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恻隐
夏昱觀察着秋聆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麽？”
秋聆沉默了。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經歷過的一切告訴面前這個男人。
到目前為止，知道他被秦翊辰家暴的人除了他的父母，就只有夏昱。
父母曾是他最最親近的人，卻因為秦翊辰的身家而選擇無視他所受到的傷害。而夏昱只不過是他的鄰居而已，卻在發現他的秘密之後好幾次表現出想要幫助他的意願。
夏昱是他的鄰居，可在秋聆的內心深處，卻又不止把他當成一個普普通通的鄰居。秋聆對夏昱有太多的期待，這份期待甚至已經遠超過“想和秦翊辰步入正常婚姻生活”的願望。
秋聆握緊了手裏的筷子，微微擡起眼去看夏昱，對方也正望着他，眼裏全是關切和擔憂。
要不要……試着去依賴他一下呢？
“其實……是因為我丈夫。”終于，秋聆在心中暗暗地做好了決定，他輕聲道，“我和秦翊辰剛結婚沒多久的時候，我待在家裏無聊，就想着要交些聊得來的朋友，消磨一下時光。”
秋聆有一副好嗓子，唱起歌來像鳥兒的啼鳴，說話的時候也比一般人更動聽些，輕而緩，溫和而平靜，每一個字都撩人心弦。
夏昱聽他講起自己的過往來，心中竟生出一股如釋重負的感覺，還隐隐有些欣喜。
在一次又一次的回避之後，終于，秋聆終于願意向他傾訴了。
“正好，隔壁住着一對中年夫妻，他們的兒子在音院讀書，也會彈吉他。我和他聊了幾次，覺得挺投緣的，就成了朋友，都有空的時候就聊一聊創作。真的只是朋友而已。”秋聆多強調了一句，“朋友”兩個字咬得格外重。夏昱能從中聽出他似乎有點委屈。
秋聆繼續說道:“可是秦翊辰卻因此懷疑我出軌了。那天晚上……他把我從鄰居家拖回去，摔壞了我的吉他，第一次打了我，折磨了我一整晚。”
“再後來，我就、我就……不敢再碰吉他了，甚至不敢把它拿去修。”說到這裏的時候，秋聆頓了一下，一雙黑眸略帶濕意，變得有些朦胧，擱在桌上的手也微微地顫抖着。
夏昱稍稍猶豫了一瞬，還是選擇伸出手去，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秋聆的手，企圖讓他平靜下來。
肌膚相貼時，夏昱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秋聆的顫抖，心中不由地又開始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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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聆的難受，對他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第二天，他抱着我，聲淚俱下不停地跟我道歉，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打我，會好好愛我。可這些都是騙人的，他一次又一次地欺騙我，讓我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落空……”秋聆似乎在強忍着淚水，聲音有些哽咽，“我真的受夠了。”
夏昱望着秋聆霧蒙蒙的雙眼想，他所經歷過的事情一定比自己痛多了，可這個脆弱的、孤獨的omega依然在苦苦支撐着活下去。
“秋聆……”夏昱不自覺地伸出手去，指尖觸到秋聆眼角處積攢的淚水，沾上了一點點濕痕。
他其實是想抱一抱秋聆的，可是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允許他這麽做。
他們合該疏遠，合該無關。
可夏昱也是不忍心看着秋聆繼續難過下去的。他思來想去，折中了一下，擡起手輕輕摸了摸秋聆的腦袋，就像平常哄自家小孩時一樣。
“別難過。”夏昱壓低了嗓音，沉沉的聲線裏藏着溫柔，“秋聆，繼續彈吉他吧。我想聽，我願意聽你彈。”
他知道，音樂對于秋聆而言，一定意義非凡，秋聆不會舍得就這樣放棄的。
alpha的手掌寬厚而溫暖，且富有力量。秋聆受到了一點鼓舞，屈指揉了揉眼睛，朝夏昱點點頭，道：“好。”
所幸秦翊辰已經身在異國，這一個月裏無論他做什麽，對方都不會知道。他需要一些慰藉，來繼續支撐自己。
心裏的酸楚褪去了一些，不強忍着淚水，眼淚反而自然而然地就落下來了，在秋聆的面頰上留下了兩條濕漉漉的水痕。
夏昱見狀，以為秋聆的情緒依舊沒有得到緩解，頓時有些無措了。他慌忙地拿來紙巾遞給秋聆：“怎麽了，還是覺得難受嗎？”
秋聆見他為自己着急起來，心情又晴朗了幾分，一邊用紙巾擦着眼淚一邊搖頭道：“沒有沒有，現在好多啦。”
“我不難過了，我還要把你做的菜吃光光呢。”秋聆頂着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笑了一下。
夏昱這才安下心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道：“那就好。”
秋聆的确比一般的omega飯量大，吃了滿滿當當的兩碗飯，而且說到做到，真的把夏昱做的菜一掃而空了。
“我這幾年都在吃自己做的菜，早就吃膩了。”秋聆有點吃撐了，輕輕揉着自己的肚子，笑道，“還是你做的好吃。”
“你要是喜歡吃的話，歡迎常來我家蹭飯。”夏昱在收拾碗筷的間隙，擡起頭來一笑。
主動邀請，不過是想讓彼此之間的聯系再多一點點。
“好。”秋聆眨眨眼，小聲答道，“我三天後去宜音拿吉他，一起吧？”
夏昱自然樂得陪他，立刻欣然答應了。
“對了，秋聆。”夏昱道，“有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忙。”
秋聆不假思索地點頭說:“好啊，你說吧。”
于是夏昱便回身進了書房，把擱在書櫃角落裏的那張CD拿了出來，還順便拿上了一支黑色的馬克筆。
秋聆對自己出過的這唯一一張專輯的封面當然無比熟悉，只需一瞬就認出了夏昱手裏拿着的東西，訝異道:“你居然買了啊！”
“因為我是你的歌迷啊。”夏昱将手裏的專輯和筆遞到了秋聆的手中，唇角微彎，“我喜歡你的歌很久了，可以幫我簽個名嗎？”
秋聆很難形容自己聽到夏昱這個請求時的感覺。像是欣喜雀躍，又像是驚詫和遺憾。
他出道的時間太短，還未來得及綻放就已經被人掐斷了花枝。因而他總是覺得自己并不算一個真正的歌手。
“好……”秋聆握着筆的右手微微顫抖着，連帶着筆尖也有些不穩。他在封面上一筆一劃地、認真地寫下了自己未曾好好練習過的簽名。
糟了，寫得好醜啊。秋聆盯着那兩個字，有些懊惱。
“很好看。”夏昱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內心一樣，如此說道，“謝謝你秋聆，我會好好珍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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