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因為一系列接踵而至的原因，白染甚至沒有來得及穿過小巷去停車場提車載着十月一起回家慢慢細談，就直接被她拉着手臂進了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咖啡廳。
雖然說在這樣一個過于甜蜜的環境之中談案子這種極其不愉快的話題一直都不是崇尚工作享受兩不誤白染所習慣的生活方式，但是現下她也沒有心情去計較太多。店裏有很多小情侶，有的摟在一起說着些悄悄話，有的用含情脈脈的眼神看着對方。當注意到十月拽着白染匆匆忙忙的推開挂有鈴铛的大門後徑直走到角落去坐下的匆忙樣子，有些人就抛來了然的暧昧眼神。
快速點完單打發走咖啡廳裏的店員，十月就一臉局促的樣子坐在沙發上，好像緊張的不得了。而她對面的白染倒是淡定自若的樣子，就像是沒有發生過剛才的事情一樣從包裏掏出已經拿到的一些個證據，放在桌面上推給十月。
“你姐姐和姐夫的事情我已經查清楚了，在你開始尋找之前，她們已經買了飛往歐洲的機票，現在離開這個城市快兩個月了，旅程的終點和他們機票存根登記都在這張紙上面，另外幾張紙是我托人截下來的監控截圖，從這裏能看到他們進了機場到登機為止的全部畫面。如果你想要動身去尋找他們，那現在就出發吧，他們去的地方并不算是多大，努力找找還是可以找到的。這件事到此為止。至于報酬的問題，你所提供的這個案子我并不感興趣，所以報酬就免了吧。有機會我們再見。”
說完白染起身就要走，十月慌忙拽住她的手腕，阻止她離開，碰巧店員也端着十月點的兩杯咖啡走了過來。看這一個人要離開一個人攔着的架勢，一時間也不知道這手裏的咖啡還要不要端上去。
“喝完這杯咖啡再走好嗎？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講……”十月小心翼翼的問，臉上的表情與白染第一次見到她被別人拍一下會猛的縮到椅子上的受驚吓的小模樣有些相似，這讓白染剛剛板起的臉裝高冷的樣子瞬間功虧一篑。再加上對于十月身世這種事情還算有些興趣的原因和服務員一臉疑惑的神情，她猶豫了一下，坐了回去。
現在的十月看起來與自己她初見的那日完全不同，雖是看起來很平常的穿衣風格與淡妝，但卻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似得，整體的感覺都不同了。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她吧？白染想着。
十月坐在對面，兩只手捧住桌上咖啡杯的邊緣，或許是因為心裏小緊張的情緒，她的大拇指不斷的摩擦着杯子的外層陶瓷，抿着嘴一言不發。就在一直懷疑她會不會把人家噴在杯子上的彩繪給搓下來的白染準備詢問她到底要和自己講些什麽時，十月才終于開了口。
“其實我委托你去查的案子，是并不存在的……起碼在這個世界裏，你是找不到我姐姐的。”
“……果然嗎。”白染說着，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什麽變化，她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随即立刻放下。
太甜了，甜的剛吃過晚飯的她整個舌頭都有些發木了。不知道這裏的店長是不是為了迎合店裏數量衆多的小情侶才制作出的甜蜜糖尿病版本的咖啡來賺噱頭。
對于面前人冷靜的态度，十月有些小不可思議，做事情前她只是懷着不會被發覺所以沒有深究的态度去編出這一套計劃，但現在清醒的仔細想想，自己的行為無疑是在亵渎白染的職業，肆意玩弄着白染身為偵探的尊嚴。
“你好像并不驚訝，不覺得被我戲弄了嗎？”
“沒什麽。”白染回答。
