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把劍
當天晚上伏賀做了個夢。
說來可笑，他已經幾百年沒做過夢了，也不知這回是觸景傷情還是怎的，竟然牽出他對往事的那點糾葛留戀。
夢裏回到了大榮朝。
那天不知怎的陰沉沉的下起了細雨，亭閣飛檐上雨滴飛落直下，他跪在國子監正心殿前的院子裏，百無聊賴的盯着臺階上的青苔發呆，心裏盤算着怎麽趁陳老夫子不注意開溜。
忽然感覺頭頂一黑，一片陰影籠罩了下來，瞬間隔絕了綿綿不絕的雨線。
伏賀愕然的擡起頭，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只握着檀木傘柄的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
“是老頭子派小侯爺來監督我的吧。”伏賀微微擡起下巴，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
握傘的人一襲玄色雲袖袍服，素雅清冽，眸若寒星，臉上一派沉靜，一瞬不瞬的盯了跪在地上的伏賀半晌，這才從那張一向惜字如金的嘴裏緩緩吐出幾個字。
“是陳老夫子。”他面不改色的糾正着他的無禮稱呼。
伏賀翻了個白眼，不置可否的嘟囔了一句：“只會告狀的卑鄙小人。”
那人眼皮擡也未擡，即使被指責面霜也絲毫沒有怒意：“還未及冠便出入勾欄酒肆，違背禮數法教。”
伏賀悻悻的瞪了他一眼：““你就是在公報私仇。”
他被戳破也絲毫不慌張，“是又如何”
伏賀聞言氣急：“你這人心都是黑的，也不知為何夫子他們會覺得你是正人君子。”
那人漫不經心的轉了轉傘柄，雨滴在綢傘傘面跳躍出水花，然後順着竹骨如銀線般墜落。
“不錯，竟已會用成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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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樣誇贊，卻着實讓人高興不起來，伏賀索性不再理他，挺直背脊，自顧自的直視着前方。
細雨淅淅瀝瀝的下着，打在青石板上濺起淺淺水花，氣氛也陷入了安靜，只聽得見悉悉索索的雨滴聲，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一道偏低偏冷的嗓音在頭頂響起。
“為何不認錯。”
伏賀微微擡頭朝他望去。視線不經意瞥過他已被雨水浸濕的衣襟，心神有些複雜，但嘴上不忘應道：“認錯就不會被罰嗎？”
那人道：“會。”
伏賀道：“這不就成了，既然都要受罰，那我為什麽不能有骨氣一點，這樣說出去也有面子，檀娘也定會認為我有男子氣概。”
那人沉默的盯了他一會，道：“檀娘是誰？”
“錦央閣的姐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唱的曲兒那叫一個.....”
伏賀話音未落，便只覺頭頂的竹骨綢傘被人移開，那人絲毫不帶拖泥帶水的舉步便離開。
伏賀：“......”
當晚很有骨氣的伏賀便因淋雨受了風寒出了熱病，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伏賀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亮了起來，他眨了眨眼，這才徹底的回過神來。
白駒過隙，世間早已改了無數朝換了無數代，漫長的時間不過是彈指一瞬，前塵往事他早已忘得差不多一幹二淨。
又怎麽會忽然夢見他。
忽然他像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一般，驀的擡起了頭，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他終于知道他為什麽讨厭胥懷舟的模樣了，
他和那個人竟然長得有幾分相似。
伏賀按下心中的疑慮，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個人早已經投胎轉世，這興許是巧合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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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頓酒店是京裏有名的高檔酒店，剛下了飛機，伏賀便在豐哥的陪伴下，馬不停蹄的往那裏趕去。
這場飯局是豐哥好不容易争取來的機會，被他耳提面命再三叮囑，容不得丁點馬虎。
到了那兒剛打開門，伏賀便聞到包間裏一股嗆人刺鼻的煙味，幾個中年男人在那裏高談闊論，看到伏賀他們來了，也只簡單招呼了幾句，然後便自顧自談論着合作的事。
