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年前最後一天上班,裴澤早早起床,洗漱換衣,溫玉還悶在被窩裏磨蹭。

溫玉實際算半個自由職業者,每周從蘇延那裏接兩單拍攝任務,其餘時間喜歡當裴澤的小尾巴,形影不離地圍轉着他的“重心”。

面包機“叮”一聲響,溫玉一咕嚕爬起來,頂着蓬亂的頭發,露出睡衣領口的皮膚表層種着幾顆緋紅色的草莓。他随便從櫃子裏撈一件高領羊絨衫套上,進衛生間刷牙洗臉,簡單捯饬兩下面容,趿着拖鞋轉移客廳尋找裴澤。

裴澤把塗滿桃子醬的酥脆面包片送到溫玉唇邊,問:“今天是小年夜,晚上有安排嗎?”

溫玉沒有安生地坐在餐桌另一側,他長腿一邁,貓進裴澤懷中,下巴抵住他的肩窩,眯縫起雙眼,腮幫子機械地咀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答:“我有沒有安排不還得看你嗎?”

裴澤攬着溫玉的腰,微調他的坐姿,好讓他能舒服地趴在自己身上:“顧準撺掇了一個大學聚會,留在賓州的同學今晚都來參加,想去嗎?”

溫玉點頭:“去吧,轉眼畢業兩年多,還挺想見見大家的。”

裴澤問:“有你最想見到的人嗎?”

溫玉扭臉與裴澤眼對眼:“嗯,已經提前見到了。”

裴澤低首将笑意抿掉,拿給溫玉一盒熱好的牛奶,聽他在耳邊不停吸溜:“除我以外呢?”

“說實話。”溫玉努力調動記憶,眼前閃現念大學時的各種片段,“光顧着跟你談戀愛,我連咱們班人名都還沒記全。”

裴澤跟着他陷進回憶裏,腦中篩選着令他難忘的畫面,對溫玉娓娓道:“晚自習後的教室,體育館二層的儲物間,禮堂後臺的休息室,還有……”

溫玉羞赧地臉紅了,他擡手捂住裴澤的嘴,打斷他後面的話:“別回想了,每次你都跟頭餓狼似的,弄得我怪難為情的。”

“大一軍訓結束就開始追你,追了整整一學期。”裴澤認真地為自己辯解,“好不容易吃到嘴邊,不得到哪兒都含着,寶貝着。”

“好不容易”四個字被裴澤故意加重語氣,溫玉聽出了他的話外音,坦誠地說:“當時不是我不答應,我是怕你一時興起,畢竟你和顧準在系裏可是出了名的兩位‘高攀不起’的闊少爺,誰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喜歡我。”

裴澤停下抹果醬的動作看向溫玉,沉聲問:“那你現在知道了嗎?”

見那對劍眉又要往一處擠,“裴澤”,溫玉趕忙哄道,“告訴你一個秘密”。

溫玉把唇瓣上殘留的甜味吻在裴澤唇間:“我不僅對你是一見鐘情,而且比你更早動情。”

裴澤垂下眼睫,深沉眸光趨向溫柔。

“你還記得軍訓時,我一千五百米總是跑不及格,被教官懲罰每晚繞籃球場多跑十二圈的事嗎?”溫玉捧起裴澤的臉,左右晃晃,“其實我是有意跑不及格的,因為你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在籃球場。”

溫玉的笑容落進裴澤眼眸深處:“我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能光明正大看你打籃球的理由。”

裴澤:“小玉。”

溫玉:“嗯?”

