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三人行
我走進廳裏的時候，季洛珏正彎腰給蕭曉倒茶，那個情景像極了她們初見的時候。只是，人還是那個人，裏面裝着的靈魂卻完全不一樣了，這感覺還真是奇怪。
“小耳朵，過來。”季洛珏開口喚我，并向前一步将我拉着坐回了沙發上，兩具身體緊緊相貼着，不留一絲縫隙。
“聽說我這次生病多虧了蕭醫生照顧，說起來真是不好意思，還沒來得及謝謝你。”
季洛珏笑着擡頭看蕭曉：“擇日不如撞日，一會兒出去吃個飯吧。”
蕭曉聞言急忙擺手：“我和程珥是朋友，幫這些忙本來就是應該的，嫂……哦，洛珏，你不用這麽客氣。”
從初見面起，季小三就對蕭曉口中那個“嫂子”十分不滿，現在終于改了口，要是她沒失憶的話，聽見了還不知有多高興。雖然……我怎麽看怎麽也都覺得她此刻臉上那笑……分明也是得意的很。
“蕭醫生這話就見外了，你既然是小耳朵的朋友，一起去吃個飯就更加不用推辭了。”
蕭曉沒了話，悄悄将視線投過來詢問我。
“好啊。”我直接張口替她回答：“從醫院回來那天我不是就跟你提過，要請你吃飯嘛，既然洛珏說了，就今天去吧。”
蕭曉點點頭，再次沒了話。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蕭曉今天的表現實在是奇怪，從表情到動作，都顯得那麽拘謹。
“那……去吃什麽好呢？”季洛珏轉頭，一只手伸進我臂彎裏勾住，笑眯眯望着我。
這動作過于親昵，我下意識想往後退，卻又被她不知何時伸過來的另外一只手臂環住了腰，這樣左右夾攻之下，當真是動彈不得了。
我有些僵硬地扯出了一抹笑，擡頭看着蕭曉，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道：“呵呵，你們倆真是一樣，說話就說話吧，幹嘛總喜歡動手動腳。”
我本來只是因為不想讓蕭曉知道我和季洛珏之前的親密關系，而随便給她的行為找了這麽個借口。哪曾想，這話一出，兩個人的反應截然不同。
蕭曉倒還好，臉上閃過一絲疑慮，但也算得上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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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洛珏則是直接變了臉，眼神在我和蕭曉身上來回打量一番，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她和我一樣？”
我這才猛然記起，今時不同往日，在她心裏，現在的身份可不是小嫂子，而是我的女朋友。
“呃，當然……也不太一樣……你們倆都是我朋友嘛……但你……”
嗨，越解釋越亂，倒還不如當初不說那一嘴的好。
季洛珏嫣然一笑，騰出一只手故意挑起我的下巴。
“朋友是吧？一模一樣是嗎？那是不是都對你這樣？”話音剛落，她身體突然前傾，我心中警鈴大作，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季小三這必定又是突然襲擊，哦不，是突然襲吻。
我當即動作靈敏的将頭往旁邊一歪，季洛珏雙唇帶着微微濕意從耳際擦過，好險，讓我堪堪避了過去。
“呵呵，總是這麽愛開玩笑。”
我再次生硬的出聲解釋，擡頭卻恰巧看到蕭曉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還有……傷心？
這是怎麽個意思？難道還是已經不小心被她發覺了些什麽？
我在這個城市生活了四年，蕭曉雖然不是我認識時間最長的，但可能由于“臭味相投”卻是我交往最密切的。可即便如此，對于過去，我并沒有向她提及過，甚至，是我真實的性取向。
沒有什麽複雜的原因，純粹是因為覺得沒必要。
我當然不會因為離開了季洛珏就備受打擊，從此一蹶不振，也并沒打算孑然一身、孤老此生。但是時機沒到來之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是個怕麻煩的人，生來便如此。
但是，不說并不代表我不擔心。
好吧，以前或許不擔心，因為那時候還并沒有真心覺得不想失去哪個朋友。現在卻不是，蕭曉是個不錯的知己，我不希望她因為知道了這些而選擇疏遠我。
但很顯然，現在并不是一個能解釋這些的最恰當時機。
“呃……時間也不早了，要不咱們先出發吧，去晚了餐廳該沒座位了。”
我眼睛直愣愣盯着蕭曉，心下有些忐忑，生怕她這時候霍然起身，一臉不忿或者不屑地大吼一聲：老娘才不和你們倆奸婦□□一塊兒出去吃飯！
這其實有點杞人憂天了，以我認識的蕭曉來看，即便心中再不願，她也不會做出這麽讓人難堪的事情。總是在替人着想，永遠貼心的蕭曉，就是這麽個善良的孩子。
果然，她努力平定了一下情緒，擡頭若無其事看着我笑的一臉天真無害。
