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告狀
祁家當家祁忱回來那日信州城正下着細雨,祁有望趴在方氏房間的卧榻上,看窗外雨絲般的細雨飄落,嘴裏嘟哝着:“也不知道我的豬崽們怎麽樣了。”
方氏正午休結束,坐在梳妝臺前由婢女梳着頭,聽見她這話,道:“給得了他們工錢,他們總會照顧妥當那些豬的。”
祁有望翻過身來,一骨碌坐起來,憂愁道:“我做夢夢見它們跟我說吃不飽。”
方氏的婢女正想說夢的事情哪能當真,便聽見別莊的仆役傳了信來,道:“四郎君,你的豬又跑去周家的茶園了……”
“它們平日吃飽了嗎?”祁有望問。
“食槽就不曾空過,喂得都是新鮮的芋苗、剛煮好的紅山芋,還有新米糠等。而且明明關着它們,可它們愣是頂開了門,跑了出去。”
“難道夢中跟我說沒吃飽,是指沒吃夠茶葉?”祁有望天馬行空地想着,又問,“那這回又啃壞了人家多少茶樹?”
“有四五株。”
祁有望從榻上蹦了起來,高興道:“我去向周小娘子賠不是!”
方氏跟衆人都十分納悶:既然是賠不是,為何還這般高興?說的好像不是去賠不是,而是去看心儀的對象似的。
方氏趕緊喊住她:“春哥兒先別忙着出去,你爹娘的車都到娘城外了,等接了他們再說。”
祁有望一聽,便知道自己溜出去的希望落空了,于是老實地癱坐回去,滿臉寫着“我很無聊”。
忽然,她從透窗處看見廊下正有一道身影往這邊走來,她想也沒想就揮手喊:“三哥!”
那道身影身形一頓,屋裏的衆人面色也是一僵,随即古怪了起來。方氏看了眼祁有望,倒也沒說什麽。
很快,門口的婢女便道:“安人,三郎君來請安了。”
“讓他進來吧!”方氏已經梳好了頭發,坐到了榻上,而原本癱坐在榻上的祁有望則跑了下來,老老實實坐到了邊上的椅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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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的男子頭戴方巾,身穿一身灰色的衣衫,雖然樸素,卻很是幹淨。他的眉毛濃密上揚,鼻子挺拔,顯得英氣十足,方氏恍惚間還以為看見了自己的兒子祁忱。
“阿嬷,宗華給阿嬷請安了。”
方氏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拍了拍身旁的坐榻,道:“不必跟阿嬷拘禮,坐吧!”
祁三郎擡眸瞥了祁有望一眼,随即嘴角一勾,坐到了方氏的身旁去。等他落座後,才正眼看向祁有望:“四郎,你在呢!”
祁有望道:“三哥,我方才喊那麽大聲,你沒聽見嗎?”
“聽見了。不過我還以為是哪個粗人,不分輕重地在阿嬷的屋子裏頭大喊大叫。”
祁有望眼睛骨碌一轉,笑道:“我那不是怕三哥耳背,聽不見嘛!”
祁三郎正想說什麽,祁有望又道:“三哥,你在這兒陪一下阿嬷,我有事先回去了。”
說完,她就溜走了。
方氏也沒阻止她,繼而問祁三郎:“何時搬回家裏來?”
祁三郎斟酌片刻,試探道:“我聽說四郎也搬到別莊去了。”
方氏臉上神情未變,輕描淡寫道:“嗯,你也知道她性子好動,想到什麽新奇的事就去做,她想在別莊養豬,那就由着她去了。你呢?你也想在別莊養豬?”
祁三郎:“……”
他沒說搬回來住,而是道:“阿嬷想宗華的話,宗華就回來看阿嬷。”
“想自然是想的,不僅是我,還有你爹跟你的兄弟們。”方氏道,又問他,“上次讓人給你送去的茶可喝了?”
“喝了,味道極好,是大哥寄回來的名茶嗎?”
“不是,是春哥兒拿回來的。”
祁三郎忽然想把剛才的話給吞回去。不過他也知道方氏提及這事并非是要誇耀祁有望,而是想在他面前刷一刷祁有望的好感罷了。
祁三郎又坐在這兒陪方氏多說了會兒話,直到仆役來傳祁忱回來了。
祁忱雖然是祁家當家,但是斷沒有讓方氏出去接他的道理的,故而他回來後便直奔方氏的院子。
與祁忱一道的是一位長相美豔的婦人,她跟在祁忱的身後,而她的後面是祁二郎夫婦及衆多婢女仆役。一群人便嘩啦啦地湧進了方氏的院子,讓方氏看了只覺得糟心。
祁忱進來後先向方氏行了禮,又詢問她的身體是否安康,等流程走完了,他才扶着方氏出了院子,到較為寬敞的堂上去團聚。
祁三郎見他從進來後便沒拿正眼瞧過自己,想說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裏,心中一片苦澀。他沉默地跟着衆人到了堂上,等到落座時,也只能坐在離主位較遠的坐席上。
祁忱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看着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龐,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最終只是冷淡地撇開視線去,問道:“有望呢?”
