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欺欺人

[……他可能是忘了吧。]

是過了好一會兒,系統才用一種略顯微妙的語氣回道。

聽到這話,扶葭跟着玄雲峰其他弟子離開的動作頓了一下。眼睫輕輕一擡,扶葭并沒有繼續追問這件事了,不管楊帆究竟是懷着怎樣的一種想法,這件事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他也不可能再去做一些別的舉動。

“劉師兄,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點兒事要在這裏處理一下,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宗門。”

等到差不多走出了楊家所在的石雲城,扶葭突然頓住了腳步,他朝着離他不遠的俊美青年輕聲說道。

被稱為劉師兄的俊美青年微怔了一下,“不知道小師弟有什麽事要去做,可否和師兄講一下,說不定師兄能夠幫到你。”

扶葭搖了搖頭,“只是一些小事罷了。”

眼眸一擡,扶葭想了想,還是提醒了劉師兄一句,“還有一件事,煩請師兄告訴掌門,最近雲倉大陸會迎來一些貴客,如果可以的話,還請掌門能夠約束一下其他師兄弟的行為。”

“貴客?”青年眉毛揚了揚,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扶葭的意思,旋即是神情鄭重地伸出手指了指天空,“這些貴客可是來自這裏?”

扶葭輕輕地點了點頭。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後,青年的臉色徹底變了,他朝着扶葭颔了颔首,沒有了繼續寒暄的意思,而是略顯匆忙地帶着其他人離開了。

扶葭是安靜地看着青年他們離開的,等到玄雲峰和華家的人都從視野中消失了之後,扶葭擡頭看了看好似未發生任何變化的天空。

大世界的人來小世界歷練會改變很多事情,其中最先改變的就是雲倉大陸本來的勢力格局。

扶葭并不知道這次試煉的具體規則是什麽,但既然是試煉,就肯定會存在着競争。雖然這些來自大世界的天驕們的修為都被壓制在了築基期,但築基期對于雲倉大陸卻絕對算得上是頂尖高手,就算玄雲峰的掌教號稱雲倉大陸第一人的青雲真人也不過是築基圓滿半步金丹罷了。雲倉大陸築基後期的修士并不超過一手之數,全部都是傳說中的大人物。

在這種情況下,可想而知,這麽一大批年輕至極的築基期修士的湧入會引發怎樣的轟動。

更別說他們的真實修為最低都是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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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夠在試煉中占據優勢,哪怕心裏再不屑,他們都會借助本土的力量。其中首當其沖的就是號稱雲倉大陸第一宗門的玄雲峰。

不過現在最先要解決的還是主角的事情。

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扶葭随手施了一個法術将自己身上的核心弟子服換成了一件很普通的衣衫。一邊将臉上的面具摘下放進儲物戒裏,扶葭一邊朝着楊家所在的地方重新走了進去。

“你來了。”

扶葭找到楊帆的時候,楊帆正略顯呆滞地看着前面,他眼睛裏面空洞有些吓人。是等到扶葭出現在他面前後,楊帆的眼睛裏才開始浮現了一點微光。

“嗯。”

扶葭能夠看出來楊帆此刻的狀态不對,他的視線放在了楊帆的身上,“你現在在想什麽?”

如果任由楊帆保持着這副萎靡的态度去重塑筋脈的話,楊帆肯定是沒有辦法堅持下來的,他也就沒有辦法踏入修煉。

“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突然間很迷茫。就好像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了,我曾經特別想要修煉,但是就算我能修煉了我又能改變什麽?我可能還是廢物,我還是要被人恥笑,我曾經一直以為我想要的一切都得不到是因為我無法修煉,只是因為我無法修煉。可如果我能修煉了,我還是沒有得到這些,那不就證明我之前的想法都只是在自欺欺人了嗎?”楊帆僵硬地擡着頭。

就像是華梵來退婚一樣,他一直以為少年會來退婚是因為他沒有辦法修煉,是因為他資質太差。

可是,就算他能修煉了,對方依舊不會接受這場婚約。

因為那個少年不喜歡他。

只是不喜歡他而已。

楊帆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發現之前的自己有多麽的懦弱和虛僞,他幾乎是在用惡意的目光看着身邊的每一個人。每當他遇到什麽不愉快、每當他處在不利地位的時候,他總是會把所有問題推到他無法修煉這件事上。因為他沒有辦法修煉,所以其他人看不起他,所以他會遭遇這樣的處境。

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因為他無法修煉而導致的。

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可是有的人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出乎意料地,楊帆得到了一個他沒有想象到的回答。

楊帆微怔了一下,他擡頭看着面前的少年。對方還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表情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化,就好像誤入凡塵的谪仙一樣。唯一的區別就是少年的聲音變輕了幾分,這變輕的幅度其實很微弱,如果不是因為楊帆向來敏感,他可能都發現不了這件事。

但不知道為什麽,楊帆突然覺得無緣由地心疼。

扶葭其實并不理解楊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也确實不明白這種自欺欺人的感覺。

扶葭自出生就對所有的情感完全沒有感念,他知道人在什麽時候情況下會喜歡會開心會傷心會難受,但他并不知道這具體的感覺。曾經,扶葭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那麽格格不入而去假裝自己懂得這些感覺,他成功地和其他人融為了一體,但當他成功之後,扶葭發現他的世界并沒有發生任何的改變。

所有的一切對他來講還是平淡無奇。

扶葭一直都假裝自己和正常人一樣擁有着所有的情感。

但他真的沒有這種感覺,而這種感覺太複雜了,所以偶然的一次他露餡了。

在所有人都流淚的時候只有他面無表情。

在那一刻,周圍所謂的朋友和親戚們都用一種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着他,扶葭很清楚他應該感覺傷心了,他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在那一刻化為了烏有。但是扶葭什麽感覺都沒有,他沒有去彌補,沒有難過,當時的他所擁有的唯一的一個想法就是。

他果然不懂這些情感。

他一直都在欺騙自己有着感情,但他連自欺欺人的感覺都不懂。

眼眸稍稍一擡,扶葭頓了片刻後用一如既往的聲音說道,“所以,你不想要修煉了嗎?”

楊帆再度怔了一下,“如果我說我不想要修煉的話,你會怎麽樣?”

“我會離開。”

面前的少年用很平淡的聲音說出來這句話,楊帆的瞳孔明顯是微縮了一下,他怔怔地看着扶葭。對方和他挨得很近,但楊帆卻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就被拉遠了。而且,楊帆突然有了一種強烈的預感,如果他真的讓少年現在就離開了,他們兩個人可能永遠都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心裏生起前所未有的慌亂感,楊帆幾乎是反射性地開了口,“不是的,我是想要修煉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楊帆并不想就這樣和扶葭再也沒有瓜葛。

扶葭看了楊帆一眼,發現主角這句話确實是出自內心的時候,他方才繼續說道,“你的情況有些特殊,要讓你能修煉就必須把你所有的經脈打斷,然後進行重塑。”

扶葭不知道的是,在他說這話的時候,一個樣貌俊秀的青年剛好經過了這裏。

“重塑經脈,怎麽可能?”林易溫和的眉眼處流露出來了一些不贊同,他的視線徑直地落在了扶葭的身上。隐隐之間,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來了一些警惕。

一定是騙子。

林易幾乎是下意識地做出了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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