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跟尹蒼雪記憶中的其他場子不一樣，‘泷舍’是一個管理秩序性非常強的賭場，放眼望去，場子中所有莊荷與設置在四周的安保人員均為受過規範管理工作人員，男性清一色的筆挺西裝西褲、女性也都是修身的襯衣長褲，規整的不得了。乍一看還以為是什麽正式場所的工作環境。

想要邁腿進門的客人，無一例外的要在這沉重的大門外乖乖等着被門童檢查，應允方可進入，如果遭遇鬧事的人，四周湧出的打手可以在原嫣泡杯茶的工夫內解決掉這些麻煩。不止走進這泷舍之內有着繁多的條件，就連已然坐定的客人也将面對着無數場子內條條框框的要求。

就好比泷舍內全場禁煙。

不論是昂貴的古巴千裏達木盒雪茄亦或是限量版黃鶴樓，只要入了這泷舍老板原嫣之眼，也只有被切成兩段的命運，到時連同那在泷舍內點燃香煙的人也會被一同逐出這場子之外，永列黑名單之中。原嫣的意思是，即使在這裏，也要考慮到周遭客人的狀況，畢竟沒有人願意在玩樂的時候不斷的聞到別人吐出煙圈的異味。

到最後能安安生生坐在其中的人，不管撕掉表面究竟有着怎樣龌龊的內在，但看起來也都算得上是些人模人樣的貨色。跟其他同性質行業相比，泷舍與其說是一群游手好閑的人聚在一起消遣時光的地方，倒不如說更像是一些上流社會的名媛貴族休息放松的游樂場。

簡單的準備之後，尹蒼雪就徒步去了目的地。擡頭，巨大的建築物外懸挂着的狹長牌匾上被人用毛筆勾勒出蒼勁的‘泷舍’二字。和腦海中那端詳了千萬遍的樣子完全貼合了，無比熟悉的場景，再現了。

門外站着兩個門童，是專門決定讓那些慕名前來消費的客人去留的。一米八幾的個子立在兩旁，活像是兩尊門神。二人看看自顧自的已然走上臺階的尹蒼雪，對視一眼。

來人很是眼熟，之前也在別家的場子中見過，但這時的形象與曾經已是大相徑庭，現下她穿着整潔優雅，甚至還化了淡妝。散在肩上的直發也是精心打理過的樣子，與曾經記憶中的樣子散發出了完全不同的氣息。即使與傳聞中那放蕩不羁随性随心的形象不盡相同，但要明白，想在這泷舍裏工作，就必須要有些必要的眼力見兒。能透過外在的林林總總明白面前的人究竟因不因該放進這泷舍之內是他們的分內活兒。

如果沒有記錯，到來的人正是如今在圈內頗有些名氣的上流賭徒，與那些個善用小技倆稱霸一方還沾沾自喜得意地不得了的人不同，這女人真真可謂是被幸運女神眷顧的幸運兒，天生的賭徒，近些年來還幹過些收錢替人清掃別家場子的勾當，攪黃的場子不少，但扶持起來的場子，卻也不少，對于她如今這種模棱兩可的立場最該做的事情就是不要讓事情變得傾向于無法挽回的地步。

保持着所謂的井水不犯河水，兩方相安無事的狀态就已經很不錯了。

不帶任何猶豫的，兩人立刻識相的往旁邊一站，替尹蒼雪拉開了手邊那兩扇緊緊關住的深色大門，為她讓出一條暢捷無阻的大道，并躬身做出了邀請的動作。

“歡迎光臨‘泷舍’，能為您服務是我們的榮幸，祝願您今天玩得愉快。”

尹蒼雪微微點頭道謝，擡腿就進去了。兩位門童待她的背影完全融入場內後，才重新将門板緩緩閉上。

尹蒼雪熟門熟路的朝裏間走去，那邊有今天比賽的詳細介紹，更重要的是可以避開這些個從自己邁步進來後就立刻将視線從牌桌上轉移到了自己身上的蠢貨。

連玩游戲都不能專心到把一切思維都放在牌桌上的人來參與這種比賽有什麽意義，無非是湊個熱鬧。

随着步伐放眼望去，泷舍的內部裝飾極為奢華，從吊頂到牆壁，最為顯眼的就是金色。哪兒哪兒都透漏着與這‘四大賭城之首’的拉斯維加斯相同的氣質，反倒是與‘泷舍’這古色古香、國味十足的牌匾不大沾邊了。不論身處其中多少次，尹蒼雪所能想到描述這場面的也只有兩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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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醉金迷，深陷其中。

如若是初次相見，尹蒼雪許會覺得這布制了一切的主人原嫣會是一個滿身銅臭味的老女人，拜金又奢靡的不成樣子。一只手帶着五個翡翠玉扳指，像是一攤爛肉一樣堆在椅子裏，看人贏，她指手畫腳的譏諷、看人輸，她花枝亂顫的嬌笑，駭人的不得了。所以這身體的原主人在第一次面對這場面等待游戲開幕之後，她的注意力就百分之百的全部投在了比賽之中，全程都沒有擡眼看向原嫣坐着的位置。尹蒼雪怕她吓着自己，影響了自己的正常發揮。