“好，我先去開車，咱們一會兒樓下見。”
“一起吧，你現在下去還要等。”我開口提議。
蕭曉擺着手笑：“沒事沒事，我等總好過你們等。”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她的笑容有些苦澀，眼神也不像以前那麽純粹，影影綽綽的像是藏着許多欲語還休的情緒。
到達餐廳的時候天色還亮着，因為時間尚早，就只有我們這一桌客人。
我們最終選擇了附近的一家火鍋店，雖然我總覺得火鍋那顏色豔麗、味道濃烈的鍋底似乎并不适合孕婦，但在季洛珏堅持，蕭曉也點頭同意的情況下，我最終保留了自己的意見。
蕭曉是客，點菜的工作自然落在了她的肩頭。
她很細心，特意點了營養清淡的雞湯作底，肉類只少量的選了幾種，其他還是以蔬菜為主。孕婦應該多補充維生素，她是醫生，幾乎下意識就這麽做了。
可能因為不是在家裏，季洛珏的行為舉止也變得不那麽親昵粘人，好歹也給我留出了一些個人的活動空間。
動作是收斂了，但她的語言依舊沒有任何節制，還是想到什麽就直接說了。
譬如眼前，她夾着一塊白花花的豆腐，蘸了麻辣的調料往我嘴邊一遞。
“喏，你最愛吃的豆腐。”說到“豆腐”這倆字時，她故意拉長音調，嘴角勾着抹若有似無的笑看着我。
是，我承認，這樣的舉動在以前來說确實很平常，我們兩個吃飯的時候就是這樣膩膩歪歪的讨旁人生厭。明明是自己随手就可以夾起來的東西，卻非要等着對方一臉溫柔的送進口中。
秀恩愛嘛，所以最後死的也快，真是活該！
我擡起眼皮偷偷打量坐在對面的蕭曉，她一臉淡定，正低頭吃着碗裏的青菜，好像并沒有注意到我們這邊正發生的事情。
我飛快地張口咬住眼前柔軟嫩滑的豆腐，也顧不上細細品味，胡亂咀嚼兩下後，急急忙忙咽下了肚。
下意識地擡起眼皮再次看了眼對面，蕭曉的頭依舊低着，像是要紮進碗裏去了。
我心裏微微一動，鬼使神差地起身，拿起搭在鍋邊的漏勺，舀了一勺也不知道是什麽的，就往她碗裏一放。
“呃……你多吃點……”
蕭曉愣了一下，之後擡頭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好。”
像是受她感染，我嘴角上揚，也勾出了一抹笑。轉頭卻見，季洛珏目光幽幽的，正一臉哀怨地看着我。
那一瞬間，我突然隐約有些心虛，急忙撿着她愛吃的挑了一些過來，也同樣說了一句：“你也多吃點。”想想又加了一句：“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季洛珏沒說話，原本晶亮的星眸有些黯淡，淡淡地瞟了對面的蕭曉一眼，也低頭安靜地吃了起來。
餘下的時間裏，季洛珏都表現的出奇安分。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我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目前的局勢太過混亂，在還沒想好該怎麽和蕭曉解釋之前，我不希望她先入為主的因為季洛珏的某些行為而對我有了什麽不好的偏見。
一頓飯就在這樣靜默地有些尴尬的氛圍中結束了，蕭曉開車送我和季洛珏回家，拒絕了我提出的讓她上樓坐坐的提議，直接回家了。
她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麽，我心裏隐隐這樣覺得，并決定盡快要找個時間跟她好好解釋一下。
但當務之急，似乎還要先解決眼前這個麻煩。
季洛珏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手捧茶杯看着我。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她問。
我一時無語：現在有什麽事情瞞着的好像是你才對吧？譬如您大小姐的失憶，到底是真是假？
可我現在沒心情跟她糾結這些，失不失憶不是重點，我的态度似乎才是眼前遏待解決的難題。
“你喜歡上了別人？”見我沒回答，季洛珏幹脆單刀直入，問出了重點。
我正喝着的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這話又是從何說起啊？
“沒有。”我如實作答。
她定定地看着我，目光如炬，像是要借此看穿我心底隐藏着的最真實的想法。
“蕭曉是誰？”
我愣了一下：“我朋友啊，醫生，之前你住院的時候還幫過忙的，你不是都知道嗎？”
“你們認識了很長時間？”
我歪頭想了想：“三年多吧。”
“就是說我們來了這邊沒多久就認識她了？”
“啊？”我又有了片刻的愣神，随後才吞吞吐吐答道：“哦，是。”
“既然是你認識了三年的朋友，按理說應該跟我也算熟悉吧。為什麽，我總感覺她很陌生？”
你們才認識了半個月，怎麽可能不陌生？
我真想把這話直接說出來，可看着季洛珏眼睛裏透露出來的，最純粹的信任和愛戀，突然，就又不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