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清虛閣
一陣涼風從如意身後徐徐吹來，葉子安雙腳微微跨立，手握劍柄，做出一副随時拔劍的姿态，從如意以手接刀刃那一刻起，他便發覺不遠處的草叢裏藏了人。
此人先時僞裝的很好，只是不知為何忽然內力波動，這才露出了馬腳。
如意順着葉子安的眼神往遠看去，果然見草叢裏有個人影，她清淺一笑，揚聲道：“你既然來了，又何必要躲着呢？”
那人頭戴鬥篷，從草叢中緩緩走出，叫人看不出男女。他背着一把木劍，不是在酒肆中與他們一起吃飯的慕輕寒又是誰。
慕輕寒微微擡頭，對如意道：“告訴我，你方才接董老大那招，跟誰學的？”
“可以呀。”
如意雙手靠背，微微側着腦袋，說不出的靈動輕盈，道：“不過你得先告訴我，我該叫你慕輕寒呢？還是叫你，姜大小姐？”
這句“姜大小姐”一出，葉子安眉頭微蹙，既震驚又疑惑，滅了姜家的人，竟然就是姜傲雪？如意又是如何猜出來的？
“慕輕寒”緊握拳頭，那小婢女阿雙更是迷茫，她不解地看着眼前這瘦弱男子，無論如何也不能将眼前的“男子”與自家明豔動人的大小姐聯系起來。
如意只道：“怎麽，我猜的不對麽？”
“慕輕寒”冷哼一聲，道：“荒唐，我的确不是慕輕寒，姜傲雪姿容絕世，又怎是我這般模樣？”
“這個簡單，我在酒肆裏聽人說，德安城有位鼎鼎有名的梳妝婆婆，她既然能将無鹽女變作絕世娘子，自然也能将你這樣的美人，變作相貌平平的男子。”
如意眨了眨眼睛，“這沒什麽奇怪的吧？”
縮在角落裏的小婢女名為林雙，董老大的刀砍過來的時候，她本以為自己是必死之局，卻沒料到被一個美若天仙的小娘子所救。
可這小娘子竟然說，“慕輕寒”是她家小姐。
林雙站起身，信誓旦旦對如意道：“你胡說，這根本就不是我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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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這話，猛然發覺自己漏了陷，不論是姜傲雪還是慕輕寒，她都應該非常熟悉才是，可慕輕寒出現時她表現冷漠，卻又不自覺地對其出聲維護，這不是前後矛盾了麽？
如意搖搖頭，對林雙道：
“你既是姜傲雪的貼身婢女，怎會不知曉姜傲雪的行蹤？又何苦冒着性命之憂糊弄董老大他們？我猜你家小姐早與你商量好了，你呢，竭盡所能拖着董老大他們，姜大小姐則在外散播消息，暗中再保護你，直到慕輕寒現身的那一天？對也不對？”
林雙到底是稚嫩的小丫頭，她和姜傲雪的計謀被如意戳穿，霎時面色讪讪，目光不自覺地看向“慕輕寒”。
慕輕寒，應該說是姜傲雪，她的身份暴露，倒也不強行否認，神色不自然道：
“就算如此，我自問行事沒有破綻，你又怎會知曉我身份？”
“因為你做的一切事情，實在是太矛盾了。”
如意道：
“你若是一心尋找師妹下落的慕輕寒，怎會在酒肆裏，将姜傲雪帶着密信逃跑的事說出？你若想得到破天劍法，觊觎姜家私藏密信，大可以自己動手，又何必引來霸刀門的人分一杯羹？你若真的與姜閣主血海深仇，大仇已報就該急流勇退，何必要冒充慕輕寒，放出姜大小姐失蹤的消息？”
姜傲雪垂目，“就憑這些？”
如意只道：“慕輕寒被逐出師門，是不是再也沒有回來？你種種矛盾，只有一種解釋，你就是姜傲雪。你假借慕輕寒身份，将姜傲雪與密信一并失蹤之事公之于衆，只有這樣，姜傲雪才能成為整個江湖的焦點，而你，就能隔岸觀火，等着慕輕寒重出江湖。”
“可是，他終究還是沒來。”
姜傲雪身子微抖，似乎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事實正如同如意猜想的那般，她假裝自己是慕輕寒，就是為了将真正的慕輕寒引出來。
姜傲雪拉着如意的手，滿含期待道：
“為什麽你會我師兄那一招‘繞指柔’？你是不是認識我師兄？”
她急切想聽到答案，說着便泣不成聲，心如刀割一般的疼，“他大概身長七尺，劍眉星目，右眼角和左手背上，都有一顆痣。求你告訴我，我師兄他在哪兒？”
如意微微蹙眉，她能順利猜出姜傲雪身份，自然是因為她在清谷天時，便識得慕輕寒，于是答道：
“我想你師兄他，先前應該在清谷天。”
她不忍見姜傲雪黯然神傷，繼對道：“其實我原本只是對你冒充慕輕寒有些懷疑，真正讓我認定你身份的，是你給董老大的信中，所寫的這一曲《高山流水》。”
大概四五年前，清谷天來了一個武功卓絕的男子，他與入清谷天的人一樣，剛來的時候郁郁寡歡，獨來獨往，隐去自己的一切過往以及姓名。