飯桌上豐盛的菜肴一口未動，看樣子還在等什麽人。
伏賀坐了一會便坐不住了，他看周圍人都沒注意到自己，小聲的朝豐哥說：“我先出去一趟，等會再進來，就說我去洗手間了。”
豐哥知道他聞不得煙味，現在正主也沒來，周圍大佬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索性便放他走了。
伏賀心中一樂，站起身來剛到門口，還沒拉開門把，門便被人從外面推開了，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直愣愣的撞入一個寬厚的胸膛。
“宋總來了。”原本悠閑坐着的導演制片人們，看到來人，紛紛站起身來，笑着打起了招呼。
伏賀擡起頭來，便對上一雙帶着笑意的眼睛，來人看起來意外的年輕，眉眼有幾分深邃，鼻梁高挺，嘴角微微抿起，神情帶着些許不羁放縱的意味。
吸引伏賀目光的不是他的臉，而是他背後的一團黑霧，那霧氣缭繞朦胧，帶着些許邪氣，伏賀因為游走生死兩界之外的緣故，因此能夠窺見這些非人之物。
宋玺斯挑了挑眉，語氣裏帶着幾分調侃，“這剛打開門便有美人投懷送抱。”
伏賀聞言立馬轉頭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豐哥，神情高深莫測，看看這是什麽，年哥說的沒錯，男孩子在外面要學會保護自己。
豐哥給了他一個“別多想”的眼神，然後熱情的上前握手道：“宋總可真會開玩笑，來，小伏，還不過來認識認識宋總。”
伏賀裝作沒事人一樣，“你好。”
宋玺斯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入了座後，他便和導演他們談起了合作的事，幾個人在那裏聊的熱火朝天。
倒是豐哥有幾分尴尬，饒是他再怎麽八面玲珑，這當口也插不了嘴。
終于幾人交談的空隙，還是宋玺斯注意到了伏賀他們，笑着道：“你們是榮格的？”
豐哥有些受寵若驚，連聲道：“是的是的，聽說王導有新戲要選角，小伏他仰慕王導很久了，所以我這不特意帶他來張張見識嘛。”
王導平時沒少被人拍馬屁，因此臉上沒什麽變化，只道：“那他想試哪個角色？”
“....這個嘛” 豐哥猶豫片刻，再瞥了一眼伏賀的臉色，這才牙一咬眼一閉說了出來，“武寧将軍那個角色。”
“有沒有搞錯，就他這個小身板，演将軍？将軍這個角色不是由江岩來演合适一些嗎？”
旁邊的制片人忍不住了，戲裏的将軍一角不出意外的話會由江岩出演。
江岩出道多年，這麽多年雖然一直不溫不火，但是自從搭上宋玺斯後，連續出演了幾個熱門電視劇，現在被捧的紅的發紫，雖然不算頂級大腕，但是也算是年輕小生中拔尖的了，況且他的長相英俊陽光，男子氣概十足，更加符合将軍這一角色形象。
豐哥輕輕扯了扯伏賀的衣袖，低聲道：“忘了說了，那個什麽江岩的金主就是宋總。”
王導皺了皺眉，問伏賀：“你為什麽想演這個角色。”
伏賀一怔，他總不可能說那個角色就是他本人，支吾了半天都說不出口所以然。
宋玺斯勾了勾唇，沒有說話。
宋玺斯挑了挑眉，眼裏趣味漸濃，“你想演這個角色？”
伏賀：“是的。”
宋玺斯盯着他看了一會，然後朝導演幾人笑道：“讓他和小岩一起競争試試，這樣也挺有看頭的，你們覺得呢？”
宋玺斯這個人一向風流，有過的情人不計其數，男女通吃，講究全面發展，對他來說，這種情人關系本就是各取所需，願意了就在一起，不願意了就利落分手，事先也會說清楚，你情我願的事，彼此都心知肚明。
當然他對人的興趣來的快去的也快，所以換小情人的速度快到令人發指。
眼下衆人都心知肚明，這是看上新的了。
最大投資商發話了，導演編劇幾人面面相觑片刻，最後笑道：“既然宋總這樣說了，這樣也不錯。”
“是啊，讓這些小年輕自己競争，看誰演技更勝一籌。”
王導心裏其實松了口氣，因為他私心裏并不願意江岩出演，因為他的演技實在太差了，既然捧他的人都發話了，他也就正好順水推舟，不過這并不代表他願意讓伏賀出演。
最讓他上心的其實是南決侯這個角色，這個角色目前的候選人有三位，不過他和團隊一致認為影帝胥懷舟是最佳人選。
不過因為他本身就是電影咖，很少出演電視劇，所以一直在和他的團隊商洽協商，希望能夠邀請到他出演。
飯桌上又恢複了其樂融融的氛圍，豐哥不停的陪着笑臉敬着酒，一桌人喝的面紅耳赤，伏賀被人輪番不停的被灌酒，一杯又一杯下肚，饒是他酒量再好都招架不住。
“我去趟洗手間。”伏賀低聲和豐哥說了一聲，豐哥看他臉色實在難看，心裏也有些擔心，便放了他走。
洗手間就在走廊盡頭，出門右拐便能看到，伏賀進了洗手間洗了個冷水臉，稍微清醒了一會。
忽然洗手間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伏賀看着走進來的人，微微一怔。
是宋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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