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該得到的尚未得到
一年半後。芝加哥。
“鄭克去哪兒了?”謝秋歧問。
刑知非也不清楚:“他說他有點事,晚點到。”
謝秋歧就沒多問了。約好的房産中介剛到,帶着兩人去看商鋪。
“按着您的要求,複式的獨棟商鋪,包括一樓的鋪面、地下室和二樓會客室。這裏從前是一間酒吧,剛剛搬走沒多久,因為地段好現在很多人找過來,這幾天我都帶過三、四批人來看過了。”中介笑道:“不知道兩位是做什麽生意的?”
謝秋歧簡單地回答:“我們是做珠寶生意的。”
中介是個女孩子,很高興:“噢,這條街上還沒有珠寶鋪呢。你們在這兒不會有太多競争對手的。而且這附近經常會有些旅游團,南邊有個藝術博物館,西邊還有個公園,來這裏逛的人挺多的。先生是打算長租還是短租?”
“我要買下來。”謝秋歧一哂:“它也是可以賣的吧?”
中介知道這是個不缺錢的了,這一單做下來,她這個月的業績都夠了。她的眼睛亮起來:“當然當然,我沒想到,因為大部分人一般會選擇租賃……”
三個人在一樓逛了一圈,謝秋歧詳細詢問了水電、停車、治安、天氣的問題,中介帶着他們去二樓。樓上的面積小一些,可以用作辦公室、會議室或者貴賓接待室。
“我建議二樓可以切割成兩、三個房間,這裏綽綽有餘了,朝向是不錯的,您看,陽光充足,通風也好。”中介走到牆邊:“這一面可以打成落地玻璃,還能看到一樓的情形,您在這裏辦公,沒有什麽不放心的。貴客也可以接到上面來,私密性更好。”
謝秋歧透過窗戶往外看,隔着一條街正在進行大型基建:“後面在建什麽?”
“噢,那裏被百貨公司收購了。”中介差點忘了說:“先生,您運氣挺好的,百貨公司建成之後,這裏的人流量肯定會更大的。對于生意也是好事情呀。”
“什麽時候能建好?”
“再有半年吧。您這邊等裝修完成投入使用了,也差不多了。”
二樓逛完了便下到地下倉庫。這裏的面積比一樓還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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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現在看着有點亂,但收拾收拾也就好了。”中介說:“按照您的吩咐,地下倉庫是最大的,實用面積1615ft2,這可不容易找,很少有這麽大的倉庫。”
謝秋歧搖頭:“不夠大,我希望至少要有3000ft2。”
中介以為他只是放珠寶:“只是珠寶的話不需要……”
“能擴建嗎?”
“如果擴建,您要先向市政部門遞交申請。”
刑知非在謝秋歧耳邊勸:“要不先用着,我們也看了好多套了,我看這一套算是相對理想的,交通、地段、面積都還不錯,而且這裏很多東西都是現成的,不需要我們費心。你看,管道、網絡、隔音、水電、通風都已經做得挺好的了,尤其是酒吧對隔音和通風的要求很高,這些都留下來了,等于省了我們一筆很大的費用。如果以後要擴建,再考慮擴建或者更換也行。”
這是謝秋歧的第一間商鋪,他本着盡善盡美的要求來看的。從約中介到看房子已經搞了差不多兩個月,十幾個地方看過來,整個芝加哥幾乎跑遍,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寫的全是商鋪信息。
雖說這套倉庫面積小了點,但刑知非的話也有道理,謝秋歧問中介:“扣稅後多少錢?”
中介把計算器按得噼裏啪啦響:“大概是152萬美金。這個地段來說,算是很實惠了。”
“好。”價格在謝秋歧的預算範圍內:“什麽時候可以簽合同辦手續?”
“您方便的話我們會盡快安排的,文件和手續都準備好了之後,我們給您電話。”
謝秋歧和她握手:“成交。謝謝你。”
三人愉快地從一樓出去,謝秋歧繼續問:“我們有時候可能會在大堂舉辦活動,比如紅酒會、聚餐、拍賣會,這裏的空間足夠嗎?”
中介微笑:“兩百到三百人是足夠的。您想,酒吧一個晚上得裝多少人呀。”
她正推門,就見一輛銀灰色邁凱倫一個拉風的漂移從街角飚過來,在店門前停下來。她暗暗吃驚,怎麽今天有錢人都紮堆了?
就見一個貴公子從車上下來——
“房子看好了?買下來了嗎?”鄭克顯得很高興,拍了拍車頂:“怎麽樣,帥不帥?”