清谷天遠離紅塵俗世，甚少有新面孔出現。如意的娘說，剛來清谷天的人，都是死過一次的，讓她不要去打擾別人，如意卻想盡了各種辦法，只希望逗他開心。
如意那時不過十三四歲，全然不似那些老氣橫秋，怨天怨地的長輩，正是天真爛漫之時。她偶然間發覺這男子生性好琴，
如意在他面前混熟了臉，知曉他時時彈的曲子名為《高山流水》。他見如意根骨極佳，随便指點了她一點武功，就是方才對付董老大的那招——那混着太虛真氣，能以柔克剛的繞指柔。
如意心嘆一聲，原來那位哥哥就是慕輕寒，江湖人最看中嫡系和門派，慕輕寒被逐出師門，與他師妹又恩愛兩相隔，不可謂不慘。
也是因緣際會之下，如意看到“姜公子”與董老大以《高山流水》為約，再結合之前酒肆裏衆人的議論，她才能斷定姜傲雪以及慕輕寒的身份。
“清谷天？他怎麽會去清谷天？”
姜傲雪面色慘白，兩滴淚從她面頰上劃過，滿懷期許道：“這位妹妹，你是清谷天的？你最後一次見我師兄是在什麽時候？你帶我去清谷天找他，好不好？”
如意卻輕嘆了聲氣，略有些憂心道：“你們江湖人，将清谷天稱為‘閑散桃源’，卻不知道，清谷天最忌諱的，就是谷中之人出逃。先代谷主在出谷的時候設下許多障礙，鮮少有人能從其中全身而退。我長這麽大，也只是聽說，只有他成功逃離了清谷天。”
姜傲雪既驚訝又震驚，聞言幾乎站立不住，喃喃道：“怪不得，他去歲時跑來見我時，我發現他折了右臂，問他原因，師兄卻怎麽都不告訴我……”
慕輕寒出谷之後，曾給如意寫信，卻并未提及自己失去右臂之事。如意聞言，眸色暗淡了幾分，想來姜傲雪就是慕輕寒牽挂的紅塵。
如意只道：
“我想，慕輕寒必定是紅塵之事未了，就算舍了性命，也要打破清谷天十餘年來的規矩，從清谷天逃出。”
葉子安垂首，霎時心驚不已，如果慕輕寒逃出清谷天要以折臂為代價，那麽如意，她離開清谷天的時候，又不知受了什麽苦？忍不住道：
“如意，那你……”
“清寒大哥出谷之後給我寫了信，我照着他說的方法出谷，一路上還算輕松。”
如意清淺一笑，對姜傲雪道：“姜大小姐，那些霸刀門的殺手是你招來的？姜閣主他，也是你叫人殺的？”
“不！”
她話音未落，姜傲雪便恨恨地擡起頭，咬牙切齒道：“姜太炎禽獸不如，他不是我父親！我的親生父母早就被他弄死了！”
姜傲雪卸下心防，終于将姜家實情告知如意和葉子安。原來，姜太炎并非姜傲雪的親生父親，他意外身故的弟弟弟媳，才是姜傲雪的親生父母。
二十餘年前，姜太炎雖然練成太虛真氣，卻不滿于此。他觊觎破天劍法多年，聽聞翁女俠的密信幾經輾轉，如何能不心動？
當時争奪密信的，多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這些人明知此事不光彩，卻難舍誘惑，都不約而同地蒙着臉，彼此間你争我奪。姜家的太虛真氣辨識度太高，是以他雖然奪得密信，卻不慎洩露了功法。
姜太炎的弟弟姜太松，對太陰真氣的造詣并不在其兄長之下。姜太炎在争奪密信前，對外謊稱自己在清虛閣閉關，那些落敗的高手們分不清姜太炎和姜太松，索性四處打聽姜太松的行跡，對其發起偷襲。
姜太松的妻子是金陵人，那段時日，恰逢姜太松夫婦從岳丈家探親歸來，他在歸家路上無端受襲，對此十分不解。
他的妻子正懷着身孕，幼女姜傲雪不過五六歲，一路舟車勞頓，竟生了些小病。姜太松大意不得，遂寫信給兄長姜太炎，希望兄長能提前出關，派出人出城接應，好讓他們順利歸家。
姜太炎哪裏是在閉關，他接到姜太松求助的手劄時，剛剛殺了幾個追上來的高手。眼見找他麻煩的人越來越多，姜太炎竟将主意打到弟弟身上。他買通姜太松行進路上的各類店家，讓他們放出消息，說翁珏的密信是被姜太松所得。
而他自己，則自稱是某個幫派的頭目，帶頭将想要争奪密信的江湖高手們聯合起來，制定出詳細的争奪計劃，給他們畫出一張大大的餅，霎時吸引了無數高手。
可憐姜太松一行，距離德安城不過百裏之地，便被姜太炎帶領的“強盜”所攔截，姜太炎要做的逼真，竟半分不顧手足之情，對姜太松夫婦下了死手。他們營造出姜太炎在官道上被強盜所劫殺的假象，姜太炎又以一封假的“密信”，成功制造出內讧，在大家打的不亦樂乎之時，成功抽身退出。
從此之後，江湖上再無翁珏密信的消息，而姜傲雪則因為生病的緣故，她的馬車落後父母一天才到，故而躲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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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要開學上集中班的課了嗚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