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熟人
被姜息從床上揪起來的時候, 031還戴着077送的粉紅豬眼罩,正睡得舒服,突然就覺出整個人騰了空。
扯下眼罩的瞬間切換狀态,又在看清來人的時候急忙剎住攻擊。
“幹……幹什麽?”
姜息卻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出了什麽問題?”
“緣定三生卡, ”姜息問:“不是應該有三場綁定麽?”
在這三場綁定期間,兩個人不只會進入同樣的關卡, 也會出現在同樣的休息地點。
這回卻出現了例外。
031反應了半天才明白過來, “關卡結束了?她沒跟你分到一個地方?”
“不應該啊。”031直起身,“再怎麽也不會出現這種低級錯誤的。”
“不會出現低級錯誤,”捕捉到她話裏隐約的意思, 姜息問,“那是出現了什麽錯誤?”
太敏銳了。
031頓了頓,有些猶疑地看了一眼天花板,“沒什麽沒什麽,我就是随口一說。走走, 到250那兒, 找找她被分到哪個地方去了。”
看姜息皺着眉, 臉色依然不妙, 又說:“反正都是休息處,又沒什麽危險。”
才說完, 想到了上回的莊園事件,默了默, “上次……那是例外, 相關的人已經都被處理了。”
這麽說着, 卻不由加快了穿鞋的速度,迅速扯了件外套披上, 劃開了光塊,還沒開口,姜息已經一步踏了進去。
031動作微頓,突然後知後覺地想到,姜息的反應,是不是有些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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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個強行貼過來,甚至擅自綁定把她拉進關卡的闖關者,至于讓人……這樣緊張嗎?
但也來不及多想,緊随着先踏入了光塊。
·
空曠昏暗,挂滿了血肉的屠宰場,步步逼近的聲音像是一道催命符。
被挂在鈎子上的人魚少年有一頭漂亮的銀發,雖然沒有被吓哭,但眼眶看起來卻很紅。眼睫纖長,蔚藍的瞳幹淨澄澈,相貌非常出挑。
出挑到還有些隐約的熟悉。
但在那逼近的聲音的催促下,不論多出挑的相貌也沒用了,畢竟已經提前預定要成為一具沒腦袋的屍骸。
人魚不能大幅度動彈,但依然哆哆嗦嗦抖成了個篩子。抖了一陣子,驚訝地發現底下站着的少女居然一直沒有動作。
猶疑池念是完全被吓傻了,以至于連逃跑都忘了,人魚少年焦急地想嗚嗚幾聲,卻随着少女側過臉的動作,發現那張被光打亮了的臉上根本沒有一絲一毫恐懼的神情。
漂亮得惹人感嘆的雪色小臉上線條柔緩,神情散漫,淺色的瞳孔恹恹睜着,眸光平靜地落在不遠處的拐角。看了會兒,甚至還有空從口袋裏掏出張不知道是什麽的卡片看了看。
丁點不像待捕殺的獵物。
分明……更像個靜候殺戮的獵人。
把那張[緣定三生]收回了口袋,池念擡眼看向聲音出現的方向。
沒看到來人,但在牆壁上看到了一個被燈光映出來的,過分臃腫的扭曲輪廓。在輪廓的左側有個拖地的影子,從形狀來看,應該是一把巨大的斧頭。
在來人即将轉過拐角的瞬間,池念側身站到了一排血肉後頭。
這裏是視覺死角,從拐角走出的東西并沒有發現池念,拖着巨大的斧頭一步步走到了人魚少年面前。
透過人魚屍骸的縫隙,池念大概看清了的那東西的模樣。
那是一個體型非常肥壯的屠夫,胸前系着一間深棕色的漆皮圍裙,上頭沾滿了陳年污漬與血痕,被啤酒肚頂得緊繃。
而再往上是一張肥碩的臉,因為過度堆積的脂肪,底下看起來幾乎沒了脖子,正緊緊看着挂在鈎子上的人魚,眼神卻空洞地像個死人。
屠夫擡手拍了拍人魚的前胸跟腰腹,滿意于感受到的皮膚手感與緊致度,點了點頭,帶動臉上堆滿的肥肉一陣晃動。
随後往手上吐了口唾沫,胡亂摩擦了幾下,拎起一旁的大斧頭,直接朝挂鈎上的人魚少年砍了過去。
鋒利的大斧頭朝着脖頸橫砍過來,人魚少年屏住呼吸,絕望地緊緊閉上了眼。
