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魏準還沒回答，她已經接着開口：“一次是巧合，多次就是必然，你覺得我們有必要把那些事情解釋給不相幹的人聽嗎？”
她不想再經歷一次被那麽多人追問“為什麽你爸媽分居也不離婚”後被籠罩的同情又好奇的眼神。
同情不會給與她慰藉，相反這種無限追問會讓她難堪。
魏準平靜的眼中難得劃過一絲慌亂，那薄唇在這樣的神态下似乎被抿得更緊。
“我走路來學校。”魏準說。
京婳有點驚訝睜大了眼睛，然後輕笑一聲，“家裏的車不好嗎？”
魏準沒說話。
京婳是不想說話，這回去的路上兩人真像是陌生人一樣，一句交流也沒有。
等到家時，在飯桌上，京慶康問起了魏準今天在學校的适應情況。
魏準埋頭扒飯，回答簡潔明了：“挺好。”
京慶康不由看着京婳。
京婳露出個恬淡的笑，“弟弟在班上挺受歡迎的，張老師安排他在顧長安身邊，顧長安是我們學校奧物代表選手，如果弟弟有在物理上不明白的，可以找他。”
魏準在聽見身邊的人從容喊他“弟弟”時，那低着頭的嘴角在不被人看見的地方微微抽了抽。
“聽說婳婳你們班是重點班，老京，這次魏準能進去可真是托你福。”飯桌上魏玉芳聲音滿帶笑意。
京慶康：“還是魏準自己争氣考進去。”
京婳聽着兩人一來一往的談話，神色自如接應：“進重點班都是靠自己實力，魏姨您多慮了。”
吃過飯，家裏的阿姨收拾碗筷，魏玉芳也跟着進了廚房，京婳見狀，也走了進去。
郁霜常年出差，她在家不喜歡跟阿姨相處，很多時候自己一個人做飯洗碗。
魏玉芳見她進來就要撸着袖子幹活，趕緊把她朝着門口推：“婳婳你上樓學習，這些事兒叫給我來就好……”
京婳沒再堅持，出來時，她遇見換了一身運動服下樓的魏準。
對方跟她擦肩，眼神沒多放一個在她身上。
京婳彎了彎唇，主動跟他招呼：“要出去鍛煉？”
魏準顯然因為她突如其來的熱情愣了一下，頓住腳，他點點頭。
京婳面上笑容不變，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不過她也就只能堪堪圍住半圈。
京婳拉着人走到客廳外的入戶花園處，隔着巨大的玻璃門指着房子後面說：“那邊有個室內的運動場地，你可以去那邊鍛煉，健身器材在體育室的二樓都有。”
魏準還沒反應過來京婳到底在對自己說什麽，他現在只能感覺到手腕上緊緊貼着自己的那一片滑嫩的觸感，微涼的體溫從京婳身上傳給他。
“喂？知道了嗎？”京婳一擡頭，就看見身旁的人有點失神，不由伸出另一只手在他跟前晃了晃。
魏準猛然回神，他點頭。
魏玉芳從廚房探出半個身子來，看着站在客廳玻璃跟前的兩人，笑着說：“魏準，還不謝謝你姐姐？”
魏準：“……謝謝。”
但是姐姐兩個字，卻是覺得難以啓齒。
京婳并不知道他心底想法，一聲“不客氣”後轉身，朝着電梯走去。
魏準望着她窈窕的背影，以及掐腰的小西裝校服勾出的一抹盈盈一握的細腰，眸色微沉。
半夜，雷雨轟鳴傾盆，京婳被凍醒。
她伸手按開床頭燈，望着在陽臺門前張揚恣意飛舞的紗簾，宛如黑夜中的妖魔，被一道閃電照出原型。走下床，京婳關了陽臺門，端着杯子下樓。
廚房有一點燈，京婳疑惑挑眉，她走進去，卻是有點意外發現一道颀長的身影站在料理臺前。
居然是魏準。
沒掩飾的腳步聲讓在廚房的人回頭，魏準在看見京婳時，極淺地勾了勾自己唇角。
“你怎麽在這兒？”京婳問。
魏準：“喝水。”說着，他指了指自己手邊的水杯。
京婳點頭，只有兩人時，她再也不端着姐姐的架子，兩人各做各事。
安靜的夜晚，将外面隐隐約約傳來的暴雨聲放得更大了。
當京婳空腹肚子發出咕咕聲時，就顯得更加……明顯。
京婳還能保持鎮定，她只想接杯水就離開，但身後的魏準在這卻是提出一個她有點無法拒絕的建議。
“要吃雜醬面嗎？我來做。”
京婳腳步一頓，她還想掙紮兩分，但是耳邊已經傳來魏準拿着鍋碗放在竈臺上的聲音，緊接着傳來的是冰箱門被打開的動靜。