謝秋歧也不是沒見識,這輛車比他們這間店鋪貴多了:“你買的?”
鄭克親親他的嘴角,把車鑰匙放在他的手裏:“生日快樂,親愛的。”
連謝秋歧都不記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鄭克笑盈盈地說:“好歹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富翁了,總不能再開雷克薩斯去上班。車要配得起來才行,這還不算配置好的,勉強當個生日禮物吧。”
這一年半鄭克賺的雖然不少,但也沒到這個地步,買這輛車恐怕要花掉他一大部分積蓄。
謝秋歧覺得太難得,揣着鑰匙不知道怎麽感謝:“太破費了。”
“賺了錢就是用來花的嘛。”鄭克把他送進駕駛座裏:“試一試。”
謝秋歧沒開過超跑:“這怎麽換擋?”
“那兒,撥那兒。”鄭克指着撥片。
車子開起來,街景飛快地從兩人身邊掠過去。謝秋歧和鄭克對視一眼,交換了微笑。
“商鋪買下來了,接下來還要裝修,至少三個月才能入駐吧。我和老刑看過了,都還不錯,就是地下倉庫稍微小了點。”謝秋歧說:“152萬也還算能接受,現在還有一個重要任務給你。”
鄭克眨巴眼睛:“什麽?”
“取個店名。”謝秋歧說:“本來我想用鄭家從前的名字就算了,不過咱們這也不是連鎖,怕商标侵權。”
“用你的名字不就好了。”
“我的?”
“國外一般都用創始人的名字,就用你的吧,我看挺好的。”鄭克看着窗外的落葉,又是一個秋季:“海子說:‘秋天深了,該得到的尚未得到,該喪失的早已喪失。’是不是很符合我們現在的情況?就取‘該得到的尚未得到’這句做廣告語吧,簡單有意義,還好翻譯。”
“好。”謝秋歧很滿意:“就用這句。”
兩人回到公寓——他們已經不住在汽車旅館了,這間三層樓的公寓是半年前買下來的,鄭克看的房子,因為地段偏一點,不要太多錢,所有人都住在這裏。
一個背槍的金發男人正等謝秋歧:“老板,我想和你談談。”
謝秋歧把外套交給鄭克,去洗手:“什麽事,安德魯?”
安德魯是卡明為謝秋歧精挑細選出來的人,海軍陸戰隊的狙擊手,有着卓絕的執行力。謝秋歧用過幾回,确實得力,于是留用下來。
狙擊手是個沉默寡言、低調冷靜的人,很少主動上來找謝秋歧說話,跟着隊伍快一年了,就連鄭克這種平易近人的都對狙擊手不是很了解。
“我們能回書房談嗎?”安德魯直接說。
謝秋歧見他表情嚴肅,帶着人去書房:“有什麽事直說無妨。”
安德魯從口袋裏掏出一只塑膠封袋,裏面有幾支針劑。
謝秋歧沒明白:“這是什麽?”
“嗎啡。”
“誰的?在哪裏找到的?”
“德爾的櫃子裏。我發現他背着人的時候會注射。我問過他,但他不肯告訴我。”
謝秋歧暗暗抽氣。牧羊犬吸毒?在非洲的确他看到過不少牧羊犬手底下的人**,但從來沒有發現過牧羊犬有這個習慣。
不等上司說話,安德魯坦率道:“我認為德爾沒有資格從事現在的工作。他意志軟弱、貪圖玩樂、沒有職業操守,而且這些習慣不是容易改正的。再讓他留下來,對生意只有阻礙作用。”
謝秋歧嚴厲道:“你去把他叫來。”
安德魯點頭領命,轉身就要去叫人。
一陣氣急敗壞腳步隔着門先過來了。
對方還算有理智,進來之前還敲了門,雖然沒等到謝秋歧那一句“進來”。
獨臂的黑人殺手闖進來就見到書桌上的針劑,指着安德魯破口大罵:“我就知道是你!你這個翻別人東西、告黑狀的小人,不服我們打一場啊,背後搞這種事情算什麽英雄?”
安德魯正眼都沒給他一個。
謝秋歧呵斥:“德爾,你不解釋一下嗎?”
牧羊犬瞠目結舌:“你覺得我吸毒?”
“證據确鑿,你是殺手,殺手必須健康、克制、自律,你都沒有做到。”安德魯淡淡地說。
牧羊犬從口袋裏取出診斷書和開藥單,一把拍在桌子上:“這是他媽的醫生開給我的!老子斷了一條手你以為就這麽輕輕松松就斷了?‘幻肢痛’聽不聽說過?疼起來你試試?能站直了我算你是條漢子。沒有鎮痛劑我怎麽工作?你以為我想用這玩意兒啊,我他媽就是為了工作!”
