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窗外
舒暖找了塊幹淨的布料,遞給池念擦身上的灰土,又看了看一邊的雞窩頭,有些擔憂地問,“他……應該沒事兒吧?”
剛剛舒暖急着給池念開門,雞窩頭卻不停攔着,後頭李亮過來幫忙,混亂之中雞窩頭被舒暖一把推出去,自己踉跄着撞到頭,居然昏了過去。
童薛喊着李亮一起把地上的雞窩頭往一邊拖了拖,扔在角落的床上,“擔心什麽,之前那個人不是說了嗎,只要能活到結束,受的傷都能恢複。”
李亮看看窗外,又看向池念,“你一個小姑娘,膽子怎麽這麽大。”
舒暖看着池念身上的幾處擦傷,“對啊小念,剛才真的好危險……”
才從危險裏脫身的人正低頭對着角落欣賞一只反複爬牆的小蜘蛛,毫無剛剛脫險的自覺。
只等聽見腳步聲從樓梯上下來,擡起頭的瞬間,原本平靜的眼底泛開淺淺濕漉,看向剛換下髒衣服走下樓梯的女孩,快速掃了一眼,像是想确認對方有沒有受傷。
然後在準确捕捉到女孩流暢腳步中間的微頓後挪開視線。
站在旁邊的童薛沖池念“哼”了一聲,“自不量力,好基因都長臉上了吧。”
池念沒反駁,只低下頭,垂落的碎發掩在眉眼上,漂亮的眉宇輕輕下壓,咬了咬下唇,恰到好處的委屈。
童薛頓了頓,其實沒多少怼人的意思,但嘴毒慣了剎不住車:“就你這麽鬧,有幾條命都不……”
說到一半,突然對上女孩悠悠望過來的眼神,哽了哽,把後頭的陰陽怪氣都咽了回去。
外頭的怪音完全消失了,之前的怪物也都不見蹤跡,但經過這麽一番折騰,還不知道後頭會有些什麽情況,幾人也不敢直接睡覺了。
童薛提出要安排輪流守夜,但話沒說完就接連打了幾個哈欠,站都有些站不穩。
其他幾個人也都感覺到了突然襲來的困意。
舒暖晃了晃腦袋,抓了一把身邊的池念,“我怎麽……怎麽這麽困啊?”
Advertisement
池念扶了她一把,一樣被突然的困意熏得眼皮發沉。恍惚中看見一邊站着的女孩又轉了身往樓上走去。
上眼皮重的像挂了石頭,池念顧不上說話,幹脆拉着舒暖跟着往樓上去。
幾個人幾乎是才沾上床,就進入了睡眠。最後模糊的時刻,池念隐約覺得女孩又下了樓梯,但也顧不上去管,閉眼就被拖進了黑暗。
夜幕深沉,頭頂的月是泛紅的彎刀狀,身形單薄女孩站在院子中央,低頭看着“自己”手上扣着的物件。
下一秒,青黑的鐵鏈上突然泛出一股詭異的幽紅色,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聲響,越來越大,刺耳至極。
“別試了別試了,打不開的。”031邊走邊捂着耳朵,“不能過分破壞原角色完整度。”
女孩聞聲擡頭,蹙着眉的眼底一片血樣的殷紅。
031拿手往臉前擋了擋,“……別瞪我啊,我也不想讓你進來這兒的。”
眼底的紅被烏黑掩下去,姜息轉了轉手腕,“得到什麽時候?”
031不出聲。
看人又要皺眉,031開口,“250說一時弄不好,不過這新人關挺快的,等到慶典結束,頂多也就兩三天,你就再忍一忍,過了這兩三天……”
姜息突然打斷她,說,“不用這麽久。”
觀察着繃帶間唯一露出的那雙眼睛裏的冷色,031頓了頓,想到了一個快速結束關卡的方法。
團滅。
譬如,假設今晚這隊人就全挂了,那考驗場就會自動關閉,關卡終止,不用等到慶典結束。
031默了默,想說這不太合規則,但又想到這一場的規則已然崩了,就算不按照原本引領人的操作救人,也不算什麽。
何況,今晚确實是有個可以團滅的節點。
冷。
好冷。
粗粝的布料緊緊貼在身上,渾身都濕透了。黏膩冰涼的觸覺透過皮膚往裏蔓延,像是要直直刺進骨頭縫裏。
池念睜眼往前看,只見眼前到處都是人。看不清臉的人站滿了青石小院,指指點點地說着什麽,非常擁擠,卻毫無溫度。
低頭看向自己,映入視線的是一雙稚嫩的小手,和腳上被污泥染髒了的繡着小花的布鞋。
依稀覺得或許是夢,但所有感覺真實地叫人無法多做思考。
只想着要找個地方,找個地方暖一暖。
終于找到了,鎖上門窗,把身體縮成一團,緊緊蜷進不透風的牆角。
還是好冷。
有溫熱的水液從臉上滑落,掉進脖頸時已經變得冰涼。哽咽的聲音像是從自己喉嚨裏發出來的,又像是來自于很遙遠的地方。就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句。
“在裏面?”