但等過好幾秒,想象中的疼痛跟死亡卻久久沒有到來。
人魚少年恍然睜開眼,看向高高停在空中的斧頭。
屠夫的手依然保持着舉起的姿勢,卻被自己寬大結實的圍裙纏繞扯住,一時沒辦法落下來。而少女站在他身後,正雙手扯着圍裙的邊角。
腕上繃起了漂亮的骨筋,看起來很纖細,卻好像意外地富有力量,緊緊制住了屠夫的動作。
但其實并不輕松。
池念後腳抵在一處凸起的鐵板上發力,腳側被鐵板邊緣磨得有些生疼,且随着屠夫的掙紮,那塊鐵板已經有慢慢翹起來的趨勢。
不過在鐵板撐不住之前,池念已經迅速采取了下一步動作,趁着屠夫被遮住視野,腳步有一瞬慌亂的間隙,池念将手腕往旁扯動過去,借着屠夫沒站穩的好時機,将屠夫向一旁甩了過去。
四兩撥千斤,空曠的場地裏炸開了一聲巨響。
是踉跄出去的屠夫迎頭重重撞在一旁的鐵架上,被自身的慣性撞得直接倒了地,暈死過去不再動彈。
池念轉頭看向一旁滿臉呆滞的人魚,“惡靈?”
人魚反應了幾秒,瘋狂搖頭。
“闖關者?”
人魚少年重重點了點頭。
人魚挂得太高,沒辦法直接扯下他嘴上貼着的膠布。池念走到在挂鈎一旁的控制臺邊,尋找能把挂鈎放下來一些的按鈕,一邊問:“這是在關卡裏?”
人魚少年再次點了頭。
“其他闖關者呢?”
人魚少年茫然地看着池念。
“就剩你一個了?”
人魚少年遲疑地點了頭,點到一半卻又搖了搖頭。
池念低着頭,胡亂按了幾下按鈕,途中不小心把挂鈎升高了幾分,直接把人魚疼出了生理性眼淚,幾顆東西滾落下來,叮叮當當落在了地上。
池念瞥了眼,捕捉到了幾個小小的球狀物,白潤晶瑩,光澤滿滿。
幾顆品質絕佳的珍珠。
上頭的人魚少年對上池念再次看過來的眼神,一邊死死忍着眼淚,臉上浮現出了肉眼可見的驚慌與恐懼。
但跟他幾類可怕的預想完全不同的,少女沒驚喜地俯身去撿珍珠,也沒貪婪地向他索要更多,甚至都沒再看多那幾顆珍珠一眼,只神色淡淡地收回了眼神,肯定地朝他點了點頭,“喔,挺厲害啊。”
人魚:“……”
挂鈎終于被成功降下來一些,池念伸手扯下了人魚少年嘴上的膠布和堵塞的布條。
被堵了太久,又或者是很久沒有汲取水分,人魚少年一時還發不出聲音,忙着咳嗽清嗓子。
還沒咳幾下,突然瞪大了眼驚恐地看向池念身後。
大斧頭橫劈過來,帶着呼嘯的破風聲直朝後頸。池念反應迅速地彎腰下去,躲過這一擊的同時旋身一腳踹在了屠夫的胸前。
這力度十足的一腳過去,角度控制得很到位,直沖人脆弱的胸肋間隙,但肥壯的屠夫只是頓了下動作,絲毫沒有被踹動的樣子。
再次揮動了大斧頭朝着池念劈下來。
池念側身再次躲過一下,反手從後腰抽出了匕首,在腦海裏迅速模拟了一遍動作流程。
完成下來可能要落點傷,但如果想迅速擊斃對方,铤而走險是最快的方法。
除非……
池念擡眼瞥了一眼頭頂的燈光來源。
對方靈活度不夠,如果能在黑暗裏操作,應該會簡單許多。
但頭頂的燈泡數量太多了,不知道電閘的位置在哪裏,這樣緊迫的時間裏很難一一手動弄滅。
收回眼神,池念緊了緊掌心的刀刃,反手做好了出擊準備。
而在動作之前,咔噠一聲,頭頂的燈突然滅了。
失去了視野,屠夫徹底劈了個空。
把那麽重的大斧頭掄了半天,又沒能成功劈到人,胖屠夫又氣又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更是完全暴露了自己在黑暗中的方位。
池念直起身,調整好了刀刃的方位,卻隐約看見一線白光閃了過來。
眨了下眼,池念收起動作,迅速往後撤了幾步。
幾乎是她撤布的同時,黑暗中響起刀刃破風的聲響,又急又利。下一秒,腥熱的液體噴湧而出,一顆巨大的肥碩腦袋滾落在了地上。
“咚”地一聲,失去了頭顱的屠夫跪倒在地。肥壯的身形搖晃了幾下,徹底倒成了一坨。
池念擡起眼,借着窗外的零星月色,警惕地看向突然出現的人。
黑暗裏傳來男性富有磁性卻語氣輕飄飄的聲音,“啊,我不過抽空多喝了幾杯,你們……”
“抽空!”身後的人魚扯着恢複的嗓子憤怒地喊,“我抽你大爺的空!你丫跑路整整一天一夜了,你跟我說抽空!”