在她剛剛在這個行業嶄露頭角時，有不少媒體和其他勢力為了證明這個初來乍到的新人不可能比更強勢的老一輩私家偵探有能力，而設下過不少的圈套，想看她出醜，想看她輸的一敗塗地。雖然那些個事情都已經被她用自己的方式平息，如今媒體和別的方面對她也是稱贊有加，但老實說白染對于這種事情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如果每一件事都要大動肝火計較個沒完，怕是要把自己活活耗死了。
白染的坦然态度讓十月無法将話題繼續下去，她注意到對面人對桌上的咖啡并不滿意，于是就喚過店員幫白染重新點了一杯黑咖啡，店員離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再次回歸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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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還是有些好奇。”白染抛出個話頭。“既然你說你委托我去查的案子是并不存在的，那麽機場中出現的兩個人會與我調查出的你姐姐姐夫離開的事情如此吻合？以及……你說的起碼在這個世界是不會找到你姐姐是什麽意思？”
她刻意隐藏了自己曾用夢境的能力看到十月的姐夫安慰她姐姐離開的樣子。按道理說從自己辦理過的第一個案子到現在，她的夢境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錯誤，即使現在當成證據呈現出來也不會有什麽不合适，但是白染還是選擇忽略這件事情。
畢竟對于大多數人而言，就算聽到自己這樣說也都會當成是自己胡言亂語信口雌黃。畢竟什麽‘可以利用夢境獲得證據’這種事情，看起來就像是癡人說夢吧，人們總是會質疑自己沒有見到過或是與自己想法不同的事物，長久便是如此。
十月清楚這個私家偵探是不會輕易地将屬于她自己的秘密公布于衆，也明白她最需要被解密的事情是什麽。
“你的意思是，為什麽我捏造出來的事情所能尋到的證據會和你夢境中出現過的一樣嗎？”
聽到十月這樣說，白染愣了一下，随即擡起頭凝視着她，眉間緊緊地皺了起來。在自己開始處理這個時間軸的任務時，孫挽清就已經确認了白染可以操控夢境這種事情是絕對沒有洩露給任何一個人的，同時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的神秘感和又高又快的定罪率才會讓她在外界衆人看起來如此的奇妙，可此時一個認識還不超過三天的女人卻能面不改色的說出她的能力，甚至還有頭腦去計劃了她……
從白染疑惑不解的眼神裏十月明白這個人現在急需一個解釋，關于自己捏造的事情，也關于自己為什麽會知曉她的秘密。
十月将自己的手機拿出來，調到相冊中一張照片之上。這是她拍攝的自己貼了滿牆滿屋的有關于白染相關事物的照片，起初是為了在加班看不到白染的日子裏可以拿着手機腦補。她将手機平放到了白染眼前……
“你還記得你每一次利用夢境回到犯罪現場時所帶來的後果嗎？除了會短時間內咳血和失明之外，還會讓身邊消失或是多出來什麽東西……”
事到如今如果再隐瞞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更是會對自己接下來将要說出的話造成極大的阻礙。
所以十月決定全盤托出，這一年來一直盤踞于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在你對面的公寓買了房子，調查了解了你的一切，你所有的參與偵破或是獨立偵破的案子我都知道。我偷偷配了你家門鎖的鑰匙，偶爾會趁你不在家的時候進去‘觀摩’，自然我知道你有在日程表上記錄的習慣。在昨天就知道你今晚要和朋友見面，所以在我下班之後索性就直接來這邊了，想要找些什麽借口趁機拿走你的證據，讓你沒辦法告訴我，我的家人已經失蹤，這樣就可以在明處和你多相處一段時間了……
