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焱大人的身世
一番梳洗整理之後，楚耀換上了一身據說是當年烨大人常穿的衣衫。
我一點也不想提起，楚耀費了多大的勁才把自己裝進那身長衫裏。
他還把兩條廣袖在胳膊上繞了兩圈。
之後，他就按霆大人建議的，鑽進了烨大人的書房。
烨大人的書房我從沒有進過，兜兜轉轉的找了半天才找到。書房裏倒是打掃的很幹淨，書籍案卷也擺放的整齊。
楚耀拿起一本書翻了幾頁就放下了，然後一臉為難的看着我。
“怎麽了？”我問。
“不認識。”
“哦。”
大家好，我叫靈野，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捧讀機器。
我雖然上過學堂，但主要學會的都是上樹打棗，下河摸魚這種人類技能，對于識字，我也僅是個認識。烨大人的手劄寫的晦澀難懂，我雖然每個字認識，但實在看不大懂是啥意思，讀的毫無感情。
“靈野。”楚耀出聲打斷我。
“啊？”我從手劄裏擡起頭。
“你就不能斷個句麽？”
“啊？斷哪裏？”
“你接着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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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我就這樣像是念經一樣的讀烨大人的手劄給楚耀聽。
起初是随便拿起一本，後來楚耀會讓我先念念書籍的名字，再選一本覺得有用的讓我念。
楚耀偶爾會打斷我，讓我換個斷句方式重讀之前一句，就這麽斷斷續續的，居然也真讀出了些名堂。
烨大人的手劄包羅萬象，有記錄聖域治理事務的，有描繪人界風土地貌的，還有一些是文章批注，或是生活手記。
生活手記，其實就是日記，記錄了一堆生活上的瑣事，比如“今天焱師弟燒毀了某某族長的草棚，明天記得登門道歉”，“祁師妹非得要和焱師弟打架，打輸了還哭，怎麽辦才好”，“洛師妹說想要珍珠項鏈，可是自己哭不出來，請求霆師弟把她打哭，霆師弟不敢，一整天都躲在我的書房裏不出去，好煩”。
我覺得我知道這麽多秘密，遲早要被滅口。
期間霆大人派靈鳥來送了一回信，說是他們循着混沌之氣找到了怨靈藏身的地方，由此可見那怨靈已經開始煉化靈力，所以混沌之氣才會散出。他們要先趕去那邊将混沌之氣收集起來重新鎮壓，叮囑我們待在聖域不要亂跑。
于是我和楚耀就十分聽話的待在烨大人的書房裏，一個讀一個聽的研究了三天烨大人的各種手劄文案。
除了烨大人的日記手劄，我們還找到了許多烨大人寫的一些練功的心得，也就是學習筆記了。
拜讀了一番之後，我真的覺得，烨大人不愧是神使大人的大師兄，寫的學習筆記真的是——沒有一句看得懂的。
但楚耀居然聽懂了。
能在人類的學堂中獲得第一名的人，真的具備了成為神仙的特質。
楚耀在聽了幾篇烨大人的心法筆記之後，選了一篇比較短的，自己用一根削尖了的小木棍沾着墨水謄寫了幾個要點在紙上，還畫了幾個估計只有他自己看的懂的圖示，提出要去試試。
我一點兒也不看好。
想要使用靈力，那至少要先喚醒了靈識才可以啊。
但楚耀都提出想去試試了，我也就沒有打擊楚耀的積極性，跟着他走到了華光殿的庭院裏。
不用念書了真開心。
楚耀拿着他的小抄，在庭院中間站定，最後一次看了兩眼小抄上的內容之後，就舒展了一下雙臂，然後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