裴澤輕嘆一口氣:“我不想上班了。”

“裴經理。”溫玉提醒道,“作為領導,要以身作則,不準無故曠班哦。”

一頓早飯充滿了舊時光的溫意,裴澤箍着溫玉又膩歪了幾分鐘,兩人意猶未盡地分開,各自穿好衣服,鎖門下樓,發動車子,朝向離家二十公裏外的柏盛大廈。

年前的路面車輛稀少,路況良好,平日上班需要四十分鐘左右的車程,眼下二十五分鐘便到了。繁華的金融街南側,高聳的玻璃建築內,隐約能瞧見手持文件忙碌走動的職員,裴澤摟着溫玉刷卡進辦公區,乘vip電梯上十五層,梯門緩緩朝兩側開啓,顧準的身影出現在兩人面前。

溫玉裝模作樣地颔首:“顧總好。”

“折煞我呢?”顧準翻了個白眼兒,扯着自己的工作證,“同睡一個宿舍的兄弟叫個屁的‘總’。”

裴澤察覺到他神色裏的不悅,忙問:“遇到什麽事兒了?”

“我爸來公司了,連個招呼都不打,直紮財務部核賬去了,什麽意思啊這老頭兒。”顧準沒好氣地正正襯衫領帶,“擔心我挪用公款是怎麽的,不就是小時候想買樂高沒零花錢,偷了他錢包裏幾張百元大鈔嗎,我都二十五了,還能幹這事兒嗎?”

裴澤後仰脖頸,以審視的目光打量顧準:“真沒挪用?”

顧準給人的第一印象一定是風度翩翩、潇灑倜傥的正君子,絕對的一表人才,但裴澤對他愛玩的天性了如指掌,雖骨子裏是個乖乖男,但架不住富豪圈裏的名利誘惑,派對轟趴那算輕的,賭博與飙車一樣都不能少,經常鬼哭狼嚎錢不夠花,他老爸會有這種顧慮并不是沒有根據。

“……哎。”顧準耷拉下腦袋,“這個年怕是過不好了。”

裴澤聞言,從西服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遞過去:“給。”

顧準生無可戀地問:“這啥?”

“去年四月份拿你的錢買進的七只股。”裴澤沖他打了個響指,“賺了。”

“卧槽?”顧準不可思議地盯着他:“咱不是讓專業人士評估過了,大概率會賠嗎?”

裴澤挑眉:“事實證明我的結論更可信。”

顧準悄麽聲問:“賺了多少?”

裴澤豪爽地朝他開了一槍。

顧準瞪圓眼睛驚呼:“八十萬!?”

裴澤輕描淡寫地說:“顧總,大膽點兒,咱這實力,允許你在後面多加個零。”

溫玉眼睜睜看着顧準的臉色由白變紅,猶如死灰複燃般昂首挺胸邁進電梯,狠狠地親了下裴澤送他的銀行卡:“真是我親兄弟,這下可以向我老爸交差,将功補過了。”

策劃部經理的辦公室向陽,無論四季,屋內總是暖洋洋的。裴澤提前給他的員工們放了假,此時的十五層除了他和溫玉,僅剩幾名留在本地過年的職員仍然堅守崗位。

輕掩屋門,靜谧的房間內,半面牆壁染上金黃,綠蘿在窗邊瘋長,溫玉窩進單人沙發,脫掉雪地靴腳踩邊沿,從包裏拿出這幾日未讀完的詩集,于燦爛的陽光中翻開,搭在膝蓋上細細地品讀。

裴澤坐進辦公椅,左手支頤,伏案審閱需要簽字的幾份項目合同,半刻後他擡眸,鋼筆繞拇指旋轉一圈,不自覺放緩呼吸,無聲注視着蜷成一團仔細看書的溫玉,嘴角綻開輕淺的笑意。

溫玉人如其名,性格溫和純良,無暇似玉。棕色的發絲,皙白肌膚,琥珀色瞳眸即使在暗處依舊清透明亮,圓潤的鼻尖往下,紅唇猶如細膩的葡萄釀,有着令裴澤上瘾的味道和觸感。

持書的手指纖長,翻頁時彎而翹的睫毛微顫,整個人精致得像件昂貴的瓷器,所以蘇延才會執意簽下溫玉,破例讓他成為國內一線雜志《Nicole》的禦用模特。

似乎感覺到裴澤的視線,溫玉側頭,回給他一個清秀的笑容。

如果這輩子只能實現一個心願,裴澤想,他要和溫玉長長久久地幸福下去。

——不惜任何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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