于是我按照你的習慣走的那條線路去找你，但在路過你停車的地下車庫時，看到了一個形跡可疑的男人拿着棒球棍，站在小巷子口裏不斷地探頭探腦，就像是在尋找等待着誰一樣。他打了個電話，我看到了他側過身軀的半張臉頰，記得在曾經搜集的有關于你所偵破過的案子中的資料裏見過他，他因為你的原因被判了好多年，雖不知道為什麽他能了解你的行蹤，但從他電話中隐約能聽到的內容顯而易見的可以看出來他想偷襲你。
我在附近的長椅上坐了好久也沒有看到你出現，那個人也有些不耐煩，想要改日再去堵截你，所以我直接過去準備催眠他，讓他徹底放棄傷害你的年頭……然而就在我催眠他的時候你出現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如你剛剛看到的……”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是十月一個人在說，對面的白染則不停地用手中的銀茶匙攪動着杯中的黑咖啡，沒有要接話的意思，而十月早已是硬着頭皮豁出去的不怕死心态，繼續訴說着自己的心意。訴說着自己一開始只是單純的想要回到自己生活的世界，但是随着‘相伴’白染的時間增長後，她原本的目标重心卻如數傾倒在了這個粗心的私家偵探身上……
十月她自己也明白現在說這些話并不是最合适的時機，但是從如今這種弄巧成拙的糟糕境地來看，如果現在不說很可能以後都沒有機會了。白染在聽自己講話的時候雖然臉上是那副風平浪靜的态度，但從她偶爾停頓攪拌的茶匙和緊皺的眉頭就能看出來，她對于自己非常不滿意。
只是不清楚這份不滿意究竟是來源于自己那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程度可笑的辯解，還是來自于她不滿意她自己沒有發覺自己別人的注視，并在其中生活了将近一年……
“所以等我發覺的時候……自己做的所有那些個不可理喻的蠢事，目的都只是為了更快的接近你而已了……”
雖然在話題的中途就已經嗅出了一些微妙的端倪，但是聽到十月親口說出這種話白染還是有些吃驚。她這次接下來的任務明明就是簡單淺顯的破案續命，怎麽一轉頭就攤上桃花債了？？還是個偷窺了這身體原本主人差不多一年還沒有被發現的變态？？
要是放到前幾個任務裏，那孫挽清肯定立刻一個‘我也喜歡你很久了之愛的抱抱’的沖過去抱住十月幫助兩人營造一個甜蜜的氛圍順利結束已經達到要求的任務一身輕松的回冥界看望生病的蘇冉……可是問題是這個白染本人吧……她貌似不彎啊……
這tm就很尴尬了。
要說白染這人吧，在她生命裏度過的三十多個時光中，如果問她偵破過多少案子，可能她自己也數不清，但是要問她談過多少次戀愛，那她不到三秒就能告訴你答案，簡直是屈指可數。這些年裏她要麽沉浸在自己的小圈子之內不去接觸有可能成為戀人的人，要麽就是以‘理念不合’、‘三觀不合’、‘品味不合你的襪子怎麽那麽醜’等原因趕走那些個想和她發展不純潔男女友誼的人。交往最長時間的一個男友也最終在兩人相處三個月後受不了白染穩如榆木的沉悶性格而提出了分手。
別人不來煩白染，她也覺得樂得清閑。自然是把單身當成了一種享受，現下突然讓她消化一份來自于同樣性別的人發出的告白，無疑非常難以好好咀嚼，就連囫囵咽下都有些困難。
“說實話，你所說的喜歡，我不是很明白……”
“無妨。”十月不禁露出一個微笑。
“你可以慢慢考慮，就算得出的結果是讨厭我也無妨的，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怎樣的結果都不能影響我的念想，我會一直喜歡着你。所以你大可不用考慮旁觀的一切，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說完自己想要表露的一切，十月就一臉心願終于達成的滿意表情，凝神把玩着桌上那個已經喝空的原本裝載着超甜咖啡的彩繪咖啡杯。