“……一天一夜?”男人恍然大悟似的笑了笑,“怪不得天還是黑的,我還以為是夜太長了。”
說着轉身往一旁走了幾步,彎腰在牆角一處不顯眼的地方掰了一下,打開了電閘。
燈光重新灑落,照亮了陌生男人高大優越的身形,以及一張可以直接用來游戲建模的臉。
“碰巧發現了屠夫的住宅區,挺熱情好客,就跟他們喝了幾杯,所以回來晚……”說着話,男人穿過血肉架走到人魚面前,看清了人魚少年的處境,話語一頓。
訝異的眼神從魚尾掃上來,最後落在刺眼的鐵鈎上,語氣變得緊繃,“怎麽回事?”
“你丫瞎?”
“……”
“還是特麽喝幾杯喝傻了?”
“……”
沒再繼續圍觀有些血腥的救魚過程,池念起身在工廠裏大概走了走,逛遍了幾個房間,在某個房間裏發現了一些藥物,又在一個儲貨間裏發現了幾只還沒被解剖的人魚。
走回來的時候人魚少年已經被救了下來,正臉色蒼白地靠着男人的肩癱坐着。
而人魚似乎也擁有不同于人類的恢複能力,肩上可怖的穿透性傷口已經長好了許多。
男人雙手沾滿鮮血,大概是人魚的,正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出神。聽見腳步聲後朝池念看過來,眸光微頓。
池念也找了把塑料椅子坐下來,從口袋裏找出那張緣定三生卡,再次仔細看了看。
配色詭異的粉嫩卡面,在正中央畫了三顆最為粉嫩的心,有兩顆已經變成了灰色了,只餘下最後一顆依然保持着粉嫩。
這意味着她跟姜息已經共同經歷了兩場關卡,還剩下一場。
那現在是什麽情況?
“你……是惡靈嗎?”
思緒被打斷,池念擡眼,對上發問的人魚少年,“不是。”
“跟你們一樣,闖關者。”
“啊?”人魚少年愣了愣,仔細看了池念幾秒,選擇相信她,“對不起對不起,我進關卡的時候沒看到你,又看你那麽厲害,所以以為你是……不好意思啊。”
又主動自我介紹道:“我叫江俞。”
一旁的男人說:“白楚然。”
池念卻問:“哪個jiang?”
江俞頓了頓才反應過來,“jiang……江水的江。”
看池念又垂下眼,江俞找話題,“小姐姐,剛才多虧你救我,你叫什麽?”
“池念。”
少年瞪大了眼,“你就是池念?我知道你,你好強!前陣子你A級的事還登報了,我看到了。”
說着又疑惑了:“不對啊,要是咱們一起進關卡,我肯定會注意到你的。”
“我們不是同一個關卡。”池念收起卡片,轉了轉手腕,“我剛剛結束一場關卡,本來應該随機到哪個休息的地方,卻直接來到了這兒。”
“這是怎麽回事?”江俞疑惑地皺了皺眉,“是不是哪裏搞錯了?”
“不知道。”
“剛剛你在看的是不是緣定三生卡啊?”
