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仙霞鎮
初見之時,孟倚君問她名字,如意只說自己人如刀名,齊七斤,故而孟倚君只記得,她叫小七。
如意一身鵝黃長裙,她今日梳着民間女子最常見的雙丫髻,周遭首飾雖不多,額間卻貼着朵紅梅花钿,俏皮而可愛。
她以一簇煙花,招來江湖人聞之變色的危樓樓主,幾乎是剎那間成為衆人的焦點。連範不凝也不免在心下思量,這孟倚君素日裏獨來獨往,竟不知何時添了個紅粉佳人?
如意卻似乎并不懼怕孟倚君的權勢,她将煙花筒翻來轉去地看了看,對孟倚君道:
“這煙花還能再用嗎?”
傳聞江湖中狠厲無常的孟倚君此時一笑,只道:“自然是只用一次,怎麽,你是還想要一支麽?”
如意跟孟倚君不熟,跟隔岸看熱鬧的範不凝就更不熟,那張粉嫩嫩的桃花面向上揚起,她一點兒也不想向孟倚君道謝,更不想上杆子似的,巴結地稱他為樓主,只道:
“那個……穿白衣服的,我放煙花,可不是為了自己。既然不是為了自己,那你就讓範家公子謝謝你吧。”
範不凝連忙對她一揖:“明月堂範不凝,在此謝過女俠大恩,不知女俠是?”
“我姓齊,齊如意。”
如意看了孟倚君一眼,似乎是在說,為什麽要叫她小七。
“今日若非小七放出煙花,本座還在衡竹苑中喝着酒,竟不知範少君被逼到如此境地。”
孟倚君神色溫和,對如意道:“若少堂主有傷,朝堂和江湖中不知要生出多少波瀾,所以啊小七,是我該謝謝你。”
他轉向範不凝,問道:“賢弟可與她相識?”
範不凝還未答,如意只道:“我怎麽會與明月堂少堂主結識,只不過是見範公子陷于危難,路見不平罷了。”
折扇飛來之際,葉子安便趁機逃走,不知去了何處,如意只知道他似乎是去了河岸下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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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見葉子安換下的衣衫還在小船之內,連忙将衣衫往船艙裏踢了踢,外一被範不凝看見,讓他心下生疑可不好。
只是她這一些動作,沒逃過孟倚君的眼睛。孟倚君心知此事必定有疑,搖着他那把削鐵如泥的扇子,饒有興致地問範不凝: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少君是如何招惹了那些蒙面人?他們可有幫手?”
範不凝直覺下,如意應當與找他試劍的黑衣人相識,只道:“我剛到仙霞鎮,許多事情不甚清楚。”
孟倚君淡笑了笑,轉而問如意道:
“你齊女俠不是最愛鋤強扶弱麽?今夜怎沒有自己動手?還有,跟你在一起的葉少俠呢?怎麽沒見着他?”
“葉子安啊,他今天好似是病了,我們又不是形影不離,我怎知他在哪裏?既然沒什麽事,我便先行告辭。”
如意有些心虛,她狠狠瞪了孟倚君一眼,似乎是對孟倚君這種故意将故意要賣個破綻給範不凝的行為十分不滿。
範不凝與孟倚君一道立于河岸之上,生分如他們二人,只能找些話來閑聊,可惜危樓與明月堂從來都勢如水火,這兩人相處起來,是有些不太容易。
孟倚君收了扇子,道:“既然範少君無礙,本座還有些事,先行告退,明日摘星大會開啓,少君可一定要來攬月樓捧一捧場。”
“孟樓主留步!”
範不凝心系白玉珏下落,道:“孟樓主,你是一定要借白玉珏之名,在摘星大會上大做文章麽?”
孟倚君雙目垂笑,“江湖人皆知,白玉珏關乎破天劍法的下落,青鸾劍派與危樓約定之期已到,難道少堂主就不想,這絕世的劍法重現江湖?”
範不凝只正色道:“我師姑翁女俠,當日分明是要青鸾劍派與貴派謝前輩定下二十年之約。前些日子添香客棧之事沸沸揚揚,謝前輩擺明了不願白玉珏重出江湖,孟樓主這般做,是不是強人所難了?”
“危樓自有規矩,凡入我危樓之人,周身之物無不為危樓所有,且終身不得叛出。那謝清源貴為我危樓副樓主,你說我有沒有這個權利,将白玉珏收入囊中?”
孟倚君掃視了一眼怒發沖冠的明月堂衆人,淡聲笑了笑:
“我倒不知,明月堂為何對白玉珏重出江湖這般不情願?是白玉珏裏藏了什麽諱莫如深的秘密,還是破天劍法重出江湖,會讓明月堂的快雪劍法黯然失色?少君可知曉麽?”
範不凝的面色已然十分不喜,針鋒相對道:
“孟樓主這樣說,我倒想問問,當年若非危樓觊觎破天劍法,我師姑又何至于受謝清源蒙騙而殒命?白玉珏和破天劍法俱為我師姑之物,我明月堂為何不能将其收回?”
二人所言皆有道理,周遭圍觀的人不免站邊分成兩派,互相指責起對方的不是。
“是啊,翁珏女俠自幼受教于明月堂,她的靈位也供奉在明月堂,我看這白玉珏就該是明月堂之物!”
