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子和半打啤酒,進了小牧家。這回屋子裏整潔多了,小牧應該突擊打掃過。
兩個人坐下聊了聊學校裏的事情,他倆打過的人幾個結婚了,幾個去搬磚了,還有幾個當了老板,說着說着唏噓不已,不過寥寥五年,時代變遷。
又是說了好一會兒,小牧喝酒上臉,紅燦燦一片,眼神虛晃,盯着查誠看。
查誠看了眼手機:“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今天就到這裏吧。你早點休息,明天還得上班。”
小牧稍顯疑惑,但很快回神,送查誠出了門,查誠摸了摸他的腦袋,說自己到家會給他發消息的。小牧像是還有話想說,前後三次張口,最後還是放查誠走了。
查誠過了幾條街,上天橋立了一會兒,在蒸騰的夏夜中出了滿身的汗,抽了一根煙醒了腦子,往天橋下走去。
路邊有三四個趿着鞋皮跟,蹲在一處抽煙嬉笑的年輕人,查誠沒注意,把人家面前的啤酒踢倒了,兩個人不依不饒地拉住他。
“大哥,你走路不長眼啊?我這啤酒可是新開的,你可得賠我。”
查誠沒好氣地說:“一罐啤酒,不喝又能怎麽樣?”
年輕人圍了上來。
“你賠不賠?我們可有四個人呢,一千。”其中一個人說道,覺得自己要少了,“兩千。”他加了價。
查誠不樂意了,死板着一張臉,雙手插在褲兜裏,年輕人扯着他就進了小巷子。
雖然他們有四個人,但四人身高都只到查誠下巴,他覺得自己能贏。
事實證明,他贏是贏了,只是後果慘烈,臉上挂了彩,身前身後都有淤傷,只得去了最近的公立醫院,處理一下傷口。
晚九點多的時候,小牧打電話過來詢問他是不是還沒到家。查誠老實和他說,自己被人纏上,現在在醫院裏。小牧立刻想問他在哪兒,要不要他過去。
查誠嘴角傷口還疼着,卻忍不住咧嘴笑了,“到家發消息”這種娘們兒才做的事不過是給小牧一個念想,沒料到他真的在意自己。
或許他倆是真的有緣分?小牧喜歡自己也不是一兩天了,有這麽個喜歡自己的人,他很是受用。
畢竟阮真吊他胃口吊得太過難受,他還能從小牧這裏得到點慰藉。
只是他沒想過,自己所得到的慰藉,又會變成什麽可怕的東西。
隔天上班的時候,查誠盡量做了補救,卻依舊掩蓋不了臉上東一塊西一塊的精彩回放,這邊的幾位老阿姨竊竊私語,看他的目光都變了。
查誠把腦袋低下去,賣力地拖地。
他“出身”不好,技校來的,電工清潔工都做,大家都認為他是個吃苦耐勞的人,除了學歷沒那麽高外,人品無可挑剔,造得一手好人設。
打架挂彩和走路跌跤挂得彩完全不一樣,傻子都能分辨出。
上了財務科樓層,查誠第一次不想見阮真。自己這睢樣,哪有一點強取豪奪成功的架勢。
偏偏夜路上多見鬼怪,山腰腰裏出,貓臉老太,擦完一面玻璃牆,查誠就見到了阮真。
他一臉不悅,看了幾眼手裏的報表,有擡頭看自己。查誠眼見躲不掉,幹脆找了能看到他的角度,趴在玻璃牆上妝模作樣地幹活,假公濟私逗阮真玩兒。
果不出其所料,沒多久阮真就出來了。
“你能不能不要打擾我們工作?”他說道,“一面牆三分鐘,超過五分鐘我就和你部門主管反映。”
查誠看他準備回去,立馬拉住了他的手腕:“別啊,我會快一點的。你就不關心關心我這臉上的傷?是不是格外野性?”
“我看你是狗改不了吃屎,”阮真回頭扔了句,“混混就忍不住打架。”
突然被罵了一句,查誠懵了一秒。
他其實早就不當混混了。天天喝酒,三五成群除了玩,女人,說點沒勁兒透的話題,偶爾講到生活壓力還會被哄笑,實在無趣。
小牧本質不壞,至少他還有向善的可能,多勸勸就好。他自己決定改邪歸正,除了生活作風不太檢點外,可以算是好人。
阮真這麽把他一棒子打死了,他不甘心,他也不願意。
真讓人難受。
讓人光火。
查誠說道:“在你印象裏我就是這樣的?一點好地方都沒有?”