這個場景實在有點好笑。
楚耀在庭院中間，罰站似的站的筆直，還雙手合十閉目沉思，這看起來十分像我幾百年前跟着焱大人去拜訪少林寺時看到的場景。
就在我快要笑出聲的時候，我看到楚耀的眉心處出現了個發着白光的印記。
這個印記我見過，在烨大人的玉佩上。
烨大人真的要醒過來了？
我緊張起來，愣在原地挪不動腳，只是盯着楚耀額頭上的印記看。
那個印記越來越亮，微微帶起點風吹動楚耀的頭發和衣領。楚耀身體周圍也隐隐出現了一條光圈，環繞着他一點一點擴大。
我握緊拳頭，屏息看着。
楚耀頭上的印記突然發出難以直視的耀眼光芒，原本環繞在他身前的光圈也突然散開向四周輻射出去。
我被一股強大的氣浪掃飛到地上，滾出好遠。
從地上爬起來，用力眨了眨眼，才适應了眼前被耀眼光線晃出的光斑，向楚耀看去。
楚耀跪伏在地上，劇烈的喘息。
我慌忙跑過去，把他扶起來，略有些忐忑的喚他，“烨……大人？”
“不，”楚耀喘着氣，“還是我而已。”
“呼。”我長舒了一口氣，輕松了下來。
我也不知道我放松下來是因為楚耀沒事，還是因為他還沒有變成烨大人。
這次的陣仗鬧得很大，不可能沒人注意到。
果然，不過一會兒，百草大人就和白澤大人一起，從前門疾步趕來。
在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後，白澤大人開始嚴厲的訓斥我。
“簡直胡鬧！烨大人靈識未醒，這般貿然調用靈力，你可知會是個什麽後果？現在是什麽時節，若真出了岔子你當如何！”
我跪在地上不敢吭聲。
我是真沒想到，楚耀真的能調動起靈力來啊。
“你給我在這庭中好好跪着反省！”白澤大人說完這句，便拂袖回身走開。
“白澤大人，您別怪他，是我……”楚耀被百草大人扶着走到庭院一側的石桌邊，聽見白澤大人罵我，開口幫我說話。
“在那坐好，沒你說話的份！”白澤大人中氣十足的又是一聲呵斥。
楚耀被呵的一愣，乖乖坐好伸手給百草大人診脈，不敢多說一句。
這場景我在電視劇裏見過，宮裏德高望重的老嬷嬷發了大火，就算是太子也要給點兒面子，不好反駁的。
百草大人執着楚耀的手仔細檢查了一陣，向白澤大人點點頭，表示沒什麽事，白澤大人才放下心來，在楚耀身側的石凳上坐下來。
“楚公子萬不可操之過急啊，”白澤大人心有餘悸的對楚耀說着，“烨大人靈識尚未蘇醒，楚公子你對于使用靈力一事毫無經驗，僅憑烨大人的手記口訣，便這樣調用靈力。若有閃失，便會靈力失控，靈氣溢散，極為兇險啊。”
“哦。”楚耀耷拉着個腦袋，心虛後怕的應着。
“幸而并未發生什麽危險，白澤大人也莫要斥責他們了。”百草大人打着圓場。
“罷了罷了，”白澤大人搖搖頭，沖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下不為例，萬不可如此不知輕重的胡來了。”
“是~”我和楚耀十分乖巧的答應。
百草大人笑眯眯的招呼我也在石凳上坐下，一邊說，“不過，剛才那股靈力着實不容小觑，比起當年的烨，也不逞多讓了。能爆發出這般靈力，想來距離烨的覺醒，也就只差臨門一腳了。”
“我什麽時候能喚醒我的靈識？”楚耀微微向前傾着身子，着急的問，“明明這件事和我也有關，大家都出去了，我卻什麽忙也幫不上，只能在這邊躲着。”
“楚公子不可急躁啊，”白澤大人再次語重心長的勸慰，“靈識醒來之事急不得，更不可強求啊。”
“嗯，我知道。”楚耀回答，“我本來也沒想着冒險的，只是想着，如果我能從以前的筆記上學會使用靈力，那即使靈識沒有覺醒，我也至少有點自保的能力，不至于淪為累贅。”