“哪是這個理?翁珏女俠将白玉珏托付給青鸾劍派保管,不就是防着白玉珏落入明月堂手中麽?”
人言鼎沸之際,孟倚君輕咳了一聲,右手微微擡起,示意衆人先住口。
“這是前輩之事,咱們如何能說得清?”
孟倚君攤攤手,又對如意道:
“小七,你置身局外,不妨替我們評評理。”
如意正在興沖沖的吃瓜,突然被孟倚君問起,周遭鴉雀無聲,她只不卑不亢道:
“我倒覺得,既然這白玉珏的主人翁珏女俠,如今已不再江湖,危樓也沒有一定要将白玉珏據為己有,大家不妨在摘星大會上各顯身手,奪魁者可得白玉珏,這很公平啊!”
她笑盈盈望着範不凝:“難道範家公子比不起麽?”
江湖之人,誰不想開解白玉珏的秘密,得到破天劍法這樣的蓋世神功。是以如意話音剛落,便有不少人連連點頭。
範不凝身邊的人立馬悄聲告訴他,便是這小丫頭在添香客棧破了孫闖的快雪劍陣,又得了孟倚君的摘星令。
如意的實力不容小觑,不過範不凝卻并未将她放在眼中,只對她揖了個禮,道:“如此說來,咱們摘星大會上見。”
“那咱們就說定了。”
孟倚君雙目含笑,隐隐瞥了眼如意,道:“摘星大會的題目,明日将在攬月樓公布。本座等着誰能率先完成,自會将白玉珏奉上。”
他說完這話,便大搖大擺地離去,這晚的熱鬧到此結束。如意進到船艙之內,将竹簾放下,搖着船槳愈行愈遠。
她望着碧藍入洗的夜空,不覺長嘆了口氣,葉子安方才為挑戰範不凝吃了什麽破陰丹,也不知他此時在何處,身子要不要緊。
如意越想,便越是覺得生氣,頗有些氣恨自己對葉子安這般的關心。她順着江流而下,盼着能找到葉子安理論一番,卻未曾料到人群中一個淡青色的身影,悄悄跟在她身後,觀察着她的行蹤。
不知漂了多久,前面草叢中似乎有淺淺的呻,吟之聲傳來,如意屏息,只聽得一個男聲道:“頭兒,小五他傷的太重,只怕是不成了!咱們還是走吧!”
草叢裏另一個漢子嘆了口氣:“咱們得虧是離孟倚君遠,才能在水過無痕之下撿了條命,這次沒能殺了範不凝,只怕主子也不能饒了我們。”
立即有人神色慌張地問道:“那該如何是好?咱們還去複命麽?”
如意聽得他們是方才射出燕尾镖的蒙面人,連忙将船在一處淺灣停好,聽他們道:
“複命肯定是要的,咱們這組還有五個人,不如抓阄抓出一個人,先進到前面的山莊去。”
幾人不情不願地開始抓阄,卻是誰也不敢先動手,似乎誰被抓出來,就是前去送死一般
這些人在葉子安挑戰範不凝之後出現,實在是太過巧合,如意不知他們與葉子安到底有無牽連,只悄無聲息地走到他們身邊,含笑道:
“這事簡單,你們告訴我那山莊在哪裏,你們主子是誰,我可以代你們前去。”
如意迅速點了他們穴道,三下五除二地換上蒙面人的衣襟。她将自己的長發如同男子一般束起,忍不住眉頭輕皺,心道這些臭男人的衣服又髒又臭,真是晦氣地緊。
她準備如那些蒙面人所言,去前方莊子裏找尋他們的主子,只不過在這之前,她需要先解決那條跟了她一路的尾巴。
前面不遠處有兩顆大榕樹,如意疾步走到榕樹之後,突然消失了蹤跡。跟着她的那人找不到如意,茫然地停在榕樹之下,似乎是極力分辯着樹下雜亂的腳印。
待他回過神,如意手持長刀,從樹冠上一躍而下,這跟蹤之人倒也不傻,他向右側滾落,然而因着失了先機,如意的長刀立馬橫在他脖頸上,幾乎是一招制敵。
借着星光,如意看清這人肩上有顆星星的标志,于是對他道:“你是危樓之人?為何要跟蹤我?”
她想起孟倚君現身仙霞鎮時,這人似乎就隐在危樓的衆侍衛之中,道:“是孟倚君讓你來的?”
“沒什麽好隐瞞,樓主讓我跟着你,我原先還不以為然,齊女俠果真是巾帼不讓須眉。”
肅舀笑笑,對她生出幾分敬佩之心,道:
“在下危樓黑風衛首領肅舀,我們樓主并無惡意,只不過是想試試齊女俠的身手。”
“你已經試過了,可以回去向你主子複命了吧?”
如意思忖了片刻,覺得他所言似乎并非假話,她犯不上因此得罪了孟倚君,于是收了刀道:
“還有,請你轉達孟樓主,他若有什麽事,大可直接來問我,我這人最不喜歡偷偷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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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文初期,有一些朝堂歷史細節在不斷微調,小可愛們如果發現跟之前的背景有所不同,可以清一下緩存,或者留言評論一下,每一條留言我都會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