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洪婆婆的回憶

楚耀坐在我身邊,半天也沒吭聲。我們就這麽沉默了好一會兒,楚耀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頂,說道,“你餓麽?”

“餓。”

等一下。

我說了這麽多他到底有沒有聽到啊?為什麽突然讨論起餓不餓這個問題啊!

我憤憤地看向楚耀。

“洪婆婆的糕點确實很好吃,我們去洪婆婆家蹭飯吃吧!”楚耀笑眯眯的說。

太氣人了,好不容易想和楚耀說說心事的,結果他卻只惦記着糕點。

“你不想吃嗎?”

“想。”

于是我和楚耀一起向洪婆婆的木屋走去。

我們到洪婆婆家的時候,洪婆婆正在燒飯。袅袅的炊煙從小木屋的煙囪裏飄出來。

每每到了人類吃飯的時間,洪婆婆的住所就變得極易尋找。這裏是聖域中唯一一個會有炊煙升起的地方了。

即使活了千萬年,洪婆婆仍然只是個人類,每天都要生火做飯。

焱大人祁大人他們有時興致來了也會架個爐竈烹饪些什麽。但通常都是濃煙滾滾,算不得炊煙。

推開柴扉走進洪婆婆的院子,洪婆婆正在井邊提水。見到我們進來,朗聲招呼,“烨大人,靈野,你們怎麽跑來了?”

“我們不請自來來蹭飯了,洪婆婆收留我們一晚吧。”楚耀伸手幫着洪婆婆把水倒進缸裏,一邊笑眯眯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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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自然,來的正好。婆婆今兒啊,收了地裏的谷子新磨的面。你們正好來嘗嘗婆婆蒸的餅子。”洪婆婆歡喜地應着,把我們往正屋裏引,“坐一會兒啊,婆婆給你們再炒兩個菜去。”

洪婆婆說罷就端着菜盆到後院去了。

洪婆婆的後院,除了有很多的花,還有一片不小的菜園子,種着各式各樣不同時令的蔬菜。

和百草大人的藥鋪一樣,這菜園子也沒少被我禍害。從洪婆婆的菜園中偷磕菜啃一啃,也是我小時候的每日待辦事項之一。

後來洪婆婆種了一院子的辣椒,我就再沒來過了。

楚耀坐在正廳的桌前裝模作樣的喝茶水,也不主動和我說話。

我心裏有點兒不開心。

之前楚耀情緒低落的時候,我可是絞盡腦汁的想出話題和他說話呢。結果現在楚耀明知道我心情不好,卻只知道在那邊喝水,也不搭理我。

真沒義氣。

“來蹭飯總不好就這麽坐等,我去幫忙洗菜摘菜好了,”楚耀喝光了一杯水,站起身來說,“你一起來麽。”

“不去。”我搖搖頭,“我上次幫洪婆婆剝蔥,結果那蔥剝了半天也沒個果子,之後洪婆婆就不許我幫忙摘菜了。”

“哦,那你還是別去了。”楚耀木着臉說了一句,就頭也不回的往後院走去了。

明明就是那顆蔥自己沒結果嘛,怎麽都是一副我的錯的樣子。

我看着楚耀的背影,撇撇嘴,然後枕着手臂趴到了桌子上。

好想焱大人啊。

以前我不開心的時候,焱大人都會按着我的腦袋一頓亂揉,然後問我怎麽了。

雖然多數時候,他最後都會嘲諷我幾句,但至少也算是表示了關心。

話說回來,在遇到楚耀之前,我每天最大的不開心,就是晚飯被焱大人塞了半盤子西藍花了。

焱大人說,是因為他看電視上演的,其他小孩的爸爸會教育小孩子不能挑食,多吃青菜,所以他覺得自己也得學習一下。

現在想想,其實焱大人也一直都有把我當做兒子看待吧,雖然感覺起來總像是在整我。

想到這裏,就不自覺的又想起焱大人後心的封印。

烨大人到底是為什麽沒殺焱大人,恐怕真的得等到楚耀恢複記憶之後才能知道了。

将我養大的神使大人,随時都會被我自己的神使大人殺死。這種仿佛親生父親要殺死養父的糾結戲碼,為什麽要發生在我身上。

“唉……”我深深嘆了口氣,把臉徹底埋進手臂裏。

這種思緒萬千有完全沒有頭緒的感覺,真的是……

太讓人犯困了。

再次醒來,我面前擺着一盆香噴噴的蒸饽饽,楚耀和洪婆婆一人手裏拿着一個饽饽一邊吃菜,一邊小聲聊天。

“你醒啦。”見我直起身,楚耀用筷子指指盤子,說道,“快吃飯,專門給你留的呢。”

我看了一眼所剩不多的殘羹,沒有說話。

“楚公子你可別逗他了。”洪婆婆笑着說。

我就睡了一覺,洪婆婆對楚耀的稱呼怎麽就從烨大人變成楚公子了?

你們趁我睡着的時候,都聊了什麽?

“好,我不逗你了,”楚耀笑眯眯的站起身,“給你留的在竈上熱着呢,我去給你端來哈。”

我看着楚耀走掉的背影有點茫然。

雖說洪婆婆不是個拘于禮數的人,楚耀也絕不會在意什麽上下尊卑。但讓楚耀去廚房端菜,洪婆婆和我坐在這裏吃,無論怎麽說都是不合禮數。

我困惑的看了看洪婆婆。

洪婆婆遞給我了一個饽饽,笑的和藹,“快吃吧,今兒見到你就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跟婆婆說說,這是碰上啥糟心事兒了。”

“哎……”我捧着饽饽嘆了口氣。

這件糟心事啊,說起來那可真是太糟心了。

“怎的?還不能跟婆婆說啊?”洪婆婆見我不吭聲,接着說,“你不說,婆婆也知道。是不是關于焱大人的事兒?”