京婳驀然回頭，想瞪着對方質問她什麽都還沒說，他這樣擅自替自己做決定做什麽。但是當回頭時，她正好看見魏準背對着自己，站在冰箱跟前挑選着肉類，她的角度，剛好能看見對方的側臉。認真專注，讓她堵在了嗓子眼的那些話，又放回了肚子裏。
走在吧臺處，京婳拉開高腳凳坐下。
“你還會做飯？”她看着站在料理臺前的人熟練将肉洗淨放進料理機，然後大火燒水煮沸下面，将大蔥和配菜切絲放置一旁備用，一系列動作有條不紊，井然有序，不像新手。
魏準“嗯”了聲，“我媽平常工作很忙，沒時間照看我，就自己做飯。”
“那你爸呢？”京婳随口問。
對方短暫沉默了一下，然後道：“之前在部隊，後來犧牲了。”
京婳那只在半空中搖晃的小腿驀地一下頓住，她望着魏準的背影，咬了咬唇，“對不起啊。”
她真沒想過要戳人痛處。
魏準倒是回頭看了她一眼，嘴角牽出一抹不甚在意的笑：“沒事。”
京婳沒再說話，托着腮，看着在竈前的身影動作幹脆撈面，熱油爆香肉末，加料起鍋，很快，一碗熱騰騰的色香俱全的雜醬面就出現在她跟前。
十足誘人。
魏準将筷子遞給她，“嘗嘗。”
還有一小盤清水青菜被放在她跟前。
京婳嘗了一口，不由抿唇笑了笑，能吃到好吃的食物就很能讓人心情變好。晚餐是魏玉芳準備的，可能因為是靠近湘西一帶，以辛辣為主，恰好她是一點辣都不能吃，晚上幾乎沒動筷子。
“味道很好啊。”京婳說。
魏準站在水槽前收拾做飯後的鍋碗，聽見京婳的誇贊，側頭：“喜歡就好。”
魏準洗鍋收拾料理臺後沒多在廚房停留，拿着他的水杯很快上樓，京婳還坐在吧臺前，神情複雜。
以為不會太愉快的相處并沒有發生，甚至現在她還因為這一碗面，隐隐的，不覺着家裏多了個弟弟有多麽反感。
第二天早上京婳下樓時，魏準已經走了。
魏玉芳看見她，和藹招呼：“婳婳起來了。”
京婳禮貌打招呼，目光落在院子外面的捷豹上，她有點驚訝：“魏準沒坐車嗎？”
魏玉芳将豆奶推到她跟前，回道：“他說高三缺少鍛煉，以後自己走路去學校。”
京婳默然。
今天才算是正式開學第一天，每學期照舊的開學大典在操場舉行。
昨夜下了一場雨，今天又降溫，京婳作為班長站在列隊最前面，這時候已經忍不打了好幾個噴嚏，頓時鼻子眼睛都紅了。她原本皮膚就很白，披肩的烏黑的長發将皮膚襯得更透，而不經意間鼻頭和眼睛染上的紅，也更明顯，看起來倒是有幾分楚楚。
老張在一旁看不下去，“京婳，先去醫務室休息會兒？”
京婳還覺得自己能堅持，老張已經轉身沖着後面的容秦招手，“容秦，你帶着京婳去醫務室看看。”
顧長安個高站在隊伍末端，看着被容秦扶着走過來的京婳，湊上前：“班長怎麽了？”
京婳：“有點感冒，沒事。”
顧長安眼睛一亮：“這是要去醫務室吧？不如我帶你吧？我比容秦強多了！能背着你跑八百米！”
容秦沒好氣瞪他一眼：“你想逃開學典禮還要拿我們阿婳做借口，顧長安你個王八蛋。”
顧長安心裏小九九被識破，嘿嘿笑着摸了摸自己鼻子，“被看破了啊，但我也是真擔心我們班長！我發誓！”
容秦懶得再理會他，扶着京婳離開操場。
顧長安重新站回隊伍尾巴上，周圍不少同學轉過來問他京婳到底怎麽了，顧長安解釋一番後，大家這才安靜。
距離顧長安最近的魏準，整個過程都沒問話，等到周圍人安靜後，這才問：“京婳，這麽多人關心嗎？”
顧長安反應了兩秒，“啊”了一聲，反應過來是新同桌，點頭，“對啊，班長嘛，而且她做了三年班長，每年都很負責。我特偏科，期末英語考試前的筆記全是複印她的。”
魏準沒說話。
顧長安像是覺得自己沒把自己心裏的好班長安利出去，轉過身，神情一本正經：“喂，兄弟，我們班長，人美心善功課好，期末考試還能給你答疑錯題集分析一條龍服務，你從前遇見過嗎？所以啊，我們班人見人愛，大家都要保護的吉祥物！你能分到我們班，真是你幸運。不過，你別打她主意，雖說班長長得好看，但那也是名花有主！”
魏準聽了顧長安這麽長一段羅裏吧嗦的話，終于在聽見最後一句話時有了反應，他動了動眉毛，微扯唇角，“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