安德魯和謝秋歧同時一怔,沒想過是因為他的斷臂。按理說牧羊犬斷臂也有兩年了,一直好好的,還存在後遺症嗎?
謝秋歧問:“你的手……”
“醫生說這是截肢手術後大概率會出現的後遺症,有的人甚至會持續後半輩子,尤其到了晚上沒完沒了地疼,而且這病現在還沒有特別有效的治療方法。上次不是正好又傷到這裏嘛,最近就疼得特別厲害。”牧羊犬不甘不願地說。
他也是心高氣傲的人,傷痛絕不輕言。
謝秋歧看着開藥單和病例,上頭的确有嗎啡:“醫生還說了什麽?”
“本來是建議我住院治療的,我說我工作忙,不可能住院。而且我沒醫保,住個院多貴啊。醫生才開了一點嗎啡給我,我是嚴格按照醫囑來用的,我保證!”
“錢不是問題,受傷治病多少錢都是應該的。是我疏忽了你。”
“這麽大個人了,我自己有分寸。再說,誰也沒想到這次會傷在手上。”
提到這次受傷,牧羊犬就更有理了,對着安德魯就開炮:“不說話了?我怎麽不健康?我出任務的時候哪次失誤?我有沒有給隊伍拖過後腿?倒是某些心高氣傲的人啊,平時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鼻孔恨不得擡到天上去,結果讓他殺個人都殺不好,也不知道他心裏有沒有點數?”
所謂“這次”是指三個月前。一個共和黨的議員在酒吧把謝秋歧當成了MB,上下其手,放言不把人搞到手誓不罷休。謝秋歧就給安德魯派了個任務,讓他殺了議員的保镖以示警戒。
不是很難的任務,安德魯卻失誤了。議員的保镖是和安德魯共生死過的老戰友,兩人對面一看,安德魯下不去手,把人放了。他回來和謝秋歧請辭,謝秋歧體諒他沒批準。但任務換給了牧羊犬,德爾順利把人殺掉,自己也受了傷,子彈正好打在斷了的那條手臂上。
安德魯也不逃避,向他道歉:“對不起,這次是我的錯,我沒有事先調查清楚。”
牧羊犬不買他的帳:“老大,他就是嫉妒我跟着你的時間久,又記恨我殺了他的戰友,才報複我,要你開除我。這種人心胸狹隘、德不配位,他才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我的确不喜歡你,但我沒有報複你。”安德魯陳述。
牧羊犬還要說,謝秋歧按下他:“好了。德爾,這件事要怪,怪在我身上。身為上司,我缺乏對下屬的關心,甚至連你看病就醫的經濟支持都沒提供,這是我嚴重失職。你明天就去醫院,該住院住院,該用藥用藥。之前的醫藥費我會全部報銷。”
牧羊犬也不好再抗議。
謝秋歧耐下心說:“安德魯,我相信你沒有私心,但是既然大家在一個團隊裏工作,你就要學會如何和同事相處。你從前是狙擊手,習慣了單打獨鬥,不擅長合作和交際,這是你的弱項,你自己心裏要明白。明天你負責陪德爾去醫院,他的健康狀況往後你替我監督。”
“我才不需要他陪!”牧羊犬跳腳。
安德魯打斷他:“我願意,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
牧羊犬不喜歡那個裝模作樣的殺手:“哼,假惺惺,他就是個小人。”
“如果他是個小人,就不會把嗎啡拿給我了。他可以找個機會用嗎啡害你,甚至把你殺了,制造成意外,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這才是為了戰友報仇的做法。他明明抓住了你的把柄,卻來找我,我可是更可能偏向你的,畢竟你跟我時間長。”謝秋歧笑起來。
安德魯性格耿直,但處事不會轉彎,就容易吃虧。戰友的事情謝秋歧就能看出來一點,安德魯保留了軍人骨子裏的血性和義氣。這是謝秋歧看重的,冰冷冷的殺人機器去哪裏都可以找,但是一個知恩善報、情義熱血的人卻難得。
牧羊犬一事,還提醒了謝秋歧,團隊管理要提到行程上來了。他想來想去,決定補償一下受傷的殺手。他讓鄭克買了一把QBU09給牧羊犬,好的殺手自然該配最好的槍。
“老板,”這時,卡莉來敲書房的門,“查到了你要的人。方不方便來一下?”
謝秋歧和牧羊犬對視一眼,高興起來:“好,這就來。”
作者有話說:
如何禦下也是對秋秋的考驗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