“雖是好心，但此番确是沖動了。”百草大人說，“靈力的使用，全憑靈識的牽引。你剛剛靈力突然失控，便是因為你作為人類的靈識，不足以強大到使用神使的靈力。想必你現在也會覺得分外困頓吧。”
“嗯。”楚耀蔫蔫的點頭。
“你體內靈力已被喚醒，本來，只要假以時日，靈力便會自行将靈識補完。”百草大人繼續說，“不過看今日這情形，或許不必等多久。”
“怎麽說？”楚耀追問。
“你能短暫的聚起靈力，證明你的靈識已然蘇醒且可以聚在一處，這樣才能調動靈力。但由于靈識并未融為一體，而是各自分散，就仿佛四散的拼圖，缺失了中間連接各處的那一塊。”
“霆也是說，大概就差一個契機，可是我應該怎麽找到那個契機？”
“去翻找翻找烨的東西吧。”百草大人給出了這樣一個主意。
“啊？”我和楚耀同時發出了不太信任的疑惑聲。
“不錯，”百草大人與白澤大人對視一番，确定了一下彼此的想法，說道，“去翻翻烨的東西，他保存的越仔細，藏得越深的東西越好。”
百草大人看我和楚耀仍然保持着無法相信的遲疑表情，接着解釋，“無論是神使，靈君，亦或是普通人類，對于他們喜歡的，珍惜的物件，總是會放更多的心思在上面。他在某一個物件上放的心思越多，那個物品上，便會留下越多他的靈氣，時間久了，便也會生出一縷靈識。”
“只是這些靈識并非是神使烨本身靈識的一部分，所以并不會在楚公子接近時自行飄回楚公子的身體裏。故而需要你們将他找出來。”白澤大人接着解釋。
“我懂了！”我錘了一下自己的手掌，“是不是只要找出留有烨大人靈識的物件，讓靈識回到烨大人身上，烨大人的靈識就能醒過來了？”
“是，也不是，”百草大人搖搖頭，“且不說到底哪些物什上留有烨的靈識，便是你們真的找到了，也并非任何一縷靈識都可以。此事有些玄妙，也從未有過先例，我們也只是推斷。”
“如同解開謎題的最後一把鑰匙，眼下，烨缺的便是這樣一把鑰匙。能有如此效果的靈識，想必會留存在烨的心愛之物或者極珍視之物上。那靈識中許是留有一段記憶，或是封存了一股靈氣，便不得而知了，只能你們真的找到了，才能知道。”
“所以，”我遲疑着總結了一下，“我們現在要在華光殿裏到處亂翻，把烨大人藏得寶物都翻出來，直到楚耀記起以前的事，喚醒了靈識為止？”
“差不多确是如此了。”百草大人微笑地沖我點頭。
所以我現在要和楚耀——未來的烨大人——一起，抄家一般的把以前烨大人所珍藏的各種寶物都掘地三尺的翻出來，來幫助楚耀恢複記憶，變回以前的烨大人？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神使靈獸這個職業這麽高危？？？
“好，那就這麽辦吧。”楚耀從石凳上站起來。
楚耀你要不要再想想啊？
你能向我保證你絕不秋後算賬不？
送走了百草大人和白澤大人，楚耀徑直跑回了書房，撸了撸袖子，一副要掘地三尺的樣子。
“那……我們從哪裏開始？”我問道。
其實我覺得這個方式一點也不靠譜，不過現在反正也沒別的辦法了。
百草大人出的這個主意，把楚耀成功的留在了華光殿裏不作妖，不愧是在世醫仙！
“就從書架開始吧，看有沒有哪一本書，是那種書一拿開，就會有暗格打開，電視上不是都這麽演的麽？”楚耀在書櫃前蹲下，開始把裏面的書往外拿。
楚耀大學霸在閑暇之餘，一定沒少看電視劇。
于是，我們和楚耀，蹲在烨大人那十七八個一人多高的烏木大書架前，把烨大人的藏書一本一本的拿出來。
突然從書童變成了搬運工，我直到搬空了三個書架後才反應過來，我怎麽就不能是個普通的，只負責保護楚耀安全的保安靈野呢。
不知不覺已經，外面的天色已經暗了，書房裏已經被小靈使們點上了燈。
我們把五個書架上的每一本書，每一個擺設都檢查了一遍，一無所獲。
