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柳卿弈說起這樓宇初建時的典故，那叫一個自豪。

“自我記事開始，就不斷地夢到現在一個樓宇。說起來恐怕洛兄可能不信，我甚至有種感覺，自己真的就曾經住在這樣的樓宇之中。而那匪夷所思的夢裏還曾不止一次出現過和洛兄樣貌相似的人。”

随着他一字一句地和盤托出，洛懷風的心境也越來越亂。

“所以，我們第一次見面就覺得洛兄你很親切。”

忍了很久，洛懷風還是問出了很多。但是連他自己都明顯感覺的到自己聲音裏的激動。

“那，那你可曾夢到那人，就是和我樣貌相似那人何時與你如何認識的。”

柳卿弈為難地皺了皺眉頭“這，畢竟只是夢，并不是我經歷過的，我真不知道。”

洛懷風失落地點點頭“是我多問了，時間不早了。漫雪。” 聽到爹爹呼喚的漫雪，乖乖跑回他身邊。平複好情緒的洛懷風又一臉微笑地對柳卿弈道“時候不早了，我們就不多加打擾了。我們。。。後會有期。告辭！”

柳卿弈忙挽留“且慢，洛兄為何如此着急回去，我看這天色還早。要不再多聊會兒吃了晚飯再走也好。”

洛懷風“多謝卿弈好意，是我有些不舒服想早些回去休息。還請卿弈莫怪罪。”

“洛兄這是說到哪裏去了。那好吧，既然洛兄身體不适那我們改日在敘，反正來日方長。”

洛懷風微微點頭，拉着漫雪離開了柳卿弈的樓宇。 走到門口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洛懷風回了頭，只一瞬又拉着漫雪繼續往前走。漫雪覺得自家爹爹這是心情不好了，也乖乖地跟在後面不說一句話。

回到了狐族，洛懷風就把自己關進房間不出來整整兩天。 兩天之後再見他已經沒有了前兩天那種低情緒，又成為了衆人眼中對人溫和謙遜的一族之主。

然而洛懷風知道，自己假裝地再好，騙過了所有人也騙不過自己。 他幾乎十分肯定，柳卿弈就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至于為何他會夢到多世以前的畫面，應該是他的修為神識的原因。

當年，白雲卿還未轉世時，已經修為七尾。

自然尋常的輪回并不能完全抹滅他所有記憶，所以會記得以往的些許片段。 只不過。。。他卻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誰，也再也記不得他洛懷風和他白雲卿過去以往的種種。記不得他輪回前親口說過的話。 洛懷風清楚記得那時的他對自己說的每一句每一字。

“給我三百年，等我輪回回來，我們就退隐離開我們各自的家族過上平常人的生活。如若。。。如若三百年後我還未回來，你。。。”

話到如此，白雲卿忍不住哽咽不忍心說出下半句話。 “若是我到那時未能如約回來，你就忘了吧，娶一個對你好的，代替我和你一直走到生命盡頭。”

回憶結束，洛懷風看着外面那個銀杏樹。

“忘了你？怎麽可能，我做不到。好不容易等你點頭陪我走下去，我又怎麽能輕易忘記。”

三百年前的白雲卿對三百年前許下承諾，可是如今都過約許久，他終究還是違約了，然而，三百年後的洛懷風卻還是固執地等他，他相信他并不是不會回來找自己兌現當初的諾言，也許是他忘記了。 所以三百年之後的每一天，洛懷風就活在思念和尋找上。

終于，再次遇上。洛懷風自然欣喜若狂，可是如今的那個人早已經把他忘的差不多了，度過了失望，他還是選擇守護着他。 “既然你忘記了我，那從現在開始就換我去追趕你吧。”

又是一年落葉紛飛季，從洛懷風的狐君府通向人間的窺世鏡就可以看到所有，包括自己一直關注着的那個人。 洛懷風透過窺世鏡看到了坐在自家書房的柳卿弈，今天他一身素雅雲紋錦緞袍，鑲金白玉冠。 整個人看起來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讓人看着就賞心悅目。

他嘴角微翹，右手執筆在潔白無瑕的上好宣紙上動作着。 洛懷風左手一揮畫面變大，剛才看不到柳卿弈的動作自然也就看的一清二楚。

當他看到宣紙的畫面之後，雙眼倏地瞪大。

那畫上是一個人的輪廓，而且。。。那個人就是此時瞪大眼睛的洛懷風。 或者就像柳卿弈說的那個夢到的和自己長相“相似”的人。

這一刻，洛懷風內心無比紛亂地翻湧着各種情緒。 要說柳卿弈記不得他們的種種，那也不盡然。 他還是會夢到以前他們相處時的事情。也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脫離了狐族，這一世之後很有可能就正式脫離狐族，位列仙班了。 那。。。那也就意味着，他們就也永遠不可能互相兌現方面互相許下的承諾。

所以，盡管不願意，洛懷風掙紮許久之後，還是決定以後除了他遇到麻煩，不再和他見面。

一旦做出了決定，洛懷風哪怕違心也不能再見自己心心念念着的人。 實在想他了就施法透過窺世鏡來看看他平時都做了什麽。 這一看，柳卿弈果真遇到了麻煩。

當今皇帝司皓康，有一寵成寶貝的女兒名叫司淩兒。 在這年的花燈會上喬裝打扮和柳卿弈偶然有所接觸。 柳卿弈沒當回事，可是自從這司淩兒見過他一年之後，便對他芳心暗許。 于是把這件事告訴給了司皓康。

司皓康經不住愛女的軟磨硬泡，讓人将他的旨意帶去給了柳卿弈家中。 他的家人歡歡喜喜滿口答應下來，此時柳卿弈還全然不知自己的終身竟然已經被許諾出去。 等他知道了之後，大發了脾氣。 後來，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肯與人交談， 時間長了開始不吃飯。 本來因為他鬧脾氣不太在意的柳家父母這下慌了。

柳卿弈出生之時身體就異常孱弱，怎麽經得起他這樣折騰，可是。。。可是婚事已經答應了，況且還不是尋常人家的婚約，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的旨意啊。

洛懷風透過窺世鏡看到柳卿弈時，柳卿弈已經絕食快兩天了。 看着鏡中那人一臉蒼白，他就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尖銳無比的匕首狠狠刺傷。

此時，他再顧不得那麽多，只身一人去了人間，去找柳卿弈。他施法使得看守于柳卿弈門前的仆人們都昏睡過去。然後動作輕輕地打開了房門。 聽到動靜的柳卿弈向門那邊看去，然後一眼就看到了洛懷風。

他猛的想要站起來向他走去，結果多天未曾進食的身體因為他突然的動作不支地倒向地面。

洛懷風驚呼“卿弈！”

柳卿弈看着他笑了“終于等到你來了！”

然後毫無預警地昏了過去。

洛懷風抱起他，放回了床榻上。給他好好的蓋上了被子。 坐在床邊，就這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睡着了的柳卿弈。

昏睡中的人皺起了眉頭，好似夢到了什麽難過的事。 洛懷風修長的手指撫過他緊皺的眉間，他看到了很多。 原來。。。原來在上次他離開之後，柳卿弈又夢到了之前的事，而且一次是連帶着第一世的記憶都全記起來了。

當那些記憶一一都通過柳卿弈的腦海傳到洛懷風那裏時，洛懷風的眼眶一點點變紅。 終于在不久之後落下了人生少有的淚。

他手指離開了柳卿弈的眉頭，于此同時，另一只手又撫了上來。這次不是為了接着窺視他的記憶，而是在施法一點點把他們之間的記憶忍痛抹滅。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麽寫下去估計要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