楚耀居然已經跟洪婆婆說了嗎?我十分驚訝的向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焱大人的身世,這應該算是個大秘密了,楚耀怎麽能這樣随便就和旁人說起呢?

“行啦行啦,看把你緊張的。”洪婆婆戳了戳我腦門,“楚公子啥也沒跟我說,他就是問了問我,對焱大人了解多少。”

洪婆婆将手裏最後一塊饽饽吃下去,“昨個兒我聽百草大人說,你們這幾天都泡在烨大人的書房裏翻看烨大人的手劄,想來是發現了什麽吧。真當婆婆老糊塗了,這都猜不出來?”

“孩子,婆婆知道你在煩惱什麽。”洪婆婆拍了拍我的腦袋,“你不用替焱感到委屈,他自己都不甚在意呢。”

焱大人他,知道?

我驚訝的擡起頭,看着洪婆婆。

“你以為只有你會去翻烨大人的書房嗎?”洪婆婆仿佛看透了我心裏的想法,笑道。

“那是烨大人剛剛戰死的時候了。”洪婆婆見我愣神,自顧自的繼續說,“有一天夜裏,挺晚的了,焱拎着壇酒跑我這兒來敲門。進了門也什麽都不說,就坐院子裏喝酒。我問他,他也不吭聲,只說就來我這兒坐坐。”

“我沒辦法,就只能陪着他在院子裏坐着,看着他喝酒。也記不清他喝了多久了,反正那一壇子酒讓他喝下去了一大半,他才總算開口說話。原來是他跑去整理烨大人的書房的時候,發現了一卷是烨大人還是伏羲大人寫的手劄來的。那裏面到底寫了些什麽,他也不曾說與我,但我猜應是關于他的出身血統之類的,看你現在也是這麽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想必是寫了些不得了的事吧。”

我抿了抿嘴,點點頭,“婆婆,這件事怕是真的不能說。”

“不打緊,不打緊。”洪婆婆笑着搖搖手,“婆婆不是在追問你那手劄寫的啥,婆婆是想跟你說說那天夜裏你焱大人說了啥。”

“焱大人說了什麽?”

“他那時已是喝多了,亂七八糟的醉話說了一大堆,但其中有些話,我至今都記得清楚。”洪婆婆回憶起從前的事,臉上浮現出些許懷念的神情。

“他說,‘我原是天生地長的一只兇獸,本應自生自滅于天地的,幸得師尊教化,受師兄庇護,才有如今地位,被世人敬仰跪拜,萬不該還心有怨怼不甘。若有朝一日,我成了那累及蒼生的禍根,自是甘願赴死絕無怨言的。’”

“‘我信師兄不願傷我,一如師兄信我不欲為惡。出身天性不是我所能決定的,但我心中确是向善的。’”

“洪兒,我想将他找回來。我想說與師兄,他并未錯信于我。”

出身天性,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麽。

是了,朱雀性殘嗜殺,乃是朱雀的天性,并非焱大人本意。伏羲大人與烨大人将朱雀狂血鎮住,種下封印,都是為了防備朱雀,而并非焱大人。

焱大人,并未作惡。烨大人也從未打算傷害焱大人。

突然想通透了這一層,我覺得心頭上蒙着的那一層陰霾驟然散去,一片豁然開朗。看着在廚房回避了好一會兒,終于端着兩盤菜走回來的楚耀,我十分開心的對他說:

“烨大人,焱大人他從不曾為惡啊。”

“啊,我知道。”楚耀放下菜盤子,笑着坐下。

太好了,焱大人還是我的焱大人,沒有變成兇殘的朱雀,也不會随時被殺掉。

影響食欲的心事被想通,我十分不客氣的一個人把新端來的兩盤炒菜吃了個幹淨。

雖說知道了焱大人的身世這麽大的一個秘密,但補全楚耀靈識的辦法仍然沒有找到。我們兩人又跑回華光殿把其他房間都翻找了幾天,也沒有找到其他烨大人當年珍藏或是珍視的東西。

距離霆大人他們去找怨靈已經好幾天了,也不知道順不順利。

這期間焱大人又派回過一只靈鳥,傳回了三張召喚符紙,可以随時用來傳訊給他們将他們召回來。焱大人要我把符紙交給白澤大人和百草大人各一張,并把白澤大人和百草大人請到靈山附近坐鎮,以免幾位神使大人都離開聖域,中了邪祟的調虎離山之計。

靈識沒有覺醒,也不敢随意調用靈力的楚耀待在聖域百無聊賴。時而在百草大人處幫忙收拾一些藥草,學點醫術,時而跟着白澤大人讀書識字,嘗試着自己看懂烨大人的手劄。

楚耀确實配得上被稱為天才。短短幾日,他已經認識了不少字,雖說寫出來的字仍然很像符篆,但卻可以獨立讀懂一些書籍了。

就這樣風平浪靜的又過了幾日,一只通體鮮紅的靈鳥急急的落到楚耀和白澤大人的面前。

這種靈鳥并不是真的靈鳥,而是神使大人的靈力所化,專門用來傳遞緊急訊息的。

白澤大人用手指點到紅色靈鳥的身上,靈鳥振了振翅膀,化成了一張信箋。

上面只有三個鮮紅的字。

“結界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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