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兄妹倆的通話, 最終以互噴畫上了句號。

林珅惡狠狠的按死了林妄言的電話,“幹啥啥不行,氣人第一名, 你說老林家要你何用!”

這話剛說完,她就覺得有點不對,再一擡頭對上老管家“小姐不要妄自菲薄”的關切眼神, 一下子就卡了殼。

不,我沒在說自己。

但這解釋起來實在掉價, 于是林珅沉吟道:“太過高端的人生總是寂寞如雪, 就像預言家難免要承受愚民的誤解。”

“但作為重要的神職,哪怕隊友是頭帶不動的豬,也要用博大的胸懷來包容……算了吧, 這個我實在做不到。”

老管家的臉變成了一個“囧”字。

林珅一邊按下通訊錄裏的通話鍵, 一邊恨恨說道:“還是找個女巫毒死這丫得了!”

一手拿手機,一手在桌面上随意敲擊着,林珅一不小心就用單手彈完了一整首《小星星》。

因為電話始終沒人接。

怎麽回事?

她肅然起立。

我媳婦兒呢?

我辣麽大一個,就住在隔壁的媳婦兒呢?!

不甘心的蹿到窗邊, 林珅将窗簾拉開了一條縫隙, 鬼鬼祟祟的看向緊挨着的隔壁花園,卻只看到了夕陽中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家太大也是一種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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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她一扯窗簾, 豪氣幹雲的說道,“把朕的望遠鏡呈上來!”

老管家看了看書架上的演唱會專用特種裝備, 磨磨唧唧的從了。

神裝一到手, 林珅單腳踩在大窗臺的矮階上,一只手舉着夜視望遠鏡,另一只手不斷調整焦距,把何清琉所住的花園別墅從頭到尾給看了個遍, 結果除了黑漆漆的窗戶和同樣黑漆漆的庭院。

“竟然真的不在家。”林珅嘟嘟囔囔的收起望遠鏡,重新坐回了扶手以上,“年輕男孩子天黑以後出門多危險啊,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報備一聲……”

老管家欲言又止。

然而林珅還是耿耿于懷,“不行,男孩子學不會自我保護,萬一出事怎麽辦?我還是得囑咐兩句。”

說完,女孩就又拿起了手機。

老管家無語凝噎,最終選擇了退出房間,還貼心的幫她帶上了門。

被獨自留在書房的林珅聽着手機裏傳來的等待音,配合着昏暗的燈光與陰險的表情,終于找到了點反派人物的感覺。

這一次,電話終于打通了。

最先傳入耳內的是一陣略顯嘈雜的雜音,過了一會兒,電話那頭的人才應道:“有事?”

林珅醞釀了一下感情,“你竟然不守婦道!!”

“……挂了。”

“大佬,我錯了!”

在發自內心的痛哭流涕之後,林珅跪在扶手椅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她本想得到作者全書唯一指定謀士之王的場外援助,卻不想對方開口,竟是問了一個超乎意料之外的問題。

“你很喜歡你大哥?”

林珅震驚了,“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何清琉低笑了一聲,“那你為什麽不告訴他真相?”

林珅一愣。

“從昨天那一巴掌開始,你和林董就算正式決裂了。”青年似乎是邊走邊說,話筒裏傳來了他清淺的呼吸聲,“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我這位準岳父可不是省油的燈。眼下最好的選擇是把你的推測告訴林妄言和林多餘,然後撤掉辦事處再定好機票,去度一個足夠長的假。”

“這方面我推薦南半球,氣候宜人,風景秀麗,重要的是,也足夠遠。”

“說不定等你回來,你在家業繼承名單上,已經提升了好幾個順位。”

“那……我媽怎麽辦?”林珅遲疑道,“她自己一個人留在麟城,會被吃的骨頭渣都不剩的。”

“可她今天沒跟你走,不是嗎?”何清琉把問題又抛了回來,“她舍不得自己看了半輩子的寶庫,就算你伸手去拉,也不肯從旋渦裏爬出來。”

這話沒錯。

林珅用手卷着頭發。

在原書裏,陸姬琦最終的結局就是被親生兒子一把火燒死在了林家大宅,和耽誤了自己一生的男人死在一處,活成了一個大寫的“諷刺”。

求死的人救不了,就像是裝睡的人叫不醒,這個道理林珅一直都懂。

但是——

“我覺得這事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見。”她成功的把頭發纏成了葫蘆絲,“咱們到時候把她打暈運走就好了嘛。”

霸道總裁守則——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甭管霸不霸道,反正精髓她學會了!

“那林妄言呢?”何清琉問道,“難道也要把他打暈嗎?”

林珅敏銳的察覺到了暗藏在平靜語調下的危機。

這個問題答不好,就跟我和你媽一起掉進河裏,你不僅先救了你媽,還撈了你家的貓一樣致命!