“我會好好考慮的。”
明白十月沒有別的事情要對自己說，白染平靜的回答一句，就起身離開就離開了。
這種麻煩的一不小心就容易裏外不是人的事情，還是交由白染本人決定吧，畢竟不論是接受還是拒絕，都是真正的白染受到的影響會最大。
回到空蕩蕩的小屋子後，孫挽清立刻拉好四周窗戶的窗簾，關閉吊燈，一臉神叨的将目前面對的境況發郵件告知了蘇冉，想讓她轉而詢問白染的魂魄如何抉擇。
也許是因為對白天那頓還算可以入口的飯菜與一大兜生活所需品滿意，蘇冉這次竟然一反常态的閉口不談報酬問題，徑直喚出了白染的靈魂，讓她去孫挽清那邊跟她慢慢啰嗦，省的等會再來擾了自己睡得惬意的美夢。
不得不說直接與白染交流要比讓系統姐姐傳話來的方便多了，第一次與委托任務的死者交流就遇到一個思路非常有條理性的人，這讓孫挽清無比的慶幸。與白染的讨論也進行的非常順利，她本人的意思大概就是即使十月已經視奸自己很久了，但是自己對于她卻是連一周的熟識都還未到，所以自是不會在現在接受來自于的十月的告白。
“好呗，你開心就好。”孫挽清聳聳肩，對于當事人來說這告白的确來的快如一陣龍卷風，不接受也是不無道理的。
“那我現在就聯系十月？”
白染點頭。
這種事情，讓那個女人越早抽身，對她就是越好的選擇。
“喂？”
通話撥出後十月那邊很快就接通了，就好像她一直窩在手機旁，只等思考完了的白染回複自己一個足以算得上是好消息的答案似得。
“喂，我是白染，關于你剛剛說的事情，我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在一時間之內接受……抱歉。”
“……”聽到她的話，電話那端的人沉默了幾秒鐘。
“我明白了……那麽以後我會停止一切以愛慕者的身份對你做的事情……如果你覺得尴尬我也可以從這邊搬走，到工作的地方附近去住……只是能否僅作為朋友，甚至是只有過一面之緣的人這樣的身份，偶爾讓我見你一面呢……當然了現在這種話題由我說出只會顯得很招人煩，如果你覺得沒有這個必要的話就當我沒有說過這句話好了……”
講道理，有的時候孫挽清覺得十月這個人吧其實還算不錯的，癡情度和機智度都是不錯的，只是這追女孩子的手法比較簡單粗暴，有點耍小聰明了，簡直是個硬傷。但是總的來講如果能有一個這樣的女人死心塌地的想撩你也算是很幸運了，只可惜被她撩的人完完全全的不吃這套啊……
正當孫挽清還在用眼神征求白染意見看她怎樣抉擇時，忽然感覺自己被誰推了一把，仰面朝天的栽在了地上。而原本坐在自己身邊的已經只剩下靈魂的白染大大咧咧的回到了屬于她自己的位置，拿起了開着擴音器模式的手機。
“以朋友方式的相處……恐怕我是做不到了。”
“……恩……也是呢……”
十月的聲音明顯異常的失落，這下倒好，就連最後的念想都要沒落了……就在她沮喪之時，白染那邊忽的慢悠悠的又說道：
“不過說起你之前提到的，關于我的收藏癖……這麽久以來因為我隐瞞了自己可以利用夢境回到犯罪現場的事情，所以一直都是一個人行動，有的時候太忙了就會顯得非常吃力，想要尋找一個我樂于去接受的搭檔，正好你的心理知識和收集線索的能力我也都見識過，都厲害的不得了，也正好我缺少一個搭檔，今後的日子裏，你願意賞臉作為我搭檔，和我繼續相處嗎？以同事的關系，慢慢相處？”
是了，從一開始白染的想法就是現下自然無法接受十月的告白。
可是以後呢？
畢竟以後的日子誰也料想不到，什麽事情都要慢慢來。
一切意料之外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白染挂了電話之後，臉上仍舊是那副假正經的神色，此時此刻完全是貴妃卧榻形式躺在地板上早已經一臉懵逼的孫挽清只想大喊一句：這貨哪裏是沉穩啊？？這tm簡直是悶騷到極致啊！！我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