阮真轉身走了,沒給他繼續詢問的機會。
身後的查誠看着他,內心翻滾起一種濃厚的無力感。他真的有這麽不堪?
和你……差距如此大,被唾棄的時候都無力反駁。
他的自尊心起來了。
查誠是這樣一種人:你越期待他,他越做不好事情,甚至還會笑着嘲諷你的期望。但是如果你越看不起他,那他做得就越好。
當年也是包養他的小金領一句話,讓他果斷分了手,跑來濱海打工求職了。
雖然月月精光,住的地方也只勉強比棚戶區好了一點……但他至少有了上進心。阮真兩句話讓他回憶起了那種不服氣,即便他還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做。
這天傍晚,阮真準時下班了。
他開一輛中高配置的BMW,銀色,和他今日穿的西裝同款,微微發亮。
坐上車子的他舒了口氣,心想總算能回家休息了。今晚有球賽,他正考慮要不要看幾眼。
車子駛出了地下車庫,彙入歸家洪流中,開往上城區,長寧區的某處中高檔小區。
車庫入口的門衛打了個呵欠,覺得銀色BMW的車屁股很翹,正兀自發呆時,一輛黑色摩托從面前開了過去。他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查誠。
奇了怪了。以往每天他都會和自己打招呼,今日是怎麽了,有什麽急事嗎?赴約?還是……追人?
11.
阮真開了一罐氣泡水喝了一口,放在杯架上。他松開脖子上的領帶結,坐在車裏發了一會兒呆,拿起公文包出了車子。他住的高層公寓從地下停車場的電梯起就有刷卡門禁,他從包裏拿出卡冊。
“喂。”不遠處有人喊他。阮真下意識地擡頭望去,發現十多步外有名男子正在脫掉腦袋上頭盔。查誠把頭盔放到了摩托車上,三兩步朝阮真奔來。
阮真拎着包轉身就跑。
“喂!你跑什麽!”查誠氣不打一出來,追着阮真進了電梯,把他堵在了裏面,按了關門鍵。阮真把包提起,下意識地護在自己身前,查誠直接伸出一只手臂把阮真逼到了角落。
“你不給我發你家的地址,我就不請自來了。我去你家參觀一下,就參觀一下。我挺好奇的,你家是不是真的有一個專門挂襯衫西裝和同款式衣服的衣物間?”
阮真不是很明白他問這個問題的意思,但他被按在牆上什麽都說不了,想推開查誠卻發現對方完全壓制了自己,急于脫身只好先答應了查誠。
他知道引狼入室的後果,所以想着讓手下過會兒發個短信把自己叫出去,趕走查誠,然後在哪個酒店随便對付一晚上,第二天再早點溜回去。
想得是井井有條。
一進門查誠就喊着“餓死了餓死了”,像是進了自家門似的,直奔阮真廚房,拉開冰箱查看裏頭有些什麽。
這一看之下大失所望,他不可置信地回頭:“代餐,代餐和代餐?”
阮真不說話。
他平時不做飯,想吃什麽就自己出門,或是打電話讓店裏送到家,要是時間太晚了他就拿代餐對付一下。
“我說你怎麽沒啥力氣,平時根本不好好吃飯吧?得了,你等我一下。”他自說自話拿了阮真的錢包,抽出一張一百塊。走到門口想想不對,又折回來拿門卡,出門了。
坐在客廳裏的阮真呆了一會兒,他忽然意識到這是個溜走的好機會。
他開手機飛快查了一下最近的菜市場,往返最快也得走八分鐘,八分鐘足夠他下樓,開車出門,跑到隔壁區了。
阮真看了一眼書房門,朋友新送的switch還沒拆封,大喇喇地擺在桌上,自己擺在架子上的電影和游戲也鎖不起來,自己從家裏帶來的書籍也……怎麽收拾?書房門是沒有鎖的。
他不希望查誠回來之後把自己的底細摸清楚,現在收拾八分鐘肯定不夠。
左思右想,前後顧慮,八分鐘就這麽過去了。查誠開門進來的時候阮真正在收拾自己家,正好關上儲藏室的門。
查誠把買的菜放到桌上,歪着頭看看阮真。後者躲開他的目光,走進自己的卧室去了。
用的是阮真的卡,查誠一點不節省,給他買了點海鮮,又瞧着他家裏有小砂鍋,于是給他做了海鮮砂鍋。
阮真沒吃過這種一鍋裏亂七八糟的,舉着飯碗不知道怎麽下筷。查誠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覺得好笑,就給他把裏頭的扇貝和鱿魚挑出來放到他的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