他的神情嚴肅,仆役們互相擠了下眼色,都覺得他們的四郎君怕是要挨訓了。
祁有望院中的一個仆役忙道:“四郎君正在練琴,小的方才已經去請他了。”
聞言,祁三郎翻了一個白眼,而祁忱滿臉疑惑:“他會這麽安分?”
方氏清了清嗓子,祁忱看了她一眼,沒再往下說。
過了片刻,祁有望才姍姍來遲,她步履沉穩,并沒有往常那般跳脫。到了堂上,先乖巧地給長輩們問安,再與自己的兩位兄長行禮。
祁忱打量了她幾眼,發現她又高了些,雖然樣貌越來越秀氣,但是長得眉清目秀總比長得跟歪瓜裂棗似的要好。
他見祁有望似乎還跟以前那般瘦,剛想關心一下,結果脫口而出:“你平日都做什麽去了?是不是又在外頭胡鬧,飯食也不好好吃?我聽說你在養豬?你這是又想出什麽玩法了?”
祁有望縮了縮脖子,求助般看向方氏。方氏見她裝得這般好,險些憋不住笑出了聲。
“別看你阿嬷,老實回答我的話!”祁忱道。
“我不是玩,我是認真的,我養的豬可好吃了,你問嬷嬷跟二哥二嫂!”祁有望梗着脖子,一副“你要砍我的頭,也是我有理”的模樣。
祁二郎笑眯眯地道:“好吃,四郎有養豬的天賦。”
在場的都是人精了,一聽就知道他這話中有話,婦人的臉色微變,而祁有望卻沒什麽反應,反而還自豪地道:“那是,我可是學了四年的,專業!”
祁忱:“……”
你什麽時候學的養豬,我為何不知?
方氏樂呵夠了,才喊住祁忱,道:“行了,春哥兒高興養豬就随她去,誰家不養豬呢?丢不了祁家的臉。”
祁有望向來有方氏為她保駕護航,祁忱也知道自己對她并不抱有期待。況且他剛回來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還有許多得知他要回來便遞上的拜帖,他也要一一回複,更有祭祖事宜要吩咐下去,所以他實在是沒功夫去管她。
他不管祁有望,祁有望的親娘卻是要管的,等一家人吃過了晚食,她便逮住了祁有望,道:“白天的時候你在練琴?練得如何,彈給娘聽聽。”
“我彈得多,指頭疼了,改天吧!”祁有望道。
看見祁有望要開溜,婦人頓時失望道:“春哥兒,你太令娘失望了,你可知道娘看見你這般無所事事、一事無成,有多心痛?”
祁有望一副“果然來了”的神情,硬着頭皮聽她傷春悲秋地哭訴了半天,才妥協般搬來琴,彈奏了一曲。
原本滿臉失望的婦人在她妥協的那一刻,立即便恢複了原本的端莊面容,一邊聽她彈琴,一邊皺眉,最後自然免不了指點:“這兒彈錯了,這些日子你便不曾記琴譜嗎?還有這兒應該更加清亮些……”
——
“小娘子,我的手指要廢了,彈不了琴給你聽了。”
周纾剛得知自家的茶園又被祁有望的豬糟蹋了,還沒想好處理的辦法,這豬的主人便登門造訪了。
她依稀記得祁家當家昨日才回來,本以為祁有望會被拘在家中出不來的才是,沒想到她今日便過來了,而且一見了面就可憐兮兮地跟向她告狀。
看着祁有望遞過來的“爪子”,周纾擡手輕輕拉着她的手指,左翻右翻打量了片刻,發現依舊很是纖瘦細長,除了一層繭子外,并無瘀青。
她忍不住打趣道:“怎麽就廢了,可是受刑了?”
“比受刑還難受,我娘昨日一回來,就逮着我要我練琴,我彈了八首曲子,足足八首!”
“那說明祁四郎荒廢了課業?”
祁有望見周纾并不站在自己這邊,頓時嘟起了嘴:“小娘子騙人,那日明明說我彈得好聽的,如今又說我荒廢了課業。”
周纾一噎,她可不曾直面地誇過祁有望彈得好,只是她也習慣了祁有望愛像個孩子一樣撒嬌,又喜歡強詞奪理,并未當真。
她吩咐朱珠:“去将我房中的藥油拿出來。”
朱珠快步返回周纾的房中,沒會兒便拿了一個小瓷瓶過來給她,她打開嗅了嗅,道:“是這個。這藥油有散瘀的功效,祁四郎每日塗抹之,或許有效。”
祁有望好奇地看着她将小瓷瓶遞了過來,也不忸怩,接過小瓷瓶後便迅速地倒了一些出來搓手。
周纾見她這般糟蹋藥油,太陽穴突突地跳了下,忍不住抓住她的手,道:“不是這般塗抹的,要揉痛處才能散瘀、消腫止痛。”
說着食指并中指,夾住祁有望的一根手指,由內拉至外,重複三遍,最後揉捏指頭,讓藥油盡量被吸收。
祁有望呆呆地看着她,心頭随着她的動作又癢了起來,仿佛她按摩的不是自己的手指,而是那顆心。
作者有話要說:旺旺:娘子,我娘虐待我。
舒舒:哪兒疼,給你呼呼?
吳氏:……感覺被人利用了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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