想想也是,何大佬不遠千裏來聯姻,幫她出謀劃策,挽救老娘于水火之中,結果救了老娘還不夠,竟然還要附贈一個大哥,是個人都得委屈啊!

想當初林妄生就是太嘚瑟了,忽視了白梳環任勞任怨的付出,才會炸成了火場裏最別致的煙花。

想到這裏,就算沒有人監督,林珅跪的也更标準了。

“當家的,你聽我解釋,”她握着手機,眼淚嘩嘩的淌,“你是不知道,林妄言這小子嘲笑我傻。”

“所以?”

林珅握起拳頭,“所以我要拿捏住他的把柄,把他蒙在鼓裏,最後一刻再揭開謎底,狠狠踐踏他的尊嚴!”

“……挂了。”

“對不起!!!”

胡說八道被戳穿的林珅蔫在了位置上,支支吾吾的說道:“我就是覺得吧,現在時機不對。”

“理由?”

何清琉可能是走出了煩擾區,電話裏的雜音一下子減弱了許多,只剩下了些隐隐約約的聲響。

“我大哥這人就是那種從小什麽都要做到最好,不蒸饅頭也争口氣的類型。”林珅掰着手指頭,“人嘛,不患寡而患不均,老頭子和林多餘現在多熱乎啊,他心裏肯定有落差。”

“這時候,我再告訴他,嘿,你媽其實當初沒死,都是咱爸搞的鬼,但為了你姥姥姥爺的錢,他又把你媽搞死啦!”

林珅說到這裏停了一下。

“那他,多半會瘋掉吧。”

對面沒有說話。

林珅有些尴尬,擡起手指撓了撓臉頰,“我主要是指望大哥每年給我分紅,把他毀掉了,林氏集團的業績可咋辦?”

“總不能讓林惡毒她們賣藝還債吧?”

何清琉的聲音這才傳了過來,“我怎麽記得,你并不是林氏的股東?”

“以、以後肯定是!”女孩打了個磕巴。

“借口不錯。”何軍師點評道,“就是漏了一點。”

林珅一下子噤了聲。

“林放敢殺岳媛佩,就敢殺親生兒子。”經過電流的稀釋,何清琉的聲音聽起來甚至有些冷酷,“他敢殺林妄言,也就敢殺你。”

“浸泡在仇恨裏的人會面目全非,”青年說道,“當你能看清深淵的時候,說明你已經離它過近了。”

汽車從街邊飛馳而過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緊接着便是鼓點一般的腳步聲。

鬼使神差的,林珅把手機放到了書桌上,點開了公放鍵。清晰地腳步聲在房間裏回蕩,女孩随着話筒裏的聲響拍打着大腿,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當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處時,她停了下來。

不,是他停下來了。

“何清琉,”她問回了最初的問題,“你在哪兒?”

話筒裏傳來了一聲輕笑,卻沒有回答,“你大哥去娘家的拍賣會可不用請帖,別把寶貴的名額浪費在他的身上。”

“集中注意力,”他說道,“我的未婚妻可不能一直關注其他男人。”

說完,他利落的挂斷了電話。

“你竟然還真的敢來啊。”

靠在機車上的何清琉應聲擡頭,把握在手裏的手機放進了外套口袋。

來者停在距離他尚有三米的地方,嘴上叼着煙,紅色的火星在空曠又昏暗的地下車庫裏閃爍。

何清琉輕輕瞥了他一眼。

“哦對對對,”來人誇張的點着頭,向前邁了一大步,對着青年吐出了一個煙圈,“我都快忘了,何少爺最讨厭煙味,實在是抱歉。”

白色的煙霧還沒碰觸到何清琉便散開,頭頂的鎢絲燈泡明明滅滅,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炸響,陰影與明光在青年臉上交織,像是一副定格成功的油畫。

見他連眉毛都沒挑一下,男人眉宇間的戲谑之色逐漸散去,換成了濃到化不開的厭惡,“為什麽救林珅?整個麟城只有你不該是我的敵人!”

“你和林家的恩怨與我無關。”何清琉終于正眼瞧了男人一眼,“我以為這是共識?”

男人的臉扭曲了一瞬,随後又扯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也就是說,就算我去我那傻妹妹面前說出你和我是一丘之貉,也全無所謂?”

得意的笑容還未徹底展開便僵在了臉上,在短暫的天旋地轉之後,林多餘被抵在肮髒的立柱上,頸部死死的貼着冰涼的水泥,渾身僵硬。

而在他充滿血絲的右眼前,本該被叼在嘴裏的煙頭忽明忽滅,滾燙的火光隐藏在鉛灰色的煙灰之中。

“我以為你記得,”何清琉漫不經心的拿目光掃過他,捏着煙的手絲毫不抖,“你以前是怎麽撿回一條命的?”

林多餘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煙頭,喉結上下滑動,從喉管深處擠出了答案:

“……保持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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