“嗯。”
“我也有一張。”江俞來回看了看,“我看你還剩一場沒用完,跟你綁定的人沒一起出現在這兒嗎?”
問完這句,發現池念原本就恹恹的眉眼似乎更沒精神了一些。
還以為池念這模樣是在擔憂陌生的關卡,江俞連忙安慰她,“沒事的,我們這關總共也就三天,現在已經過去一半多了,只要再熬一天就能出去了!”
聽出少年話裏的安慰,池念彎眸笑笑:“嗯。”
說不清原因,但總覺得面前的少年給人一種近似于親近的感覺。
這種感覺類似于見到舒暖的時候,或許是心思純良的人會散發出獨特的磁場,顯得更容易近人。
見池念似乎寬慰了一些,江俞扭頭看了一眼白楚然,“這個家夥雖然很不靠譜,但還是比較厲害的,你不用太擔心。”
說到這裏又有些怒氣回歸,朝白楚然:“你特麽再跟人多喝幾杯,回來就能直接考慮給我們紅燒還是清蒸了。”
白楚然低聲笑了笑,笑着笑着好像嗆到了,低頭抵着胸口咳起來。
池念側過頭,嗅到了從男人的方向飄過來的一絲淺淡的血腥味。
江俞聽人還笑,又想罵人,但看白楚然咳上了,還是抽出快恢複好的手給他拍背,但才拍了一下就被白楚然攔住。
臉色難以察覺地有些發白,但說:“我更喜歡清炒。”
“清你大爺的炒!”
恢複得差不多了,江俞直接撐着魚尾站了起來,但還不太習慣靠這東西行走,一邊嘗試一邊向池念解釋:“根據關卡的提示,我們得在三天內保護那些人魚不被屠夫們抓走傷害,我們已經成功捱過一天了。”
又看向白楚然,“可是這回那些人魚看你不在,可能是覺得我們撐不下去,居然直接給我們下了種奇怪的藥,把我們變成了這樣推出去頂包。”
說着也有些後怕,“幸虧這回不知道怎麽回事,來抓人魚的屠夫人數變少了很多,只有兩個,不然我們幾個下午就被剖完了。”
說到這裏,江俞看向池念,又道了個歉,“我一開始怕你是惡靈,所以沒敢說實話,其他幾個闖關者其實都還活着,被扔到那邊房間裏了,只有我倒黴,先被挂出來了。”
說是倒黴,其實是他想救闖關者裏的一個小姑娘,替人出頭才先被挂了起來。
兩個屠夫很貪婪,不只想要人魚肉,還想要人魚哭出來的珍珠。
所以為了拖延時間,江俞已經努力哭了一整個下午。後來兩個屠夫一個拿着珍珠出去換錢,一個去找了斧頭過來打算解剖他。後者就是現在已經涼在地上的那位。
池念點點頭,剛才她查看房間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那幾個同樣變成了人魚的闖關者。
白楚然一直沒接話,安靜了好一陣子,看向池念,“池小姐,為什麽盯着我看?”
“只是有點好奇。”池念彎眸笑笑,“白先生抽空喝酒的時候是不是像剛才一樣,也順便解決了幾個屠夫。”
“……為什麽這麽說?”
“傷口總不會平白無故自己出現在身上。”池念擡手指了指拐角處,“左邊第一間房間裏有些藥物,可以用來處理一下。”
白楚然挑了挑眉,“多謝。”
江俞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兩個人在說什麽,“……你受傷了?”
又反應了一下,“你特麽是直接去端屠夫老巢了?”
“不夠成功,沒端完。”
還有兩個去抓了人魚,看來不是所有屠夫都住在住宅區。
江俞臉色變了又變,沒再罵人,惡聲惡氣說了句“坐着”,轉身去往池念指的房間裏找藥物。
白楚然坐在一邊,看着江俞拖着條尾巴半走半爬進了房間,轉頭跟池念的眼神對上,突然問了句:“記得我麽?”
池念眨了下眼,“嗯?”
白楚然說:“金織獎。”
“沒印象?”看池念沒反應,又輕飄飄補充了一句:“我在你前頭一位領了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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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大家已經發現了不太對勁的角色,可以無獎競猜真實身份(/\*)
晚安好夢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