，眼尖的便立刻能從那俊帥的輪廓中辨認出本尊為何人，于是這位歌唱者賞心悅目的外型使他原本優美動聽的嗓音變得更加妙不可言，輕輕松松攫取了全場的注意力，一瞬間便可激蕩在座人的心房。
大屏幕上适時地給出這首歌的中文歌詞，譯者匠心獨運，博大精深的漢字更加豐富了這首歌的意蘊。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因為黑尾鷗在碼頭悲鳴
随着波浪一浮一沉
叼琢着過去飛向遠方…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因為生日那天杏花開了
若是在那灑下的陽光裏打盹
能否化為蟲之死骸滲入土壤…”
一番淺吟低唱過後，燈光漸漸全亮，演唱者俊俏的面容真相大白，人們忘記了竊竊私語，也不再有微辭。
徐言，一個仍算是新人卻已經聲名遠播的歌手，他的歌技令人無法指摘——當然，如果他只是一個唱匠，也不會令這麽多經紀人公司趨之若鹜了。徐言最難得的，是他聲音裏頭暗含的某種蘊藉——在你需要的時候，他的聲音會化作多種面孔，狡黠地、巧妙地鑽進你的心中，仿佛知道你是需要歡樂還是需要悲情…
例如此刻。
任憑如何滿眼世故、滿心浮華的人，在這樣的歌聲裏都難免入境。
徐言的聲音領你入境，每一句歌詞都擊中你的心，把一個也許在人前高高在上、意氣風發的，卻在不知名的午夜頻頻驚醒、脆弱不已的你狠狠拉到你自己的眼前。
任你如何舌燦蓮花，此時，你都下意識地閉了嘴。
你的心讓你閉嘴，徐言的聲音掌控了你的心。
“曾經我也想一了百了
因為曾被冷言冷語所傷
渴望被愛而哭泣的原因
是因為嘗到了人間的溫暖…
曾經我也想一了百了
因為我還沒有跟你相遇
因你這般的人生于此世
我開始有點期待這個世界了…”
曲調漸漸婉轉，徐言的聲音裏多了更多技巧，有起有落，更趨近生活。
越往後唱，淺吟低唱的定力越來越遺落，直到最後已近乎吶喊。
開始吶喊，正顯出彷徨不再。
“因你這般的人生于此世
我開始有點期待這個世界了…
因你這般的人生于此世
我開始有點期待這個世界了…”
最後一句，漸趨平靜，關掉閃閃的淚光，找到了平和。
這首歌的主題是什麽，人們已經不再關注，大家都在這首歌裏找到了令自己靈魂吶喊的沖動，最終，靜默成一股深深的感動。
大家争着搶着簽徐言并不是沒有道理的，他的音樂和舞臺表現力絕非凡響。
“謝謝大家。”一曲唱完，徐言沒有下場，他深深地低下身子鞠躬，“機緣巧合下我聽到這首歌，歌曲在耳邊回響，我眼前睜着的是一個無辜的孩子純潔的眼，也許…有了我們的一份綿薄之愛，能讓這些在現實的艱辛面前失去希望、甚至曾想過一了百了的孩子，重新對這個世界有所期待…”
話畢，掌聲經久不息。
裏邊兒，也有章呈一直拍着的手掌。
章呈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在徐言演唱的時候泛出淚光，他只是淡淡地看着臺上的徐言——從他一上臺，他便知道，華麗的舞臺、臺下璀璨的星光，都會湮沒在徐言的真摯裏——他章呈這等厚顏之徒都無法幸免，何況是其他人？
徐言，是章呈這一生當中遇到過的，最…傻的大傻子。
可顯然，也是讨人喜歡的傻子。
這一點，從直播結束後的募捐金額上就可以看出。
主持人當場公布出的金額令人咂舌…更令人詫異的是，金額最大的打賞竟然來自于晚會現場的某一個客戶端，此一人打賞的數目竟超過了場外的總和。
至此，現場的捐款氣氛算是被燃點，大家都興奮了起來，大有些摩拳擦掌的意味。
只有一人，依然表情淡淡地，視線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徐言，直到對方圓滿完成使命默默下場。
然而，細看下來，這個人淡淡的表情裏竟帶着一絲不解、悔恨和抓狂！
啊~~~他在心底無聲地哀嚎，憤恨地詛咒自己：章呈啊~~你這個王八蛋，你這個蠢豬，你他媽大概是失心瘋了！你手賤！啊—啊！！！
主持人上臺宣布下一項環節開始，燈光稍暗，章呈的表情終于坍塌，他略帶痛苦地皺起眉，用力捏緊了手中的手機，恨不得把它捏碎。
靠！他是瘋了才學別人一擲千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