但當比賽結束後，身為東家一直坐在場下觀看的原嫣起身差人送上這游戲的獎金時尹蒼雪擡眸一看，卻發現原嫣這人居然年輕貌美的不得了，與自己想象中的那可怖德行八竿子都打不着。齊腰長發瓜子臉，伸手就能摟住的小細腰和那雙踩着高跟鞋白嫩白嫩的大長腿。當時只是一眼就看得尹蒼雪差點就地跪下大喊一聲‘女王大人’，獎金用眨了個眼的時間就被抛在腦後，眼神跟長了倒刺似的直勾勾的釘在了原嫣身上。

就在那一個瞬間，尹蒼雪心中長久以來抱持的‘想找個外國女友一起膩膩歪歪最後順利領證’的想法被粉碎的連一點點渣子都不剩了。她覺得果然還是原嫣這種舉手投足之間都頗有些典雅風範的中國小姐姐最有勾搭的意義。

先不說長相有多戳自己，第一次見面就談顏值多不矜持，咱們就光說原嫣小姐這眼神！這眼神！！簡直像是裝上了強力輻射馬達的激光眼，看誰誰懷孕！再看就二胎！分分鐘就讓人兒孫繞膝四世同堂啊。

只見原嫣注意到尹蒼雪那癡癡凝視着自己的深沉眼神之後，就将注意力從旁邊正在投擲骰子開局游戲的桌子上離開，随即轉來，與之交彙。眼神中那份原本略帶些難以接近的冰冷在接觸到尹蒼雪愣怔的視線後居然宛如遭遇了和煦陽光的雪山，頃刻間就融化殆盡，只餘一旺飽含情愫的善意淺笑。

她主動走了過來，伸出手去。

“你好，我是這兒的老板，原嫣。久聞尹小姐頭腦超群，今日一見，倒是果真如此。着實令原嫣敬佩不以。”

尹蒼雪有些局促，她輕輕的與原嫣伸出的手掌握了兩下然後就不自然的拉拽着自己衣服的衣角，想要把這皺皺巴巴的衣服扯得筆直一點。講道理，雖然這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但尹蒼雪已經開始後悔為什麽沒有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再出門呢……夭壽辣如果早知道今天可以遇到如此可愛的小姐姐，她一定會把現在身上這件襯衣丢得老遠，換上衣櫃裏最為幹淨整潔的套裝，用一身青春與美貌并存的帥氣形象站在這裏，給原嫣小姐留下更為優秀的第一印象，為以後順利撩到她打下堅實而卓越的基礎。

好在原嫣并沒有在意過這種事情，和尹蒼雪攀談幾句之後就因為一些要事而率先離開了，只留的她一人站在原地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麽壞主意。只是自那之後，尹蒼雪就心心念的盯上了這泷舍的老板，刮風下雨掉冰雹都不能阻止她的信念，每天午後準時到來這泷舍做客簡直就成了她的每日任務，有時心不在焉的參與幾場游戲，有時幹脆就直接拿走酒保調好的雞尾酒坐在吧臺旁邊沉思，以守株待兔的形式等待原嫣撞上門來。

泷舍的打手都奇了怪了，這裏又不是什麽酒吧，怎麽這女人天天來坐一邊喝酒發呆啊？更摸不懂的是自己老板的心思，每每從監控中看到在泷舍裏閑逛的尹蒼雪，都會露出一種意味不明的壞笑，就像是在策劃什麽可怕的事情那般……果然女人的心思猜不透啊……打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決定還是乖乖去守門來的好一點。

雖然交流之中尹蒼雪可以看出來原嫣對于自己的許多缺點都采取了‘我眼神不好我看不見’的态度，但她自己卻是在意的很。沒辦法，這關系到了她完美主義者的尊嚴，雖然現在才擺出‘完美主義者’的招牌有些晚，但是尹蒼雪覺得自己還是從事情的一開始就倒置來的比較人性化。

也算是她幸運，被她攤上的任務執行者，有着與她大致的思考方式，蠢到了一條路。

所以這個任務執行者就精心準備了一番，以最完美的第一印象出現在了她與原嫣初見面的地方——泷舍之中。

……

場內所有的酒水飲品、吃食茶點均為免費供應，好像那些個侍應生端出的香槟與起泡酒并不是原嫣花了大價錢從原産地購進，而都是超級市場打折時那十幾二十塊買到的廉價商品，絲毫不心疼的樣子。

尹蒼雪随手拿起身旁酒保剛剛調好放在一邊的雞尾酒呡了一口，轉身離開這個明顯被數量非比尋常之多的人投來玩味眼神之地，被那些個常窩在各個賭場之內的大佬們的眼神來回打量還稍微可以明白緣由，但是為什麽這一束束刺目的眼神中有不少神色的源頭出自于場內的女性呢？？姬佬光線已經開始散發了嗎？？大寫的害怕！

酒杯搖晃了一下，敷在頂部的冰塊撞擊到了彼此逐漸融化削弱的棱角，碰到了玻璃杯杯壁。這酒甜甜的，喝起來就像是加了糖塊的蘋果汁，經過酒保精心的調制，酒精的味道并不明顯，反倒是有些像夏日冷飲店常見的招牌水果茶。

尹蒼雪拿着酒杯，在場子內閑逛着，游戲已經揭開了大幕，主持人站在看臺中央講訴着游戲規則與勝負條件，大部分客人都離開了牌桌，朝中心靠攏過去，只想看看熱鬧。

她看看腕上的手表，十四點三十六分。

看臺邊緣，被人悄無聲息的添置了一個老板椅。

尹蒼雪淡淡一笑，将裝着雞尾酒的酒杯随意放在一張牌桌之上，邁步朝看臺中央走去。

她所尋覓的對象，已經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