楚耀正拿着一本從其他書架上取下來的書，借着燈光随意的翻了幾下。
“看不清，太暗了。”楚耀合上書揉了揉眼睛，“你們為什麽不用電燈呢？”
“焱大人曾經帶回來過電燈，據說送給了祁大人，”我一邊把我們扔了一地的書本盡可能的放回到原本的書架上，一邊回答，“可是很快就被霆大人拿回了人界，扔還給了焱大人。”
“為什麽？”
“霆大人說，祁大人非得要把那個白熾燈綁在他身上，借他的電。”
“哦。”
楚耀嫌室內太暗，沒了繼續翻書的興致，轉身走到烨大人的博古架前，小心擺弄着烨大人的一些藏品。
和焱大人那一庫房的種類齊全形态各異，從鍋碗瓢盆刀槍劍戟，到珍珠寶石金銀翡翠，要什麽有什麽的庫房相比，烨大人的博古架上，只是簡單的擺放了幾個木雕。
想來也是，烨大人三千多年前就戰死了，肯定不像焱大人，有這麽長時間，從人界收集到這麽多東西。
“你看這是什麽？”
楚耀從博古架上，拿起一個造型古樸的木盒。
木盒的鎖扣上畫着一個小小的法印，和之前出現在楚耀額頭上的一樣。想來，應該是烨大人給這個木盒下了什麽禁制，不是随便什麽人都可以打開的。
“這裏面會不會放着什麽珍貴的東西？”楚耀拿着木盒輕輕晃了晃，聽得出裏面放着什麽東西。
“看這上面的禁制，應該不是随便能……”
我話還沒說完，楚耀已經不費吹灰之力的撥開了木盒上的鎖扣，把木盒打開了。
行吧，楚耀就是烨大人這件事，真的是沒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地方了。
木盒裏面有一張羊皮卷。
楚耀将卷成一卷的羊皮卷打開，發現上面寫的有字。
“寫的什麽？”
楚耀把羊皮卷遞給我看。
“于北地鐘山遇燭九陰，心仁，教化之，堪重任。”
“尋神農得藥，以培元聚靈，燭龍化形，得丈高少年，能言，曰烨玄以名。”
“西山以陰終歲陰寒，不見天日，烨以光箭耀之，經年不滅。”
“娲于東海得青龍，資佳，性善，予共工教化之，望成器，工以西海靈鲛為易。靈鲛性溫，可教化。”
“這是伏羲大人的手記啊。”
讀了幾行，我總算明白過來。
“伏羲的手記？”楚耀好奇的伸頭過來看了看羊皮卷上他根本不認識的文字，“那你剛才讀到的那個燭九陰，就是指我嗎？”
“應該是的，”我指了指後面的一句，“記錄的都是幾位神使大人的事，後面還提到了霆大人和洛大人。”
“那再然後呢？”楚耀頗有興趣的把我拽到桌前，讓我坐下接着讀。
看烨大人的日記還不算，我現在居然還得看伏羲大人的育兒日記。
伏羲大人在上，小靈不過是個尚且沒能擁有姓名的小小靈獸，收神使大人所托，才拜讀您的手記的，您可千萬別夜裏入夢來責備我。
“你快點接着念呀。”
楚耀完全不理會我對着羊皮卷敬拜的動作，在一邊戳我的胳膊催我。
我誠惶誠恐的捧着羊皮卷，接着讀下去。
“融得靈貓與北原，後謂青紋白虎，性悍，心正，收以為徒，授禦風之術。烨驅晦于南山，得異禽。無火而自燃，燃而不死，以為天火所生朱雀。”
祁大人一開始被誤會成靈貓了麽？前後差別這麽大，祝融大人一定很失望。
“這個朱雀，是不是就是焱。”楚耀問。
“應該是了，祁大人不是也說過，焱大人是烨大人撿回來的嗎？”我說着，接着看羊皮卷上後面的內容。
看着之後的那句話，我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怎麽了，你倒是讀啊？”楚耀又戳着我的胳膊催我。
“……朱雀性殘，嗜殺，業火可燃天地，不可留，當以極寒之矢殺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