高挑人影出現在門外,微涼的聲線,語調是幾近漠然的清冷。
類似于下達命令的,“開門,讓我進去。”
沒有回應對方的話,只抱着發僵的膝蓋,把臉頰埋進去,貼上了冰冷的布料,将臉上的水液全都擦上去。
“讓我進去。”門外的人重複了一遍,短暫沉默後,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語氣裏帶上了點刻意的,讨好哄誘的意思。但到底很不熟練,透着明晃晃的生硬。
而後是幾下開鎖的聲音,門口的人影推開了門走近,俯下身來。
空氣中黏膩的潮濕感被風吹散,同時将來人身上淺淡的雪松味送過來,清冽幹燥。
她沒回話,對方便直接伸手把蹲在角落的她撈了起來。随即感受到的,是跟冰冷的語調完全不同的,非常溫暖柔軟的懷抱。
從每一處相貼的地方,暖意滲過單薄的衣料,從貼合的皮膚開始蔓延,深入骨髓的寒意退潮一般消去,池念擡起頭,看不清對方模糊的側臉,只聽見對方低聲說,“害怕嗎?”
……
不知道。
她根本無法品嘗那種情緒的滋味。
“跟我走……好不好?”
好。
篤定的回答像是從心底自己冒出來的,但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伸出手去,本能地想要将對方抓得更緊些。
沒能如願。
懷裏溫暖柔軟的肩膀突然虛了下去,面前的人影在一瞬間分崩離析,跌落在地。黏膩的血水從屋子中央炸開,像是洩洪口開啓後噴湧而出的水潮,只短短幾秒鐘便淹過了腳背。
陰冷粘稠的觸感一路湧動着往上攀爬,沒過雙腿,胸背,肩膀,脖頸,直到整個人都被徹底淹沒。
池念站在原地,一個動作都做不出。
當窒息感就要到達頂點的時候,眼前的殷紅一瞬褪色,鋪天蓋地的腥味開始消散。
睜開眼,視線裏是一片漆黑的房間,沒有血水,沒有窒息,只有非常安靜的黑夜。
靜了幾秒之後,反應過來這是什麽地方。
輕輕穩了幾下呼吸,池念重新閉上眼,感覺到躺在她身邊的舒暖翻了個身,突然開始渾身發抖。
半夜,舒暖是被一點尿意弄醒的。
舒暖睡在池念旁邊,靠窗的牆側。依稀記得廁所是在院子東南角落,要去的得話還要出房間,想到之前院子裏出現的東西,要她大半夜地穿過院子去廁所,肯定是不敢的。
好在也不是非常想去,輾轉地翻了幾下打算接着睡。
還沒等完全睡着的時候,隐約聽見樓下有了動靜。
一段模糊的聲音,像是問話聲,又像是風吹的聲音。
舒暖迷迷糊糊的聽着,就快要睡過去了,突然聽見有人短暫地叫了一聲,好像是痛苦到了極點,想叫卻又被緊緊掐住脖子。
這一聲讓她稍微清醒過來,又仔細聽了聽,卻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疑心是自己聽錯了,舒暖順着身側有點月光的窗口看過去,看了一會兒,突然對上窗外的一道人影。
大概是正對着她們的房間,站在窗外。
舒暖揉了下眼,反應過來的下一秒,渾身起了一層起皮疙瘩——
她非常清醒地想起來,她們睡的是二樓。
……那麽那個“人”,是怎麽能站在她們窗外的?
--------------------
作者有話要說:
或許原來它是一只,醉酒的福蝶。
我們拿捏演技派·小念,以及很吃這一套·姜姜。
謝謝追文(鞠躬躬
在評論區看到了好多熟面孔,抱抱大家。
晚安好夢嘿。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